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谭白门你特么的别扯犊子了......捞干的,直说......你到底想干嘛!”浮沉子瞪了他一眼,毫不留面子的骂道。

    谭白门见状,这才尴尬一笑,随即又道:“道兄......既然如此说了,就先收了您的拂尘......白门说过,我们之间,若是把所有的说清楚了,其实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对不对?”

    浮沉子翻着眼珠想了想,这才将拂尘抱在怀中,看着谭白门道:“现在,告诉道爷,你半路拦着道爷,究竟想要如何......”

    谭白门这才又打了个稽首,十分郑重道:“其实,小道是想问一问,道兄到底想不想向萧元彻复仇?道兄,您能不能推心置腹地跟谭某说一说......”

    浮沉子不动声色,沉声道:“这还需要问么?自然想!”

    言罢,他又盯着谭白门打量了几眼道:“只是道爷不明白,无论道爷我想不想复仇,要不要复仇,或者又怎样复仇......似乎跟你谭白门......没有什么关系吧?”

    谭白门闻言,似有深意地笑了笑,遂正色道:“呵呵......道兄,此言差矣!您的仇人是萧元彻,小道的仇人就不是他了么?您想找萧元彻复仇,小道就不想找他复仇了么?”

    浮沉子闻言,心中一动,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反问道:“你?......道爷有些不明白,你跟萧元彻之间,有什么仇呢?”

    谭白门冷笑一声道:“谭某的身世......想必道兄是听说过的,我父谭敬,可是被萧元彻所杀,杀父之仇,不算仇么?”

    浮沉子不以为然地嘁了一声道:“谭白门,别拿着不是当理说......你那好爹谭敬为什么会被萧元彻所杀,你不清楚么?他要是不暗中助萧笺舒,做了那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能死么?他要是不贪了那么多,能死么?他的死是他自己找的......”

    浮沉子哼了一声,继续道:“再说,当初萧元彻也只是命暗影司的伯宁,将你父亲谭敬押入暗影司,严加审讯而已......可并未明说真的要他死吧,是那个凌一剑带人围攻暗影司,到最后你父亲谭敬被凌一剑豢养的血蝠咬死了......所以那是他罪有应得......他该死!”

    谭白门闻言,脸色铁青,似乎有些生气。

    浮沉子一点面子都不给,继续冷嘲热讽道:“所以......谭白门,你现在大言不惭的说什么要给你爹报仇,报哪门子仇,就你爹做的那些事,再死一次都不为过......何况,他是被凌一剑所杀,跟萧元彻又没有什么关系,你即使想复仇,也是找错人了吧!”

    说着,一扭头,对秦羽道:“徒儿,跟这个是非不分的人说话实在无趣,咱们走!”

    秦羽闻言,赶紧点头应诺,两个人便要起身离开。

    谭白门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见浮沉子真的要走,这才一咬牙,沉声道:“道兄.....道兄留步......你觉着跟谭某说话无趣,但是,有些话......不说清楚,怕是还要叨扰道兄多留一留的!”

    说着,他蓦地出手,在浮沉子面前一拦。

    浮沉子脸色一沉,冷笑道:“谭白门......道爷说了,不想跟你再废话了,你以为,就凭你,能拦得住道爷么?”

    谭白门似乎又不生气了,淡淡一笑道:“道兄武功修为已然九境......谭某不过是会一些把式而已,道兄想走,一百个谭白门也拦不住的......只是,道兄......冰天雪地之下,谭某等候了这许久,才等到您,是真的有些心里话,想好好的跟道兄讲一讲的......道兄何必急于一时呢?”

    浮沉子见状,眼珠转动,思忖了一阵,这才又转身坐了回去,淡淡道:“有话赶紧说......别拐弯抹角的,天冷,道爷没功夫陪你喝西北风!”

    谭白门见浮沉子又转身坐了回去,这才叹了口气道:“道兄方才所言,虽然听着刺耳,但谭某也明白道兄说得在理......但是,道兄,你以为,谭白门与萧元彻之间的仇,只是因为我父亲谭敬么?”

    浮沉子冷笑道:“难道不是么?......”

