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和萧仓舒从深巷中出来,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此时此刻就算杨邯那些人再找他们,已然来不及了,这人山人海的,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凌和萧仓舒边走边逛,苏凌倒是没什么,兴趣颇高,可是萧仓舒明显没有什么心情,一路之上很少说话,眉头紧蹙。

    苏凌知道萧仓舒忧心之事,朝他淡淡一笑道:“仓舒啊,既来之,则安之!我已经说了三遍了对吧......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萧仓舒口打唉声道:“唉,我怎么没有听呢?听能听了,可是做能不能做到,却是由不得我啊......咱们现在没有地方投奔,行礼、马匹全部陷在了望海客栈,你还有心情在这里逛......苏哥哥,你的心可是真大啊!”

    苏凌耸了耸肩膀道:“那不逛能如何?也学你这样愁眉苦脸的不成?真要愁眉苦脸能把杨邯他们的实情愁出来,那咱俩一对儿愁......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只能随遇而安,随机应变不是......再说,咱们的钱袋子不都带在身上,那些东西没就没了呗,再买新的就是......”

    说着,看到一旁摊贩处卖糖葫芦的,那糖葫芦又大又红又圆,外面裹了一层色泽金黄的糖衣,看起来颇为诱人,苏凌嘿嘿一笑问萧仓舒道:“别烦了......哥哥请你吃糖葫芦......”

    说着来到这摊贩前拽下两串糖葫芦,扔给小贩十几个铜板。转身便走。

    他也不问价格,约摸着这十几个铜板指定是够了,要不然这小贩如何不见追来。

    苏凌拿了其中一串糖葫芦咬了一颗,顿觉酸酸甜甜,味道极好,便把另一串糖葫芦递给萧仓舒道:“喏,给你吃......”

    萧仓舒哪里有心情吃这个,皱着眉头道:“这都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儿......苏哥哥,你真的不发愁么......咱们能不能想想办法......”

    苏凌嘁了一声道:“你不吃?行吧,我自个吃......”

    说着又咬了一颗山楂下来,这才嘟嘟囔囔道:“想什么办法?现在贺长惊生死下落不明,杨邯是好是坏不能确定,这渤海城还是沈济舟的老巢,到处都是穿着寻常百姓衣衫的魍魉司,城里不时还有长戟卫的马队,咱们敢轻举妄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萧仓舒丧气的摇摇头道:“那怎么就白跑这一趟渤海城么?咱们大老远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苏凌嘿嘿一笑,这才正色道:“怎么能白跑一趟渤海城,咱们这次来,主要是来找两个人......”

    萧仓舒闻言,这才有些兴奋的压低声音问道:“找两个人?是谁?”

    苏凌想了想,慢条斯理道:“这第一个嘛,当然就是今天咱们在城门口见到的横冲直撞马车里的那个人啊......”

    萧仓舒闻言,颇有些惊讶和不解道:“什么......你说是那个审正方?他哥哥可是沈济舟麾下文臣中的首席谋士审正南啊......他家族还是渤海沈济舟下头一个大家族,你找他作甚?你不是想要劝降他吧......”

    苏凌摇摇头道:“我吃饱了撑的......我劝降他......除了他脑子抽风了,否则我就是真的降了,他知道我的身份是丞相府将兵长史,苏凌,那渤海四骁里的两个人的死都与我有关,他也不敢纳降啊......”

    萧仓舒道:“那你找他作甚......”

    苏凌笑道:“找他自然是有找他的原因,但是呢,你也明白,他那地位,当然不能冒然前去,在找他之前,还要找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谁啊?”

    “许宥之的族弟啊......许光斗!”苏凌云淡风轻的笑道。

    “什么找他作甚?他不就是招抚曹的总曹掾么......”萧仓舒不解的问道。

    “对啊,他管招降的,你说咱们找他还能做什么?”苏凌一脸笑意的看着萧仓舒道。

    萧仓舒想了半晌,也想不出找许光斗和审正方做什么,他甚至觉得这两个人压根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而且,据传言,这审氏一族乃是渤海城的老牌大族,在渤海根深蒂固;而这许氏一族,因为许宥之这一年来投靠沈济舟,沈济舟颇为倚重与他,再加上也想用许氏制衡审氏,他四世三公的沈济舟一族才能一家独大。所以,沈济舟暗暗挑拨助长之下,这许氏一族隐隐成了后来居上的大族勋贵,那审氏岂肯罢休,渤海这张饼就这么大,原本两家分,自己这里还是吃小块的,如今来了个许氏家族,他不过才来多少日子,也想分一块去?他算老几?

