陆振洲是陆老太太最小的儿子。

    陆老爷子原是京官,故去之后,陆老太太就跟着小儿子来了泠州城常住了。

    林轩久得到了陆振洲的热情接待,“丑医先生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跑这一趟。”

    到底是担心母亲,陆振洲的玩闹都收敛了,显得有些郁郁不安。

    “陆守备做什么这么见外。”林轩久微笑着说。

    到了陆老太太的屋外,刚巧一名胡子花白的黄面老者从屋里出来。

    陆振洲愣了下,显得很意外。

    他一把拉过了擦肩而过的婢女,“怎么回事?那是谁?”

    “二老爷从京城带来的御医。”

    陆振洲顿时有点尴尬。

    他二哥在京做官,听闻陆老夫人身体有恙,告了假来探望,就是没想到竟然还带了郎中来。

    而且竟然还这么巧的刚好今天抵达,还让他们给撞上了。

    瞧他这事给办的,弄得好似陆家不信任林轩久似的。

    陆振洲犹豫间,里头的人大抵是听到了通报,走出来一名矮胖的中年男人。

    那是陆振洲的二哥,见到弟弟高兴的打招呼,拉着他往屋里走。

    “我从京城请来了周尚周老先生,曾经做过御医,给娘瞧瞧。”

    瞧见陆振洲神色不太对,顺着他的目光,陆二爷才注意到林轩久。

    “这位是……”

    “他是丑医先生。”陆振洲只好直言。

    陆二爷微愣,诧异的看向林轩久,“那位进献了保险子的药方,连圣上都赞不绝口的神医?”

    “是他。”

    林轩久微微颌首,还未开口,旁边有人笑出了声。

    出声的就是那位周老先生,周尚正挑剔的打量着林轩久。

    “早就听闻清河州有名郎中,很会做药,便是这位……丑医吧。”

    周尚一开腔,语气就有点不对头。

    这下陆二爷也有些尴尬了,早知道能请动丑医,他便不特意再请个御医回来了。

    这一路巴巴的伺候着,拖累了行程,还反倒把两边的人给得罪了。

    可来都来了,眼下也不能把人再赶走。

    陆二爷赔着笑脸,“两位别在外头站着,都进去坐坐吧,或许两位先生还能讨论一二。”

    “不敢当,区区在下只是太医院供职,名声不显,当不得丑医名头响亮,怕是没有什么好跟‘神医’沟通的。”

    林轩久没应声,像是没听出周尚的讽刺。

    她受邀是来为陆老夫人治病的,没必要跟别人家里的客人过不去,权当做没听见。

    对陆二爷颔首,“好,那就先去看看陆老夫人。”

    陆振洲立即作出邀请的手势,“丑医先生请。”

    周尚冷哼,“在下今儿倒是有幸,能见识见识丑医的本领,也不枉此行。”

    林轩久懒得搭理他,敷衍的道了一声,“献丑了。”

    周尚对她有敌意,她同样没必要给这个白胡子老头什么好脸。

    林轩久有时候也猜测,是大环境下郎中脾气不太好,还是她运气不好?

    可怎么遇到了同行都如此孤傲,别管自己有几分本事,口气倒一个个都大得很,恨不得把旁人都踩进泥里去。

    她顶烦这种无谓的同行竞争,不好好的把心思放在医术本身,尽琢磨些别的。

    进屋的时候,陆老太太正在跟柳茹玫说话。

    老太太瞧着有些精神不振,但即便是卧病在床,也没有疏于打理自己。

    一头白发梳的一丝不苟,还压了发饰。面上点了淡妆,眉毛描的弯弯的,涂了唇色。

    林轩久很高兴陆老夫人热爱生活的态度。

    患者能有个好的心态非常重要,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情,好好配合医者进行治疗,才能获得一个较好的治疗效果。

    陆老夫人见到去而复返的周尚,疑惑的问,“先生不是说去开药吗?”

    陆振洲说,“娘,这位是丑医,儿子请他来给您看看。”

    陆老夫人惊讶,“哟,这就是那位林神医吗?

    方才我还跟柳氏说起呢,洲儿你有心了。”

    周尚面皮僵硬,脸孔有点扭曲。

    他刚看过诊,老夫人都没用过他的药呢,就就已经惦记上别的郎中。

    这不是明晃晃的看不起他吗?

    瞧着林轩久不紧不慢的坐在了陆老夫人边上,手指虚搭着号脉。

    屋里其他人俱都凝神屏息,眼睛里的期待叫周尚又是气愤又是嫉妒。

    其中以陆老夫人最为殷切。

    她入了秋之后腹泻至今,干石榴皮、炒鸡蛋壳都吃过,不怎么有用。

    近些日子反而更严重了,频繁的腹泻拉的后肛都脱落,实在太过痛苦。

    没人比她对治病更抱有期望。

    林轩久收回了手,缓缓道,“老夫人脉濡软,因饮食不当、受凉、劳累而发的休息痢,需要温中清肠,调气化滞。我开张连理汤的方子,老夫人先服用两日。”

    陆振洲还没有什么反应,陆老夫人以及陆二爷俱都望向了周尚。

    这位御医方才诊断可是湿热过重造成的,要清热化湿呢。

    周尚同样目瞪口呆,“荒唐!

    痢疾一般都是湿热过重所致,必须得清热排湿,若是用了温中的药,肠道固涩,痢疾只会越来越重!”

    他指着林轩久,活像指着苦大仇深的敌人似的。

    “你这等庸医,竟然还能挂着什么神医的名头,简直就是笑话!”

    林轩久也有些不悦了。

    中医看病全靠医者的判断,便是两人诊断有些出入,二人可以辩证,何至于张口就这等污蔑人格的话。

    这周尚白活这么大年纪,别说医德了,便是心性都有问题,一点都不慈祥。

    林轩久耐着性子问,“那周郎中您怎么说……”

    周尚愤怒的打断她,“在下乃是御医,休要将我与你们这等招摇撞骗的郎中混为一谈。”

    他不解气的指着林轩久,“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段哄骗了这么些人,可是行医要讲良心,你这叫行医吗?你这叫害人!”

    林轩久很平静,权当做没听到他无关紧要的骂词。

    “陆老夫人痢疾时止时发,久久不愈,长期或反复发作的腹部隐痛,粪质稀烂或便中带血等等,都是休息痢的特点。”

    她瞧着周尚的眼睛,建议道,“不如周老先生您再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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