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到五十万两的白银运送完毕,江澄却有些后悔起来。

    亏他之前看见赵春苍老的模样,还在自责自己是不是太过心狠了一点,但是当王馨颖清点完了五十万两白银之后,楼船上最下面一层的库房不过少了一个角落,以江澄的眼光来看,其最多不过搬掉了库房的四分之一。

    只是江澄也没想再得寸进尺。既然之前自己话已出口,那就一口唾沫一颗钉。

    目送着孟钊护送着最后的一批白银上了不远处的官船,江澄这才准备转身离去。夏日的白天虽说极为的漫长,但江澄几人在楼船上折腾了老半天之后,也早到了月朗星稀之时。

    “放!”楼船巨大,不能停靠在码头旁边,只是停在离码头不远的湖水里。江澄要想回到岸边,还必须登上接应他的小船,只是他才刚刚她上小船,尚未站稳之时,便听到一声极为冰冷的声音。

    匆忙之中,江澄只感觉大腿一阵痛疼,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第一次受伤,而是是伤在某个不知名的士兵手上。

    此时江澄知道,即便他能够返回楼船,也不可能找到赵春父子,更不要说这其中还有躲之不尽的箭矢。

    和弓箭相比,弓弩涉及的速度更快,力度也更强。千钧一发之际,江澄瞄向了小船中央,那是接应他回去的一名艄公,可惜他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位老人就因为他的原因倒在了他生存了一辈子的小船之上。

    江澄此刻也来不及难受,沥泉枪挥舞得水泄不通,扫落了几支箭矢,脚下一踹,随着一声“啪”地巨响,江澄便落到了水中,小船翻了过来,看其模样,江澄正躲在小船下面。

    躲在众多护卫后面的赵春赵强这才站了出来,暗骂一声晦气。“王爷,你说江澄那小子死了吗?”赵强满脸狰狞地问道。今天江澄可谓让他丢尽了脸面,而且更为重要地是让赵春对他的印象大减,要想让赵春尽快公布他的身份,只怕更是遥遥无期了。

    所以江澄不死,他寝食难安。

    “不好说,”赵春摇摇头,他们隔得远,再加上现在并不是白天,视线受到阻隔,只能看见三五米范围内的东西,虽然他似乎能看见其中的一支箭矢击中了江澄,但也不敢确认有没有击中要害。

    “朝着小船继续射箭!”赵春心动一恨,赵强对江澄恨之入骨,他何尝不是如此。

    既然江澄躲在小船下面,他就不相信,一百多名弓箭手,手持弓弩,射不透这艘破旧的小木船。

    “要不要派人下水看看!”赵强又询问道。江宁城背靠长江,他的这些护卫也都是会水的。

    “来不及了!”赵春叹息一声。

    赵强一看,果然如此。

    从江澄落水的那一刻,孟钊便明白在最后面为他们压阵的江澄出现了险情,立即跳下水来。吴棋却要精明不少,“兄弟们,淮王无耻,我们把他的船底凿穿。”

    赵春一听,哪还顾得上不能确认死活的江澄,立即释放他那破筛子般的声音“出发!出发!”

    他今天实在是吓破了胆,只是他天生属于阴险狠辣的那种人,所以早在江澄找人将五十万两白银从他的楼船上搬走之时便有了偷袭江澄的计划,但是又怕再次出现在七楼密室中的情况,所以特意选择了孟钊两人都离开江澄的时候才发起偷袭,否则又可能出现一次七楼的情况。

    果然,正如他所料,江澄落水,不知死活。但是吴棋想出来的损招再次让这的行动功亏一篑。

    他就没想过,以他楼船的吃水度,吴棋等人再厉害,想要凿穿船底也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更何况这么大的楼船,底部除了采用最为坚固的楠木。在楠木上面,还有一层用钢铁铸就的甲板。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胆怯,江澄即使有一层破船挡住,怕真的抵挡不住百多人的乱箭。

    正在官船上的王馨颖同样不敢相信江澄落水的消息,顾不上这艘价值连城的官船,也要跳下水去,却被同村的两个女孩死死拉住。

    饶州遍地湖泊是不假,但那里都是男人的天堂,何曾有过女孩子会游泳的。

    吴棋自然只是喊喊而已,他知道,没了江澄,只凭借他们这些人的实力,不可能是楼船上人的对手,如果不是赵春父子早被江澄吓成了惊弓之鸟,在场所有的他们,包括岸上的难民,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孟钊之外,怕都逃脱不了他们的毒手。

    见到楼船果然缓缓地想着番阳湖深处驶去,吴棋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一个箭头,便翻身跳入水中。岸边不少围观的难民也跟着跳了下来。

    对付在他们眼中是比起元军更为凶残的淮王他们不敢,但是要在番阳湖中救个人他们还是可以做到的。

    “二公子,二公子!”孟钊下水最早,自然也最在到达江澄落水的位置,掀开那艘破旧的木船一看,又在水下搜寻一番,哪里能找到江澄的影子。

    正当他焦急不安之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别叫了。我在这呢!”

