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彻闻言,思忖了一阵,方沉声道:“文谦嘛......勇武彪悍,颇知兵......更用兵得至速之要诀.......虽然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毕竟咱们的首要目标是天门关,宛阳那里只是防御......这不是大材小用了......”

    夏元让心中一黯,看来萧元彻还是不满意自己和自己的兄弟与萧笺舒交往过密啊。可是,他心中也是无奈,主公啊,你我有远亲,如今您虽是我的主公,但是早已不复盛年......

    如今笺舒公子军中甚为归心......我心向于他,也是......大势所趋啊......

    萧元彻心中明白,张蹈逸和臧宣霸乃是新降的将领,没有资历和背景,若真的配上一个夏元谦,那分兵的指挥权到底是听张蹈逸的,还是他夏元谦的呢?

    一旦夏元谦成了实质的主将,那分出的这只兵,到到最后,还是不是自己能掌控的呢?不得不多想上一想啊!

    萧元彻似下了决定,忽的转头对张蹈逸朗声道:“蹈逸啊.......我看这样吧,我把于白河拨给你,他沉稳老练,浸淫军中多年,颇顾大局,若分兵之后有什么突发事件,你与白河多多商议......当然一切以你最后的判断为最终决定!”

    说着,他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张蹈逸。

    张蹈逸如何不明白萧元彻这番人事安排,用意何在。这从话中已然暗示了,此次分兵攻打渤海,以自己为主,于白河为辅。

    这已然说得明白,萧元彻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他们,如今无论是张蹈逸还是臧宣霸,自己皆如对待其他早就跟着自己的将领一样,一视同仁。

    张蹈逸心中与有荣焉,忙郑重抱拳道:“主公放心,蹈逸明白......末将必会与白河将军通力协作,早日在渤海城下与主公会师!”

    萧元彻点了点头,感觉夏元让的脸色有些难看,又把话拉了回来道:“当然了,元让此番举荐元谦,深得举贤不避亲的要义,诸位也要多多体悟,只要是于咱们有益的,无论是你们的亲族中人还是朋友旧故,皆可大胆推荐!”

    夏元让的神情这才好转了一些,他知道这是萧元彻在帮自己找面子。

    于是他头一个带头,所有人皆拱手道:“主公英明!我等受教了!”

    萧元彻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今咱们要做好准备,伯宁要时刻在暗影司中枢,一旦苏凌传回好消息,便要速报我知......诸位到时要奋勇杀敌,何愁天门关拿不下!”

    “喏——”

    ............

    苏凌混在那些道士中,带着二百余百姓信徒在黑夜山路中走着,苏凌净找些虚头巴脑的话,将那些道士逐个捧了一把,尤其是对管道通更为吹捧,只让管道通觉得苏凌此人会说话,会办事,端的是自己的人。

    他不禁为他让苏凌一同去阴阳教的决定,暗暗感到从未有过的正确。

    苏凌这个人好啊!能处!

    管道通想着,早已把苏凌当成了意气相投的兄弟。

    苏凌趁机套了不少关于阴阳教的秘事。

    比如阴阳教的架构,最高的当权者自然是阴阳教主,其下有黑白袍两大护法,白袍地位稍逊,再往下便是黑白无常阴阳使,再往下便是如管道通这般的头目,有个名字,统称宣教使。

    至于再往下的,不是这个使便是那个使的。

    苏凌也懒得记,更主要的是他想记也记不住。总归都是“屎”,没一个好玩意。

    苏凌原想着问问那蒙教主全名到底是什么,可是他又觉着自己不过刚尽祛这帮人的疑心,若是深问,万一这管道通再起疑心便不好了,这才按捺心情,未有多问。

    一行人,在山道上摸黑前行,约行了三四个时辰,苏凌跟他们的关系又逐渐熟稔起来。

    天色蒙蒙亮时,这些人便到了天门关的后关门前。

    苏凌知道自己的名字若是提起来,那天门关守门的军卒自然知道,但是他还从未参与过攻伐天门关的战事,只要自己不说,那些人也决然想不到苏凌就在眼前。

    饶是如此,苏凌还是略微低了低头,这大晋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真有人见过自己,那便有些麻烦了。

    无论是守门的普通军卒,还是负责天门关关门的一个百夫长,都与那管道通极为相熟,见是他引着人来了,皆笑着同他打了招呼。

    管道通也是十分亲热地跟他们打了招呼,又将那百夫长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一阵,从怀中掏出一物,塞给了他。

    那百夫长笑脸顿时绽得如菊花一般。

    苏凌暗想,这管道通也不算一无是处,上下打点的门道倒是门儿清。

    那百夫长哈哈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又让管道兄破费了......那就照旧,放行!放行!”

