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彻闻言,忙问道:“许先生,那就劳烦你细细地讲一讲吧,让大家都清楚明白,岂不是更好嘛!”

    许宥之一拱手,声音洪亮,侃侃而谈道:“方才宥之分析了,大晋天下,各方势力的情况,尤其是主公您面对的情况。正是这些,决定了主公对沈济舟之战,不仅要打,更要胜,不仅要胜,更要大胜、完胜!正因为把沈济舟的势力打败,最后消灭,才能稳固主公您所占的中字的最大优势,否则,若不胜,或者惨胜、小胜,主公您都不足以压服大晋之内,对您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啊!”

    “因此,现在的问题,已经十分的显而易见了,如何胜,已然无需多加考虑了,因为天下已然都看出来,这场仗,我们将是最终的胜者,可是小胜或者惨胜,换另外一句话讲,就是元气大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敢问天下其他的势力,将会作何感想?”许宥之说罢,看了一眼刘子晔道。

    刘子晔一怔,低头思索起来。

    “若是让其他势力觉得,我军对沈济舟是小胜、惨胜,就算消灭了沈济舟,其他的势力也会认为,我军在短时期内,势力难以恢复,可用人马也将不多,那么,他们将极有可能发动一轮又一轮的对我们的进攻,这样的进攻是源源不断,四面八方的,不同势力的对手,加之我军在大晋之中,到那时,我军将陷入各个方向的苦战啊!”许宥之道。

    这一番,说得众人也是不住的点头。

    “那么,胜已经远远不够了,我们需要的是大胜,是万无一失,绝对的胜利!......唯有如此,才能震慑对我们有企图的其他势力。如此,如何推进下一步的进军,便显得极为重要了!故而,分兵攻之与集中兵力攻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法,便摆在了我们眼前!”许宥之道。

    苏凌静静的听着,对许宥之之才佩服的同时,也在想着许宥之最后抛出的问题,其实他的心中,对分兵攻之还是集中兵力攻之,也是犹豫不决,没有答案的。

    他朝郭白衣看了一眼,见他眼睛微闭,似乎早有答案,只是一直在等着许宥之说话。

    “主公,现在已经到了我军必须要在这两个问题上,做出最后的选择的时刻了,而且,一次就要选对,没有第二次机会可言,选对了,大胜,选不对了,惨胜,甚至不胜!”许宥之朝着萧元彻又一拱手道。

    “那么,如何选择呢?......”许宥之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环视众人。

    众人皆思忖起来,刘子晔也被他带入进去,低头想着。

    过了片刻,许宥之道:“想必各位也没有明确的答案,宥之虽然为之前计划分兵攻之的军师,但为主公计,为胜利计,我心无私,因此,宥之不会以自己的意思对这两种方法妄加判断,只是试着将两种方法的优劣势,分析一下,我想,待宥之分析过后,该怎么选,主公和各位都会有明断了!”

    许宥之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就先来说一说,集中兵力,长驱直入,直攻渤海城下这个方法,这个方法,最大优势在于,我军的军力能完全集中在一起,从而发挥最大力量,不至于军力分散,一旦进展顺利的话,便可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兵锋直抵渤海城下,迫沈济舟尽出所有人马,与我军决战!子晔先生,不知宥之说的可对否?”

    刘子晔点点头道:“不错,这也是我主张此种方法进军的原因!”

    “好,咱们再来看第二种方法,便是分兵攻之,主力依旧按照既定计划,向沈济舟老巢渤海城进军,分出的人马,自成一体,进攻剩余的沈济舟的青燕二州,彻底荡平整个北疆,沈济舟的所有军事力量。若是进展顺利,青燕为我军所完全占据,我军只要能在渤海城下两军会师,到时候沈济舟将只有一座渤海孤城,那么最后的决战想必也轻松不少!”许宥之道。

    众人点头,萧元彻道:“不错,如此看来,还是两者都有可取之处啊!”