    “自然不能算全是......道兄,抛开我父亲不谈,我就与萧元彻之间没有仇了么?道兄,我父亲诚如你所言,所犯的罪,的确该死......若是只死我父亲一人,我谭白门自然也就认了,可是事实上呢?当年一把大火,将济臻巷烧成焦炭,多少无辜的邻里被烧死,他们有什么错么?到最后落了个被烧死的下场!......”

    浮沉子闻言,神情流转,暗暗的想着谭白门这些话。

    谭白门顿了顿又道:“道兄,我父亲有罪,杀我父亲一人便好,为何要连累无辜,放火烧了济臻巷,烧死那么多人呢?这是什么道理?”

    说到此处,谭白门眼中已然满是悲愤神色。

    “那场大火,道爷也略有耳闻,据说.....那是意外!......”浮沉子缓缓说道。

    “意外?骗鬼的意外!道兄真的相信那一场大火是意外?谭白门一点都不信那会是意外!不仅不信,不瞒道兄,当时我就想一死算了,可是后来想清楚了,冤有头债有主,我若是这样死了,那济臻巷这场火和在这场大火中丧命的无数无辜之人的冤屈便永远也无人能查出真相了......”谭白门一字一顿道。

    “所以,我谭白门这才忍辱偷生,那萧元彻假仁假义的将我收入军中......我事事处处谨慎行事,但却在暗中调查济臻巷大火的真相......实不相瞒,现在我已经有了当年济臻巷失火罪魁祸首是谁的确切证据!......就是萧元彻和他的儿子萧笺舒做下的!”谭白门沉声说道。

    “既然你查出了当年之事的罪魁祸首是萧元彻父子,那你为何不将真相公布于天下呢?反倒是现在跟道爷说,有什么用呢?”浮沉子淡淡道。

    “呵呵......道兄,你以为我是如何从龙台流落到这天门关的?”谭白门话里有话的问道。

    “你不是说过,是因为在营中受人欺负,最后杀了你的上峰,然后逃出那军营,流落到了天门关,化名忘机道士,被蒙肇那厮收留,才入了阴阳教的么?”浮沉子道。

    “呵呵......也怪谭某,其实......这只是一部分......我隐瞒了一些事情......”谭白门苦笑了一声道。

    “隐瞒了一些事情......你隐瞒了什么?”浮沉子有些意外的看了谭白门一眼。

    “我的确杀了那个狗东西......也的确逃出了营中,只是......我一个人身受重伤,人单势孤的,就算再小心,如何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呢......不过两日,就又被他们抓了回去......”谭白门苦笑了一声。

    “什么?你说你被他们抓了回去?......”浮沉子一脸震惊道。

    谭白门点了点头道:“是的......我被他们抓了回去,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可是,让我有些意外的是,他们只是把我投入了死囚牢,偶尔拷打我一番之外,并未杀了我......而我也就在死牢之中度过了许久的时日......”

    “竟然是这样......”浮沉子眉头微蹙,想了想又道:“那他们为何不杀你?”

    谭白门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猜测,可能是当初我是萧元彻亲自送入军营的,萧子真他们并不了解我跟萧元彻到底有多深的关系,所以......没有敢轻易的动手杀我吧......”

    浮沉子闻言,思忖了一阵,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是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出来。

    “那既然你身陷死牢,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又为何来到这天门关,投入阴阳教了呢?”浮沉子疑惑道。

    “唉......谭白门说不走运,却也有些运气,我被押入死牢,大约过了不到三个月,萧元彻便提了几乎所有可用之兵力北上,攻伐渤海了......十分意外的是,那萧元彻竟亲自给萧子真带了一道口谕,说此次攻伐沈济舟,要带上我谭白门......萧子真没有办法,只得将我从死牢中放了出来,更是威胁我,之前的事情,我要是敢说出去,立时死于非命......在我保证绝不说出去之后,他才将我重新编入他的营中,我随即也上了战场......”谭白门回忆道。

    浮沉子深吸了一口气道:“若是你说的是实话,那只能说明,你在萧子真营中的所遭所遇,甚至是你身陷死牢的事情,萧元彻应该并不清楚......否则,萧子真也不可能那样威胁你......”

    谭白门点了点头道:“道兄想得不错,谭白门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当时我以为既然好不容易活了下来,那就忘掉以前的事情,好好地做事,所以战场之上,我才奋不顾身,凭着军功,渐渐地成为了一个小小的军官......”