    孟钊朝着发声处看去,果然,在他前方不到十丈的位置,水面之上,露出一个光秃秃的头部,不是江澄还能是谁。

    孟钊一阵激动,在水中矫若惊龙,一个纵身便游到了江澄的身边,看他这个速度,怕是菲尔普斯见了也只能甘拜下风。

    两手一伸,便将江澄搂入怀中。

    江澄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在前世,他倒有过无数次的和战友相拥的经历,但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何曾有过和其他男人这样的亲密接触,不要说零距离,就是他周边一丈远,都成了其他动物包括人类的禁区。

    但是此时孟钊的举动,倒是让他想起了前世和战友的情谊。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接受不了孟钊的举动。

    不是他看不起孟钊,相反,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孟钊和江忠,江忠已经离去,所以说孟钊就是第一个他见到的人,而且这段时间一来,两人一直相处在一起,也有过多次共同面对敌人的经历。要说孟钊是他唯一的朋友也不为过。

    只是他实在享受不了孟钊身上的味道,之前相隔一定的距离也就罢了,但现在这味道可是近在咫尺。“孟将军,你可要好好洗洗澡了。”

    孟钊敢保证,如果说出这话的不是江澄,他能一拳把对方打死。

    这就是男人味,难道二公子不知道吗?

    松开抱住江澄的双手,孟钊使劲地吸了口气,顿时,自己也差点呕吐出来,奇怪,自己闻了这么多年,也没觉得什么,怎么经二公子一提,自己也受不了这个味道。

    急忙之下,连忙将江澄推到一边,逃慌般地朝着更深处游去。

    江澄有些担心,怕是那一块的鱼虾要遭殃了。

    孟钊已走,吴棋这才带着和他一样的寸头男游了过来,旁边不远处有个寸头凶光毕露,但是转瞬即逝。

    “江公子。”吴棋游在众人最前面。

    “背我回去!”江澄不自知地闷哼一声。

    “好!”吴棋连声答应,他知道,江澄必然受了很重的伤。

    于是一群人在吴棋的带领之下,再次浩浩荡荡地游会了官船之上。吴棋倒也明白,如果这个时候回到岸上,保不定难民之中藏着不为人知的风险,还是官船上更安全一些,虽然最近几天,还有不少的寸头,他并不认识。但是总体而言,去到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危险,但官船上的风险明显要小很多。

    找到屎尿男万泉,两人终于将江澄拖到了船上,入目所见,在江澄的大腿根上,一根箭矢正深深地刺进了骨肉之中。

    “船家捞回来了吗?”此时的江澄比起在水中之时,脸色更加苍白了一份。说话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

    吴棋开始怀疑是不是箭矢中有毒的缘故。

    “捞回来了,”吴棋正想说话,却被王馨颖抢了先,只好让出个位置。

    王馨颖挤了过来,眼神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的江澄,哪天晚上面临时刻可能受到的凌辱,她没有哭,在山谷中面对吴棋等人的欺负,她也没哭,此时的她,眼泪却似不要钱的珍珠般滚滚而下。

    接应江澄的船家是她的亲舅,也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名亲人,她知道江澄不是普通人,或许正是那种只等风云起时,便能化身为龙一样的存在,这才想让自己的舅舅在江澄还没有发达之前,先和他混个脸熟。

    她自然不期望舅舅成为能够辅助江澄那样的人物,但如果能够和江澄这样的人认识,对于一个没有半点特长的普通人,那也绝对是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更者,或者等到江澄发达的那日,念及昔年的相识之恩,给予自己的舅舅一场富贵也说不定。

    只是王馨颖绝对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安排倒是葬送了舅舅的性命。而江澄本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存下来。

    “那,那就好!”江澄此时两眼迷离,话都似乎说不清楚了。

    王馨颖听着悲痛万分,难道这个在自己心目中无所不能的男人这么快就要走了吗,真这样的话,想到这里,她再也控制不住女孩子的矜持,和男女授受不亲的教条,两手挽住江澄的手臂。粉嫩的嘴唇便要触碰到江澄。

    江澄一死,那么他们这群人也没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既然如此,她只希望自己在死前能够给自己留下一点值得回味的念想。

    正在这时,一道明晃晃的刀光亮瞎了众人的眼神,转瞬之间,刀光带着极为尖锐的刀身,便来到了江澄的头颅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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