    竟没有盘问和检查,苏凌跟着这二百多人顺利的进入了天门关。

    苏凌进了天门关,便留心起来,低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遭,将天门关后关门的布防、岗哨、巡逻士兵的方位、巡逻一圈的耗时,防御力量都暗暗的记清楚。

    一则,为以后正式进攻天门关做个参考,另一则,他后面要从天门关脱身,必然不能走重兵把守的前关门,这里该是自己有机可乘的地方。

    苏凌看着,心思暗动,那副将周昶果真是个将才,别看这里是后关的关门,驻防的兵力虽然不多,却秩序井然,严密得几乎滴水不漏。

    看来无论是自己离开还是正式攻打天门关,都是要费些周折的。

    管道通领着他们鱼贯而入,从关内的坊市街道穿过。苏凌竟然惊讶地发现,外面虽然有萧元彻的大军压境,但关内的百姓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小小的天门关,虽然百姓不如大城大郡,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酒馆饭馆,每行一阵便可看到,街边坊市的人也相对较多,做买做卖,讨价还价。

    虽不能用熙熙攘攘来形容,但也称得上各自安生,百姓的生活井井有条。

    饶是如此,苏凌却发觉,自从他们进了这关内的坊市之后,暗处便有许多眼睛,严密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料想这些街上闲逛的百姓,也该有暗哨混入。

    行了一阵,天色大亮,整个天门关街上的人比方才又多了不少,颇有些喧嚣之意。

    苏凌似饶有兴趣地询问道:“管道兄,我原想这天门关只是军士们驻防之地,未曾想竟然如此繁华.....咱们行了许久,怕是穿过了好几条大街,那些小巷小街的更多......”

    管道通似显摆道:“苏老弟,你有所不知啊,咱们天门关虽然没有城郡大,人也没有他们多,在地盘上也没有其他的关隘大,但是若论兴旺程度......却是渤海诸关第一的存在啊!”

    苏凌闻言,不住的点头道:“是啊,是啊......小弟此行,算是长见识了!”

    苏凌又道:“只是关外萧元彻大军压境,可是我看这里的百姓们,似乎并不惊慌,每个人都自得其乐......”

    管道通一笑道:“老弟......百姓能决定什么......无非是过日子......有一天安稳日子便过一天安稳日子......他们打他们的,日子总是还得过罢,至于最后这仗打成什么样子,会不会波及他们......只有到最后才知道......所以,总不能盼着明日就大难临头吧......这里的小民小姓,便过一天算一天......至于那些大户的有钱人家......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皆是常态!”

    苏凌感叹不已,那管道通又道:“再说了,这里的百姓,无论贵贱,十之八九都信奉阴阳煞尊......这里是什么地方?阴阳教总坛!如今天门关守将吕邝都是阴阳教虔诚的教徒......这里的人啊,都明白,最后无论到了什么地步,阴阳教蒙教主和煞尊会保护他们的......”

    说着,一脸虔诚地朝着东面的方向拱了拱手。

    苏凌心中震惊,阴阳教的势力和影响已然到了如此地步,看来这里的人,只要阴阳教振臂一呼,定然是一呼百应的。

    看来,这天门关绝不同于萧元彻以往所占的任何一个城郡关隘。

    那里的百姓没有明显地偏向某个势力,被攻下了城郡关隘,也无非是换个主子,可是这天门关便不同了。

    就算萧元彻攻下天门关,可是一旦阴阳教要与萧元彻争个高下,这满关中的百姓,便是他们最好用的刀。

    苏凌可是听说过,萧元彻曾经攻下城郡后,因为一城的百姓反抗得太狠,故而下令屠城。

    看来自己的想个办法,当着大部分的百姓戳穿阴阳教装神弄鬼的邪教嘴脸,只有这样,这关中的百姓才能保全,屠城的惨剧才不会再次上演。

    想到这里,苏凌的心中又沉重了许多。

    如今这第一步便是进入天门关,现下进是进来了,可是下一步该如何做,苏凌自己也没有半点头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了。

    管道通见苏凌不说话,还以为他怀疑自己说的话,嘿嘿笑着,带着一脸猥琐的神态道:“不瞒苏老弟,这里还有一个着名的风月场,唤作绮红苑的,当真是纸醉金迷,那里的花酒可是十分快活的......”