    所以,审许两家是互相看不对眼,死不对付。

    可是苏凌却要找这两家的重要人物,他要做什么?萧仓舒实在猜不透。

    萧仓舒实在不解道:“我真不知道找他们做什么......”

    苏凌低声笑道:“找这许光斗,自然是投降呗......难不成杀了他啊......”

    萧仓舒闻言,差点没背过气去,气的瞪眼道:“苏凌......什么时候了,你还没个正形,投降......你这话说出来有人信么?”

    苏凌哈哈一笑道:“急了?连哥哥都不喊了......直呼其名?你不信?我信啊,真的是去投降......而且许光斗也不得不信......”

    萧仓舒闻言道:“行吧行吧,丞相长史和丞相四公子去投降敌人......且不说这许光斗失心疯了,他相信咱们,可是他敢纳降么?”

    苏凌这才压低声音正色道:“咱们真实的身份去投降,他自然不敢纳降......可是咱们若只是相府文书长史陈尚之侄子陈禺的至交苏小强和满冲的话,你觉得,他会不会纳降,会不会相信呢?”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枚扳指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萧仓舒看得真切。

    “这是什么?”

    “这就是证明咱们是陈禺的人的身份信物啊,有这个东西在手,我就不信那许光斗不相信!......仓舒你附耳过来......”苏凌在萧仓舒的耳边低低耳语了一阵。

    萧仓舒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那晚你去找陈尚之,就是要这个东西去了?你不怕陈尚之给你这扳指是假的么?”

    苏凌一摆手道:“不能,那陈尚之其实心里还是想留在丞相这里的......只是跟错了主子,被逼无奈罢了......”

    萧仓舒心里咯噔一下,他聪慧无比,如何不知苏凌所说的陈尚之的主子是谁,这才低声道:“苏哥哥,你说的陈尚之的主子,可是我......二哥么?”

    苏凌闻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萧仓舒这才咬牙切齿道:“果然是萧笺舒!他做得好事!......”

    苏凌长叹一声拍了拍萧仓舒的肩膀道:“仓舒啊,不是我苏凌挑拨你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若是你大哥萧明舒还在,那萧笺舒不足为虑,因为继承一事上,怎样也是你大哥莫属,可是你大哥......现在萧笺舒、你三哥萧思舒还有你,都是继承人的争夺者,那萧笺舒所行的皆非光明正大,且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为了继承之事,不择手段,所以丞相的后继者绝对不能落在他的身上......这是我跟你大师父的共识啊......还有那萧思舒,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满朝文臣,多数心向于他,他们一个是武将归心,一个是文臣鼓噪,其实都是为了继承之事铺路,可是,他们都不是最佳人选,在你苏凌哥哥和你大师父的眼中,只有仓舒......你继承了丞相的位置,才能真正还百姓一个太平天下,才能让江山安稳啊......不为别的,仓舒,你至纯,至真,而且有大局,心中装着百姓......”

    萧仓舒闻言,神情变了数变,终是一低头道:“可是......我并不想跟我二哥和三哥因为这件事闹的兄弟阋墙,而且,甚至可能刀兵相向,势若水火.....”

    苏凌闻言,这才皱眉道:“仓舒!你这是妇人之仁啊!你不争不抢,他们就会放过你了?你三个萧思舒还好,他若夺了位置,可能不要你的性命,但估计也会把你圈禁起来,养着你,不愁吃喝便是最大的仁慈了,可是你那二哥萧笺舒若是夺得位置,可能会放过你么......”

    萧仓舒犹犹豫豫道:“或许......”

