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躺在一间房中的软床上,眼前的一切华贵而陌生,正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我看到房中走来了一个人......”谢必安道。

    “是谁?......他竟然救了你......”苏凌问道。

    “那个人走过来,恍恍惚惚间,我看清了他的面容,是那个救我出掖幽庭的鬼面人.....我挣扎着坐起来,当时我所有的悲伤让我忘记了害怕,我问他,为什么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了......”谢必安缓缓道。

    “他看着我,半晌方叹了口气说,痴儿......事到如今,你还如此执迷不悟么?枉费我再次救了你的性命!......”

    “我挣扎着走下床去,我对他说,我怎样,不需要你来管......然后便挣扎着想要出去,继续寻死......他看着我,忽道,你以为你死了,你就能解脱了不成?你的主公杀了知遇你的人,又将你亲手送进了掖幽庭,成为最卑贱的奴隶,我好不容易救你出来,当时便告诉你,不要回那草庙村,而你,却执迷不悟,一意孤行,结果如何?......”谢必安顿了顿,又道:“他的口气,就像一个居高临下的主人,质问着我......我如遭重击,愣在那里......他又对我说,你不听我之言,回到了草庙村中,结果呢?你心心念念地以为草庙村的那些村民感念你曾经的恩情而帮助你,结果他们却群起攻之,要将你抓去官府,你最爱的女人更因为救你,失去了生命......谢必安啊,你就打算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了?死很容易,但却是最懦弱的表现!他盯着我,他的话犹如一把尖刀,刺进的我的心中。”

    “他说,谢必安,你现在大可以去死,草庙村,这世间的每一个人不会因为你的死,有任何的损失,你至死还是个最卑贱的奴隶,这个耻辱伴随着你,不会因为你的死而有任何改变......可是他们呢?那些亲手造成你背负不白之冤,伤害你,侮辱你,甚至因为他们的行为夺走了你最爱的女人性命的那群人.....他们得不到任何的惩罚,他们依旧活在这世上,活得好好的,没有人在意当初发生了什么......谢必安,有仇不报非大丈夫也!你就这样去死了?你真的甘心么......”谢必安一字一顿地说着,这些话仿佛刻在他的内心深处,每一个字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凌和林不浪一阵默然,他们虽然觉得这个鬼面人说的有些道理,可是也太过的偏激,似乎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煽动。

    “我痛哭流涕,浑身再没有一丝力气,直直的跪在房门前无助地痛哭,我告诉他,我不死心......可是我能如何?我去找他们报仇么?那沈济舟是高高在上的主公,渤海境内一手遮天,我能怎样?草庙村人多势众,我根本斗不过他们,我又能怎样!我现在,只是一个手筋脚筋皆断的废人啊!”谢必安双眼再次流出泪来。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放下?你不要忘了,萧挽儿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朝你说的那句话啊!她要你往前走,不要回头,就是想以她的死,让你放下执念,谢必安,你怎么就不明白!”

    苏凌有些怒其不争,哀其不幸道。

    谢必安忽的惨然一笑,看着苏凌一字一顿道:“放下?苏凌啊,你说的轻巧,换成是你,这种种的屈辱遭遇,你能放得下么!”

    “我......”苏凌一时无语,缓缓地低下头去,半晌方低低道:“或许......我也放不下......”

    “那个鬼面人走到我身边,忽地俯下身,眼神灼灼地看着我说,留得三寸气在,什么都还有希望!......你若不信,现在便站起来,试着用全力打出一拳!”

    谢必安的眼中蓦地出现一丝狂热,声音也蓦地快了许多道:“我站起来,用尽力量打出一拳,却蓦然发现,我这一拳十分有力,甚至隐隐的带着拳风,再也不是之前软绵无力了......我正自诧异,那个鬼面人却仰天大笑说,手筋脚筋断了能如何,我让你复旧如初,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莫说是一个小小的你,这些微不足道的事,便是我想取这天下,又有何难?”

    “我欣喜若狂,我发现我所有的武功竟然全部恢复,我的脚筋和手筋也被接上了......他却淡淡说,是我炼制的神药,救了你......现在,谢必安,你给我一个答案,是现在无声无息的去死,还是要把那些欠你的,原本属于你的......如今你失去的所有,统统拿回来?”谢必安声音颤抖,看得出来他有些难以自持。

    “我感激涕零,朝着他面前跪爬了几步,跪在了这个鬼面人的脚下,我感谢他救了我,更恢复了我的武功,我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从此之后,我惟他马首是瞻,我的命是他救的,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去做!”谢必安道。

    “你......你也不问问,他究竟是谁?”苏凌审视着他,缓缓道。

    “呵呵......无论他是谁,我只知道,我被全天下人唾弃,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他重新给了我一切......他看了我一眼,声音有种难以言说的威压,他说,你先不要谢我,我既然救了你,就要把话讲清楚,救你所用的药,名唤阴阳散......是他一手开创的神教阴阳教不传至宝......”