    “不不不,主公,我想说的是,若是沈济舟还是开战时的沈济舟,兵精粮足,军力远胜于我军的话,分兵攻之,自然便是下策,因为一旦分兵,我军军力分散,而沈济舟可以凭借各州城池,以逸待劳,将我们各个击破,到时候很有可能,我们分出来的攻打青燕二州的兵马,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许宥之顿了顿,声音大了许多,又道:“若是沈济舟势力依旧强大,那分兵攻之便是下下策,绝不可取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沈济舟大势已去,战局形势调转,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兵力了啊!所以,分兵攻之,自然不会出现被他们蚕食的情况啊!......不仅如此,由于沈济舟如今兵力不足,他才疯狂抽调各地可用之兵,全部驻防在渤海城周遭,如此一来,他名义上还控制着三州之地,其实三州之地,早就成了空虚无兵的状态了,既然青燕二州空虚,到处皆是空城,便是有军马,也不过是老弱病残,并非主力,这样一座座空城,这偌大而空虚的青燕二州,我军难道不取之吗?”

    “对啊!说得对啊,许军师的分析一针见血啊!......青燕二州已经空虚了,就算咱们攻打这二州的不是主力,他们也是无法抵抗的啊!”

    出于对战场的敏感,很多武将已经顿悟了,皆纷纷议论,一脸的兴奋。

    刘子晔也不得不承认许宥之说得对,但还是有些不想认输,忙道:“宥之先生,兵力空虚是整个沈济舟势力都十分明显的弱点了,那为何不集中兵力,将我军的优势发挥到最大,直攻渤海城呢?沈济舟兵力空虚,渤海城岂不更容易一战而下?”

    许宥之一笑道:“子晔先生,您所言的整个沈济舟的势力兵力都十分空虚,我是赞同的,但是,您说的渤海城的兵力也空虚,恕宥之不敢苟同!”

    “方才我说过,大家也都知道,沈济舟各地兵力空虚的原因,一是正面战场被我军消灭了数十万的主力造成的,二是沈济舟疯狂抽调各地兵力,拱卫渤海造成的,所以,沈济舟现在的想法便是,集中所有渤海五州可用之兵,屯于渤海城周遭,以逸待劳,等待我全部大军前来,进行最终的决战,所以,他其他城池空虚不假,但渤海城必然兵力不空虚,甚至渤海城周遭的总兵力,与我军总兵力还有一战之力!”

    许宥之又道:“若我军也集中兵力,一路攻伐,就算折损的兵力再少,就算以最快的速度杀到渤海城下,那到了渤海城下,由于一路作战,损失的兵力也是可观的,而且一路长途奔袭,加上天气严寒,到了渤海城,我军战力还有几何呢?更不用说,到时候就要立即面对沈济舟最后的所有的精兵力量呢!这一战,我军又剩下多少胜算呢?”

    “当然,我军攻不下渤海城,最终失败,几率不算太大,但也并不是没有,最大的可能是,我军集中所有兵力,与沈济舟最后的精兵展开鏖战,最终攻下渤海城,到时候也是惨胜,所能用之兵,将会寥寥无几......这还是只说兵力,不考虑那渤海城乃是千年大城,城高墙厚,防御工事极为完备呢!......若加上这些因素,我军的情况怕是要更加的雪上加霜了!......”

    许宥之说着,朝萧元彻一拱手道:“主公啊,一旦形成那样的局面,我军就算占了渤海城,又能如何,沈济舟突围的本事还是有的,而且可能性极大,到时候,他不过是是失去了渤海城而已,青燕二州可还没有失去,一旦他突围而走,去往青燕二州,振臂一呼,青燕二州将会对我军所占的渤海孤城发动合围攻击,到时候我军刚刚惨胜,又有多少力量能够抵挡呢?......若此时,主公四州之地的周遭势力,趁此机会,挥军进犯,攻击主公四州,根基一旦动摇,我军在渤海岂不成了一支孤军了?到时候,形势就危机了啊!”

    许宥之郑重地一字一顿道:“因此,集中兵力直接杀到渤海城,与沈济舟决战之法,绝不可取!”

    “好!宥之先生,与白衣所见略同啊!......”便在这时,郭白衣的声音忽然响起。

    萧元彻和所有人看向郭白衣。

    却见郭白衣缓缓起身,走到许宥之近前,朝他点点头,又朝萧元彻一拱手道:“宥之先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白衣呢,画蛇添足,再问主公一个问题,然后主公您来决断吧!”

    萧元彻见郭白衣终于说话了,心情大好,点点头道:“白衣请讲!”

    “臣想问主公,主公您想要的是渤海一城,还是整个北疆呢?”