    苏凌沉声道:“仓舒,放弃幻想,没有或许,萧笺舒为人阴恻狠辣,更是睚眦必报的主,更何况你父亲萧丞相其实在继承的问题上,在你和你二哥萧笺舒之间来回摇摆,更惯用上位者的心思,两相制衡,其实这样做的后果,便是那萧笺舒越来越恨你......他若得位,必杀你!”

    “我......”萧仓舒一时说不出话来,但他不否认苏凌说的话一针见血,正中要害。

    苏凌又道:“仓舒啊,天下决计不能落在旁人手中!尤其是萧笺舒的手中,否则不仅是你我不能保全,生灵百姓皆有倒悬之危,所以,于公于私,这继承之事你也要争一争啊!”

    萧仓舒一脸肃然,半天方道:“我二哥军中归心,我三哥文臣心属,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呢?若天下大定,我只愿做一个闲散的王爷,平生之愿足矣......”

    苏凌叹了口气道:“萧仓舒,醒一醒吧!闲散王爷?你怎么不说你想做一个普通人呢?可是这乱世,你又是这般出身,便是你无心继承之争,也由不得你啊......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在继承之事上,必须全力以赴,放手一搏,赢生输死!”

    “可是我......无论军中还是朝廷文臣中,都不如他们啊......”

    苏凌顿了顿方道:“罢了,话已然说到了这里,我便表明心迹吧,仓舒,你可还记得你大哥的那封信么?那是他危急存亡时写给你的......”

    萧仓舒点点头道:“大哥那封信,我一辈子也不会忘却!”

    苏凌点头道:“萧明舒大丈夫也!他创立的暗影司直到现在还发挥着无可取代的力量!若是他在,继承之事,你们三个想都不用想,可是他......但是他其实已经把他心中可以取代他的人在那封信中讲的清清楚楚了啊!仓舒啊,他让我、让奎甲、让白衣要好好的照顾你......他心里想的那个人是你啊!”

    萧仓舒闻言,心中一颤,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喃喃道:“大哥......”

    苏凌又道:“我来龙台,种种不顺心,不如意的事情,为何我不一走了之啊!是因为你啊仓舒!我更不敢忘了明舒所托啊!如果那继承之事,你连争一争的勇气都没有,那我苏凌,你师父白衣,又图的是什么!”

    萧仓舒眉头紧锁,不发一言。

    苏凌又沉声道:“于私,你为了自保,于公你为了江山黎庶,你都要争一争这个位置!萧仓舒,这不是上台演戏,演不好了可以重来,你没有重来的机会,你只能成功,必须成功!你明白么!”

    萧仓舒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苏凌只觉得这个少年浑身颤抖,他明白,此时此刻的萧仓舒定然陷入两难之地,可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要让他彻底想清楚,想明白,放手去争这个天下,只有,靠他自己。

    半晌,萧仓舒蓦地抬起头,眼中的犹豫纠结,忧伤彷徨之色已然消失,他冲苏凌重重的点点头道:“苏哥哥,仓舒明白了......你和白衣师父对我期望,天下黎庶的份量......仓舒都懂!既然如此,仓舒愿意放手一搏!”

    苏凌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气息与方才相比完全改变,从容。淡定、坚韧,这才心中安慰的点了点头,一字一顿道:“好!仓舒你放心,无论何时何地,你白衣师父和你苏凌大哥,都会和你站在一处,共进同退!”

    “苏凌哥哥!......”

    萧仓舒热泪盈眶。

    苏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继承之事,需好好谋划,不能急于一时,咱们眼下的事情,还得好好的谋划谋划......”

    萧仓舒点点头道:“那苏哥哥,咱们接下来如何做......”

    苏凌想了想道:“找一家正儿八经的客栈先住了......然后你好好睡觉,我出去办点事情......”

    萧仓舒先是点点头,闻听苏凌还要出去,便问道:“苏哥哥还要出去办事情?那带上我......”

    苏凌忽的老脸一红道:“不是我不带你......只是你跟我去那里,实在是不方便......”

    萧仓舒一脸疑惑道:“不方便......苏哥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苏凌支支吾吾了半天,这才道:“我要去......妓院......”

    “我......”

    萧仓舒顿时一脸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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