    谢必安刚说到这里,苏凌倒吸一口冷气道:“这鬼面人原来是阴阳教的教主,竟是他救了你!”

    谢必安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便是我们阴阳教至高无上的教主!他告诉我,这药虽然让我身体的机能重新恢复,但是却有副作用,便是每月都要到他面前来取一副阴阳散服下,若不如此,一月之后,这药便会在体内转化为至毒的毒药,若不及时再服阴阳散,一旦毒发,全身溃烂,痛苦的死去......说着,他一脸正色地看着我,一字一顿的问我,谢必安,你可愿臣服于阴阳煞尊,永远听从本教主的驱使么?若你不愿意,现在便去死,若是愿意,从此刻起,你便是我阴阳教的黑白无常使之一,阴阳白无常——谢必安!”

    “哼,邪教就是如此,以毒药、毒蛊控制世人......谢必安啊,如此看来,你还是该去死的,入了阴阳教,你将再也不能脱身了,必将越陷越深!”

    苏凌冷冷的说道。

    “呵呵......我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我岂能说放弃便放弃,再说,这世间,这世人皆黑,人心淡漠,与阴阳教又有什么区别!”

    谢必安站起身来,冷冷吼道。

    苏凌缓缓放下酒坛,沉声道:“这酒,饮到现在,便饮到头了,道不同,不相与谋......谢必安,天作孽,尤可违,人作孽......不可活......”

    谢必安却十分淡然,点了点头道:“苏凌,你是天之骄子,萧元彻的红人,你自然对我承受的苦难和屈辱无法感同身受......我说过,我唤你到此,不是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只是讲个故事罢了.....既然你我无法在同饮,这故事,你可愿听完......”

    苏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道:“讲!”

    谢必安并未继续开口,只自顾自的托起酒坛,咚咚咚地又饮了几口酒,烈酒入喉,他似有几分醉意,缓缓抹了抹嘴,方又声音幽幽的讲了起来。

    “那阴阳教主见我愿意臣服,便用手在我的头顶摩挲了一阵,口中念念有词,谢必安,献祭你的灵魂,成为阴阳煞尊的奴仆,永不叛离!阴阳煞尊,将给你无比的荣耀和力量!”

    谢必安直到此时,仍旧一脸虔诚的模样。

    苏凌默然,他无法形容自己对眼前这个到如今还对那邪教无比虔诚的谢必安,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大体上是,其情可悯,其为可憎吧。

    “做完这些,教主让我起来,告诉我,既入我教,便要向阴阳教阴阳煞尊表示虔诚和决心,我问他,需要我做什么......”

    谢必安顿了顿,方又道:“教主说,现在便拿起墙上的朴刀,回到草庙村,将那些曾经欺辱、看不起你的草庙村的所有人,统统杀掉!那是阴阳煞尊给他们降下的应有的惩罚!”

    “原来......你之所以屠了那草庙村,竟是这阴阳教主的命令!”苏凌一阵讶然,他原以为是谢必安心中的仇恨,才让他对草庙村人举起了屠刀,万万没想到,这是阴阳教主让谢必安做的。

    “这便是投名状了......”苏凌冷冷道。

    “呵呵......投名状?也不尽然......”谢必安冷笑起来,“草庙村欠我的,他们如此辱我,更是造成挽儿死的凶手,对于我来说,虽然这是投名状,但也更是我的复仇!他们欠我的,他们......都该死!”

    谢必安恨声道:“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那阴阳教主方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房外招了招手,房外缓缓走进一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阴阳无常二使的黑无常使——范无救!”

    “范无救......真的就是这个名字么?他本名是什么?”苏凌问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问......我只知道,从此以后,我的身边如影随形的,便多了这个叫做范无救的人,我们以后所有做下的累累血案,都有他一份!”谢必安缓缓道。

    “于是......那个深黑的夜里,大雨滂沱,电闪雷鸣......我与范无救潜回草庙村,朝着那些仍在熟睡的草庙村人举起了屠刀......”

    “草庙村,数十户,几百余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夜之间,皆死在我们的手中,也许直到死,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必安缓缓地闭上眼睛,沉沉的说道。

    “那一夜,大雨倾盆,刺眼的闪电,映照着冷冷的刀芒......血浪翻涌,随着那雨水,染红了整个草庙村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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