    “这不挺好......”浮沉子淡淡笑道。

    “呵呵......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以为这样下去,或许一切都会慢慢的好起来,然后我想错了......最终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所有的幻想全部都破灭了,我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萧元彻指名点姓地叫我谭白门也要上战场的原因了!”

    “为什么?......”

    “因为......萧元彻始终没有想过要放过我,他所做的一切,还是希望我死,希望我彻彻底底的消失!”谭白门的声音蓦地大了许多,看得出来,他的神情开始波动起来,眼中的愤怒越来越浓。

    浮沉子似乎并未所动,淡淡道:“呵呵......姓谭的,你有些危言耸听了吧......你如何觉得萧元彻会揪住你不放呢?你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小角色罢了......或许他早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了呢?”

    谭白门冷笑一声道:“道兄还是不了解萧元彻啊......若是与他无关的事情,或许他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我谭白门不同,我活着,济臻巷这件事的真相,就有可能会真相大白......他萧元彻表面之上不爱惜羽毛,那是因为那些攻讦他的话和人,不过是没有实证,即便是攻讦他再狠,在他看来也不过是隔靴搔痒罢了......他不在乎,甚至能让人觉得他胸怀宽广......”

    “可是......若是真的有实际的对他不利的事情,那么有关这些事的所有人,他绝对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人的!”谭白门一字一顿道。

    “或许吧,谭白门,还是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浮沉子并不想听谭白门分析萧元彻的秉性,摆了摆手道。

    “萧元彻此次将我也带上战场,其实就是想借着战场多死人这个机会,我呢,也只是会一些基本的把式,说不定,就死在了某一次战斗之中了......这样,他可以不声不响地除掉我,而且,是在他的眼皮底下,不会出什么差错,这样他才会放心......”

    谭白门叹了口气道:“唉......也许是我谭白门命硬,或者说足够走运,我在战场上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完好无损......结果,随着战事的深入,我不仅活得好好的,甚至在论功行赏的时候,凭借军功,在军中的身份越来越高......甚至到最后成了几个小营的总头领......这是萧元彻绝对没有想到的......我想,他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定然是如坐针毡的......”

    浮沉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未说话。

    谭白门又道:“所以,一计不成,他便使出了他早就谋划好的毒计......他早就想到,大军定然在于沈济舟大战日久之后缺粮,因此他用了一个毒计,让粮官王嚭将分军粮所用的大兜换成小斗,更将粮食之中掺入了沙土......这样一来,无论将领还是士卒皆恼羞成怒,几乎哗变,而萧元彻便以此为由,冤杀了王嚭......然后假惺惺的命令将小斗换回大斗,每营更多分了不少的粮食......这样一来,所有人都认为,军中的粮草充实,而他萧元彻趁机又稳了一波军心......”

    浮沉子闻言,冷笑道:“这个虽然萧元彻有些不地道,冤杀了王嚭......但也算稳住了大局......无奈之举罢了......再说,杀的是王嚭,跟你谭白门什么关系......”

    “原本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后来,萧元彻下了一个命令,命我谭白门后继王嚭,不但做了粮官,更是做了大军的总粮官啊!......”谭白门声音有些发颤道。

    “当时军粮根本无以为继,大军撑上三五日都勉强,所以这总粮官听着好听,却是最后背锅掉脑袋的差事啊!......所以,萧元彻明着提拔我,实际上,是要将我谭白门往死路上逼啊!”谭白门满是怨恨的说道。

    “原来如此......好一招杀人毒计......萧元彻真是阴狠毒辣啊!”浮沉子闻言,也不住的冷笑道。

    “所以,当我知道自己成了总粮官之后,我就明白了,萧元彻一直没有打算放过我,这一次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杀招!”谭白门咬牙切齿道。

    “所以,我明白,绝对不能坐以待毙,便在当夜偷偷地溜出了营帐,想要趁着夜色逃亡......然而,还是被巡夜的士卒发觉,我走投无路,被他们逼到了悬崖之前......当时我就想着纵身跳下悬崖,也不能再被他们抓回去......”谭白门声音低沉的说道。

    “你跳崖了?竟然没死?......”浮沉子疑惑地看着他道。

    “想着要跳崖的,但是,我没想到,就在这时,我眼前一道白光闪过,然后被一个人一抓,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那个人将我抓着,我就感觉耳边呼呼风声,整个人仿佛飞了起来,被他抓着,一路疾驰......到最后,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昏了过去......”