    说着,郭白衣抬头,看着萧元彻,等着他的回答答。

    “这......自然是整个北疆啊!”萧元彻先是一怔,随即不假思索道。

    “哈哈,既然如此,想必主公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了,这第一件事,当无需再议了,主公可以下令了!”郭白衣笑着点头道。

    “这?下令?......不是还没说完么......”

    很多人闻言,都有些疑惑起来,不知道郭白衣突然说这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皆小声议论起来。

    其实,郭白衣还是十分了解萧元彻的,若说萧元彻之前还有些举棋不定,但自己问了他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已经代表了他心中已然有决断了。

    许宥之心中也明白,一脸喜色和欣赏地朝郭白衣点了点头。

    萧元彻又暗忖了一阵,心中有了决断,可是不经意间看到了一旁的苏凌,见他眼神不断变化,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将最终的决断按在心中,朝苏凌道:“苏凌啊,大家都各抒己见,而且,之前在大事上,你也总爱说你的看法,今日怎么一言不发呢?”

    苏凌闻言,心中一动,赶紧出列拱手道:“方才小子沉浸在宥之先生、子晔先生和郭祭酒的话中,觉得这三位已经将所有的行事利弊说得很明确了,小子就不多言了!”

    “你倒是谁都不得罪啊!......不过,你可是我萧元彻的将兵长史,这头一件大事,你不说话,我总觉得少点什么,你说说你怎么想的吧......”

    “我......”苏凌挠挠头,心中暗自叫苦,有这几位大神,把话说了这么一大堆,说得已经很透彻了,叫我怎么说,我还能说什么?

    可是,看萧元彻的架势,自己不说个什么,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想到这里,苏凌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便做一个总结吧......”

    “若丞相您只想要渤海一城,那便集中全力,直攻渤海,不惜代价拿下渤海,不过战场上将面临其他的北疆各州的反扑,而各地势力,也会因为丞相深陷北疆,无法及时返回龙台,蠢蠢欲动,到时候,丞相之根基也会不稳!所以,一城之地价值几何?北疆数州价值几何?......一切,还需丞相您抉择了!”

    苏凌说完,朝后面缓缓的退了一步。

    “啪——”萧元彻蓦地一拍桌子,已然下定了决心,朗声道:“若集中兵力,直攻渤海,虽占渤海城,但沈氏却不灭,我不为也!......传令下去,分兵攻之,将沈氏所有的势力,完全从北疆每一寸土地上,统统抹除!两日之后,大军开拔,一路中军,统兵十万,按计划进军渤海城,另一路由张士佑、臧宣霸为正副统兵将军,许宥之为军师,统兵七万,进占青燕各城,消灭青燕各城沈贼敌兵,于二十日内,两军在渤海城下会师,与沈贼决战!”

    “喏——”众人神情一肃,齐声应诺。

    萧元彻这才又平复了一下心绪,坐了下来。众人也各自返回自己的位置。

    萧元彻见所有人都恢复了心绪,这才又淡淡道:“方才诸位已经解决了头两个问题了,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就是关于是否接纳那些暗中想要归附我军的人,还有,是否按照他们的身份、出身、地位,来安置他们......以及,这件事若是要做,何人负责才好呢?诸位继续议一议吧!”

    却说武将之中,不少人觉得没必要接纳这些人,在他们眼中这些人都是见风使舵,背主求荣之辈,从来都不忠诚,何必接纳他们呢?

    更有甚者,甚至出言,说这些人本就不是自己人,现在看形势不对了想要归附,其心必异,而且必有隐患,他们背主之人,天地不容,不如都杀了省事。

    一时间,武将之中,各个叫杀,而文臣们,考虑的就多了,多是摇头叹息,或者心中暗自计较。

    一边热火朝天,义愤填膺,另一边却是显得沉闷不少,泾渭分明。

    程公郡缓缓出列,环视了一番帐中众人。

    程公郡在众人心目中还是极有份量的,他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这个人,最开始投效萧元彻的时候,却是个武职,领一部军马,军事才能,虽然不出众,但是却能够做到,自己的一部人马,无论大小战,都是减员最少的一部,不仅如此,他虽然不擅长攻伐,却擅长守城。

    有几次,萧元彻对敌作战,他都独守充州,却从来固若金汤,萧元彻自从有了这个程公郡,在早期的时候,才能四处征讨,而不担心后方有失。

    后来,萧元彻越加重视这个程公郡,见其人行止有度,才思敏捷,眼光独到。这才之秉烛夜谈,一连谈了三个昼夜,待两人携手而出时,程公郡在萧元彻阵营的角色,开始发生了转变,渐渐地从武职变成了文职。