    苏凌闻言,不动声色地将绮红苑暗自记下,遂嘿嘿笑道:“管道兄如此说,是不是也去过?”

    管道通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苏老弟是自己人......实不相瞒......我自然去过绮红苑传教义......只是,那里的花魁无缘得见啊......不过便是普通的女娘也是千娇百媚啊......”

    说着那张贼眉鼠眼中,满是一片火热。

    苏凌哈哈笑道:“那什么花魁的,如此大的架子......管道兄这般身份的人,她竟然不见!实在过分......道兄放心,过几日,小弟与道兄同去,定要见见俺小淫娘是个什么货色!”

    管道通闻言,一脸兴奋的神色,忽地觉得自己有失检点,这才装作淡淡的道:“好说!好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苏凌跟管道通还有那行人走了一阵,又试探道:“既然那守将吕邝将军都是咱们阴阳教的人,那这天门关官面上的定然给咱们几分面子罢!”

    管道通闻言,却是淡淡哼了一声,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道:“都是识相的人.....只不过那个副将周昶,却是不识抬举,对咱们多有不恭,若不是那吕将军还要指望着他守关,怕是早就被煞尊惩治了!”

    苏凌暗自点了点头,对那周昶又欣赏了几分。

    众人一直在街中穿梭,未曾停步。

    穿街过巷,七拐八拐,早已远离了闹市,来到了天门关的东郊地界。

    眼前又是荒芜萧索,连片大山在阴霾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

    苏凌疑惑道:“管道兄,这里怕是出了天门关了吧!”

    管道通摇头笑道:“没有没有......这里是天门关东关的近郊之地,所以人就少了很多......你啊,几乎看不到军卒的!”

    苏凌也注意到了,此处的确人烟稀少,莫说军卒,便是之前一直暗暗监视的暗哨也消失不见了。

    “既然这里还是天门关内,为何连个兵卒都见不到啊......难道就不怕萧元彻从这里攻来?”苏凌不解道。

    “嗨......”管道通一摆手道,“老弟自己看啊,此处多高山险岭,大山将此处与外面尽数阻隔了,这大山的背面更是悬崖峭壁,莫说是人,便是飞鸟也不得过......萧元彻敢从这里来攻?这大山他都过不去......”

    苏凌点了点头,抬头看连绵起伏的崇山峻岭,果然茫茫一片,地势险恶。

    管道通又道:“苏老弟,上眼......”

    说着他朝着不太远的一座最高的大山山峰指去道:“老弟,此山便是阴阳山,因我教在此而得名,这最高的山峰,名唤元始峰,咱们阴阳教的总坛便在元始峰极乐顶上!”

    苏凌随着管道通的指向看去,果见前方一座高山,山峰直入云霄,雾气渺渺茫茫,聚集在半山之中,看得十分不真切。

    管道通笑道:“咱们教主乃是大能,总坛就建在极乐顶上,居高临下,俯视苍生,与天同齐,此等圣地,萧元彻敢来,定然让他有去无回!”

    苏凌装作惊服的神色道:“教主果然道法高妙......看来我入神教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管道兄咱们走快些,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瞻仰教主的风采了!”

    管道通哈哈笑道:“老弟,你愿意入神教,这就对了!只是,你也不要着急,咱们今日就是直接飞上极乐顶,怕是也见不到教主的!......”

    苏凌一怔,刚想要问为何,却见管道通神秘一笑,径自朝前走去道:“老弟......走啦!”