    “待我醒来,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旧漳......我发现我躺在一家客栈的榻上,而我眼前,却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仙长!”谭白门道。

    “老道?是他救了你?......他是谁!”浮沉子闻言,眉头一蹙道。

    “我记得那个老仙长鹤发童颜,唇红齿白,真的就像一个老神仙一样,当时我刚醒来,以为我真的遇到了神仙......我赶紧下了榻,朝他跪拜,他将我搀扶起来,告诉我不必如此......”

    谭白门顿了顿,似乎回忆了一番,又道:“那个老仙长告诉我,此处远离旧漳,是一个险要的关隘,名唤天门关......”

    “嘶......原来你是这样来到天门关的!”浮沉子吃惊非小。

    “是的......就是这样.....那老仙长问我是否想要复仇,我自然想,他便告诉我天门关有山名元始峰,其上有一个道门名唤阴阳教,若是我有办法取得教主蒙肇的信任......便可借着他的手,报仇雪恨了......说完这些,那老仙长便飘然离去了.....”谭白门说的十分诚恳,并不像说假话。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个老仙长是谁,叫什么名字......或许,他真的是神仙吧......对了,我这身道袍,还是这老仙长赠与我的......”谭白门指了指自己的道袍道。

    “又一个道士......”浮沉子的眼神微眯,在心中猜测着这个道士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是,仅凭谭白门的讲述,浮沉子实在无法推测出这个老道士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他隐隐约约的觉得,这个老道士,应该与阴阳教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关联。

    到底是谁呢?

    “后来的事情......我之前都已经说过了,道兄您是知道的......”谭白门说完自己的遭遇,缓缓地又叹息了一阵。

    浮沉子不动声色地审视了谭白门一阵,对他的话信了八九分,他觉得谭白门似乎没有必要编造出来这样一个故事来欺骗他。

    他这才似笑非笑道:“谭白门,道爷实在不明白,为何当初在阴阳教你表明身份时,不说实话,反倒现在跟我说了这些呢?”

    谭白门先是一怔,随即正色道:“当时情况复杂.....我若是这样说了,又讲不出那老仙长是谁,那这些事的可信度又有几何呢?当时咱们的目的是毁了那阴阳教,所以我只能暂时隐瞒此事,想着等到事情结束,我再找机会跟道兄和......苏凌说清楚......顺便让你们帮忙查一查......那个老仙长到底是谁......”

    谭白门叹了口气,有些失落道:“可是现在......也就没有必要再跟苏凌说这些了......”

    浮沉子想了想,一甩拂尘道:“罢了......道爷姑且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但是,道爷不明白,现在这个时候,道爷也是差点死了,你在大雪天里等着道爷,仅仅是为了说这些么?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谭白门蓦地呼吸急促起来,神情也变得激动不少,忽的朝浮沉子一拱手道:“道兄,你的仇人是萧元彻,那萧元彻父子杀我父亲,焚毁济臻巷,又一直想要谭某的命......我与他也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啊!”

    “所以......我谭白门只有一个目的......”

    说到这里,谭白门眼神灼灼的看着浮沉子。

    “说说看......你的目的是什么?”浮沉子一脸随意的问道。

    “既然道兄与我的仇人都是萧元彻,那道兄!......你我何不联手呢?只要你我联手......谭白门觉得,终有一日,定可杀了萧元彻,大仇得报,不知道兄......意下如何呢?”

    说着,谭白门眼神不错的盯着浮沉子,一脸的期待神色。

    浮沉子闻言,先是一怔,忽地仰天大笑起来。

    他就这样一直笑了半晌也未停歇,直笑得让谭白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谭白门这才试探的问道:“道兄......为何一直发笑呢?”

    浮沉子这才止住笑声,瞥了谭白门一眼,蓦地一挥手中拂尘,一字一顿道:“谭白门......你想跟道爷我合作?......那道爷就明确地告诉你吧......你不用想了,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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