    程公郡当了萧元彻的谋士之后,因萧元彻麾下有徐郭二人,多不显山露水,但在徐郭意见向左之时,往往能居中调停,更能一针见血地分析两人计策之利弊。

    所以,文臣之中,虽然他地位不在前二,但也颇有威望;武将之中,虽然他早已淡出,但影响尚在,武将们也多与他亲近。

    所以,今日他出列,站在正中,看向众人时,众人便不由自主地停止了议论,都朝他十分的注目着。

    大帐顿时安静了下来。

    程公郡这才一拱手,朗声朝萧元彻道:“臣程公郡,有些不成熟的想法,想说与主公和诸位听一听......”

    萧元彻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道:“公郡处事沉稳,想必自然有独到的见解,公郡快讲一讲吧!”

    程公郡点了点头道:“主公,现在渤海虽然还是沈济舟的地盘,可是终将成为主公的地盘,大晋之北疆也。因此,无论渤海臣民,还是官宦世家,黎民百姓,归根结底都将是主公之民......不知主公和诸位,可认同否?”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萧元彻也点头道:“这是自然,北疆是大晋的北疆,我是大晋的丞相,这里的臣民是大晋臣民,当然是我萧元彻的臣民啊!”

    程公郡道:“除此之外,我等在来到中军大帐之时,主公曾说过一句话,言犹在耳,诸位应该都还记得......”

    说着,他环视了众人一眼,方朗声道:“主公言,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纳细流,无以成江海......臣深以为然!既然如此,渤海子民,就应当一直是渤海子民,至于出身、地位等等,民者,应当继续为民,官宦应当继续为官宦,世家亦应当为世家,只有如此,不变不改,主公才是真正的海纳百川,渤海子民,方能各安其位,各司其职,渤海方能继续兴盛,安居乐业啊!”

    “所以,公郡以为,人皆有趋利之心,向好之心,这是本能,既然有各类渤海之人想要归附主公,主公当全数纳之,且按照他们以前的地位而不更改,才是纳万千气象之胸怀也!......如此,不仅渤海,天下,岂能不归心么?”

    程公郡说着,朝着萧元彻深施一礼。

    众人听了,除了一些武将,还稍有些觉得不太心服,余者,皆连连点头,口中称是。

    便是郭白衣也是不断点头,深以为然。

    萧元彻也是觉得茅塞顿开,略微一想,遂道:“公郡此言,大善!如此,那就.....”

    然而,他的话刚说到这里,下面便有人朗声出言,声音赫赫。

    “丞相且慢!.....小子反对!断不可按照程长史之言行事!”

    萧元彻一怔,所有人也是一怔。

    萧元彻和帐中众人,皆寻声看去。

    却见苏凌大步出列,朝着萧元彻一拱手,随即不卑不亢,负手而立,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挺直了胸膛。

    萧元彻眉头一蹙,沉声道:“苏凌......你反对?却是为何啊?难道你认为公郡所言,不对么?......”

    众人也有些讶然地看着苏凌。

    程公郡却是不恼,他一直与苏凌友善,也十分佩服苏凌的为人和才学。

    只是,今日苏凌突然出言反对他,他稍有些意外罢了。

    于是他微微一愣,随即淡淡一笑,朝着苏凌一拱手,声音平和道:“苏长史......您反对?莫不是觉着,公郡所言,要接纳想要归附主公的渤海之人不妥吗,难不成,苏长史,想要将这些有心归附咱们的人,统统拒之门外才好么?”

    苏凌闻言,狡黠一笑,摆摆手道:“不不不,小子不但不反对程长史要接纳他们的建议,更觉得这个建议很对......这些人,自然要接纳的......否则,丞相岂不是会被世人误解,胸襟狭小,将想要臣服之人拒之门外了么?”

    程公郡闻言,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道:“那照苏长史所言,应该与公郡意见一致,为何还要说您......反对呢?”

    苏凌闻言,哈哈大笑,随即正色道:“接纳归接纳,但不是统统接纳,安置他们也要都安置,但不是程长史所言的,按照他们以前如何,现在依旧不变的安置.......小子反对的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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