    苏凌见他不愿多说,也就没有再问,低头跟了上去。

    众人在山中行了好一阵,忽上忽下,翻山越岭。

    那元始峰不知为何,看着近在眼前,却无论走了多久,都似乎走不到那山的山脚下。

    又走了好久,前面的地势变得平坦了许多。

    不知何时,一座建筑闪在眼前。

    苏凌看去,不由得觉得有些晦气。

    只见前方道旁,有处三间房的建筑,房屋之间有一个大院连接。

    正门并不十分华丽,却也屋檐飞甍,修得精巧。

    只是,却用白墙配了黑瓦,一道刷白的木门紧锁,黑色锁头,雕成骷髅头的模样,檐角两侧各自挑了一盏白纸灯笼,左侧灯笼上写着黑字:阴,右侧灯笼也写着黑字:阳。

    再看那门楣上的匾额也是白底黑字:阴阳驿。

    檐角的白纸灯笼随着冷风呜咽,左右摇摆,却显得十分瘆人。

    这要是再搞些铜钱漫天撒了,活脱就是义庄鬼地。

    莫说苏凌,便是这二百余信徒百姓,看到这地方,也是一脸的畏惧,显得十分的紧张。

    那管道通却是毫不为意,一指这地方道:“诸位也都看到了,此处便是阴阳教设立的专门迎候各位虔诚信徒的馆驿,阴阳驿了......汝等害怕,便是道心未稳,世间诸恶,不过空幻,心静眼空,自得安稳!”

    那些百姓信徒闻言,神色这才恢复如常。

    管道通又道:“过了阴阳驿,便是阴阳界了,换句话说,阴阳驿便是阴阳界与俗世的分界......诸位要入神教,自然要进去的......我接下来说的话,诸位可要牢记!”

    他这一说,便是苏凌也注意的听着。

    “阴阳驿乃是教主和煞尊慈悲为怀,以大能大造化化之,用来接引尔等诚心臣服煞尊和皈依神教的......可谓功德无量!但,方便之门虽有,但不能常开.....否则便是自轻自贱了!”

    管道通这几句话倒是说的声音洪亮,庄重非常。

    “故而,等你们入了神教,想要外出到俗世办点事情......切记这阴阳驿开门的时辰,这阴阳驿一日两开,这头一次便是卯时一刻,第二次便是子时两刻。换句话说,无论你们做什么要紧事,想要出去,只能在卯时,想要回来最晚在子时两刻前。否则阴阳驿不开,尔等便是进了元始峰,没有阴阳驿的通行令,也进不得总坛的!汝等可记下了?”

    说着,管道通眼神灼灼地看着这些人。

    苏凌随着这些信徒百姓皆点头回应。

    管道通又道:“当然了,今日是特殊之事,所以诸位少待!”

    却见管道通神色庄重的走上台阶,伸手轻轻的叩打那骷髅锁头上的黑色门环。

    如此叩了几下,那惨白的木门方吱扭扭的开了,那声音彷如幽冥地底的叹息一般,听着让人极不舒服。

    却见从门内闪出了六七个黑白各占一半的道装打扮的人。

    为首的形容枯槁,骨瘦嶙峋。往脸上看,因为极瘦的缘故,那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仿佛就如四个大黑窟窿一般凿穿了一张脸。

    若不是他会动,会呼吸,活脱就是一具穿了道装的骷髅。

    管道通见那人出来,赶紧打了稽首,恭敬道:“丁驿引使......有劳了!”

    苏凌暗想,这个骷髅一般的道士,定然就是这管道通所言的如他身份差不多的教徒,什么驿引使倒也恰当,否则,也不会意淫出这么些玩意儿来。

    那丁驿引使抬起那两个窟窿般的眼睛看了看管道通,似乎有些不满道:“这不是管接引使么?这都快迟了两天,本使还以为管接引使飞升了呢?”

    管道通不知为何,似乎让着此人一些,忙道:“丁均晁道兄说笑了,此一行,的确是碰到了一些磨难,不过煞尊保佑,有惊无险......虽然迟了些,但离教主规定的时辰,还是未到的......”

    丁均晁(驿引使)哼了一声道:“说的也是......若真的误了吉时,耽误了教主大计,你我都吃罪不起!”

    说着,又瞥了瞥管道通身后的苏凌和其他的信徒道:“人够不够啊?”

    管道通忙陪笑道:“够够......只多不少......”

    丁均晁这才点了点头道:“行了......进来罢!”

    这才吩咐一旁的几个道士,将那阴阳驿的大门打开,苏凌和那些信徒还有随行的道士,跟着管道通,由丁均晁引着,迈步走进了阴阳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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