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芷月、林不浪和丁晏刚下了车辇,便有周幺和吴率教从里面接了出来。

    周幺见是张芷月,神情有些慌张道:“阿月姑娘,你回来得正好,公子这会儿高烧不退,一直说着胡话,情形怕是不大好了......芳华姑娘一直在照看,换了好几个巾帕了,放在额头上片刻,便全被汗水浸湿了......”

    张芷月和丁晏对视一眼,急道:“快!......”

    三人不顾一切地冲进苏凌的房中。

    却见苏凌整个人在榻上不断地抽搐着,浑身的衣裳早被汗水打湿了,满脸都是豆大的汗珠,嘴唇成了绛紫色,手掌紧握成拳,嘴里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张芷月心如刀绞,眼前也顾不得悲伤了,赶紧扑到苏凌近前,细细地探起他的脉象来。

    温芳华在一旁也扑簌簌地掉着眼泪,不过见到是张芷月,心里反倒多少有了些许的安慰。

    “你们都出去......有什么事情,我再唤你们进来!”张芷月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朝众人道。

    林不浪如何愿意出去,他见苏凌怕是不好了,恨不得同死。可是架不住温芳华死拉硬拽,将他拖了出去。

    吴率教、周幺掉着眼泪,也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张芷月和丁晏,丁晏眉头紧锁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开口。”

    张芷月一摆手,丁晏赶紧不再说话,生怕打扰了张芷月诊脉。

    张芷月沉

    心静气,细细地探查着苏凌的脉象。

    张芷月发觉苏凌的脉微弱不应、沉而细、迟缓而弱、不规律、十分的紊乱,更觉得他体内有两股气息在不停地交锋,搅得苏凌整个人更加的痛苦不堪。

    张芷月微微一想,便想到了,那两股气息,一股乃是箭毒入体,邪侵六脉,而另一股该是当年苏凌服下的虺蛇胆而形成的特殊的气息,这股气息感应到了主人此时极其的微弱,这才一股脑的聚集在一处,全力与那毒息对抗。

    张芷月明白,若不是那虺蛇胆的作用,吊着苏凌一口气,怕是此时苏凌早死多时了。

    张芷月当机立断道:“丁医官,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便是大罗金仙降世,也救不得苏凌的性命了......有劳你速速撒下人手,寻找军中我所需的那几味解毒的药材......必须在一刻钟的时辰全部备好,然后我亲自煎药!”

    丁晏神色凝重,点点头道:“姑娘放心,今日丁某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将苏长史从阎王爷面前抢回来!”

    说罢,丁晏转身大步地去了。

    张芷月再不耽搁,颤抖着手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一把抓过一个青色瓷瓶,那是在离忧山时,轩辕阁阁主轩辕鬼谷与阿爷弈棋输了,给张神农的自己炼制的丹药,有凝神聚气、固本培元之功效。

    张芷月虽然不知道此丹药唤作什么,到底是如何炼制而成的,但她明白眼

    下必须要尽全力吊住苏凌这口气,撑到自己为他解毒之时。

    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枚丹丸之上,喃喃道:“轩辕老爷爷,救救你的弟子吧!但愿有用......”

    说着她毫不犹豫用玉指掰着苏凌的嘴唇,想着苏凌能张开嘴,好服下那丹丸。

    只是无奈,此时苏凌虽然无意识,但是还是能感觉得无比的痛苦,他牙关咬得死死的,无论张芷月如何用力,也掰不开他的嘴。

    张芷月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将自己的轻纱拽掉,用自己的樱唇含住那颗丹丸,在心里默默道,苏凌,你别怕,是芷月来救你了!

    听话......张嘴......苏凌你与我本就是夫妻,患难之时,也是夫妻心灵感应最深的时候,你若能感应到是我,就张开嘴。

    苏凌,芷月吻你!

    张芷月心中这般想着,螓首朝着苏凌低了下去,在两人双唇接触的那一刻,张芷月感受到苏凌嘴唇传来的炙热,灼痛着她的心房。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蓦地她感觉到,苏凌真的缓缓的张开了嘴,那颗丹丸终于再无阻隔地滑进了他的嘴里。

    张芷月双眸顿时噙满了热泪。

    双唇分开,余温仍在。

    张芷月蓦地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她微微地喘息了一阵,这才抓紧继续自己的事情。

    “不浪兄弟......芳华姐姐......”张芷月仰头急唤道。

    林不浪和温芳华

    正等在外面,闻听张芷月急呼,赶紧推门而入,齐声道:“芷月嫂嫂有何吩咐?”

    嫂嫂是林不浪的称呼,妹妹自然是温芳华的称呼。

    张芷月也顾不上害羞了,正色道:“劳烦二位,一个去烧柴火,柴火不要过旺,中火最好,另一个准备两个大桶,一则是苏凌在解毒之时要吐,另一则则是我要在他服下解毒药半个时辰内,动手拔出他胸前的箭镞......那箭镞伤口周围的血亦有毒,所以要用小刀将他伤口处的腐肉和污血排尽才好......”

    两人点头,撒脚如飞去准备了。

    屋中只剩下昏迷的苏凌和张芷月两人,张芷月紧紧的握住苏凌的手,感受着苏凌因为痛苦而紧紧的双手用力给她自己的手攥得生疼,而她却不愿放手,皓齿轻咬自己的樱唇,满眼泪珠。

    蓦地,她看到苏凌的手臂处,有两排似牙印般的疤痕。

    张芷月蓦地想起,那是当年苏凌离开飞蛇谷时,临别之际张芷月咬地,留下的齿印。

    “苏凌......你要坚持住啊,你一定要坚持住......那印章可还在你的手臂上,你说过要风风光光娶芷月进苏家的......你可不许耍赖啊!”

    张芷月蓦地泣不成声。

    便在这时,丁晏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一边喘息一边道:“阿月姑娘,所有的药材已经备好了,可以煎药了!”

    张芷月赶紧抹了脸颊上的泪,

    将轻纱带起,站起来朝丁晏一礼道:“辛苦丁医官在我煎药的时候,照看好苏凌!拜托了!”

    丁晏神色一凛,郑重道:“姑娘放心!”

    张芷月又看了一眼苏凌,一咬牙,快步出了房间。

    却见院中八九个郎中皆在,面前放着张芷月所需的各式药材,他们每个人皆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看来是拼了命了。

    张芷月心中大为感动,赶紧拱手道:“阿月替苏凌谢过各位杏林同道了!”

    那些郎中赶紧摆手,齐道:“阿月姑娘不要如此,医者仁心,这是我们分内之事,阿月姑娘还请全力施为!”

    张芷月神情坚定,使劲地点了点头。

    院中一侧,林不浪已然将柴火控制到了正火候,为了控制这火候,林不浪也是豁出去了,整个人被烟熏火燎的,原本是个标准的小白脸,如今被熏得整张脸比大老吴都要黑。

    可是林不浪也顾不得许多,见张芷月来了,忙道:“嫂......阿月姑娘,你看这火候可好......”

    他原本想叫嫂子的,可蓦地想起还有这许多郎中在场,张芷月的身份本就是秘密,赶紧改口。

    张芷月点了点头,在柴火堆前坐了,架了药釜于上,这才朗声道:“黄芪!......”

    “来了!”

    她话音方落,一个满头是汗的郎中手捧着早已分称好量的黄芪飞快地跑过来,一松手,黄芪落入药釜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柴胡!.

    .....”张芷月又是一声喊。

    “来了!”

    又是一个郎中,一如方才那个人满头大汗,捧着称好剂量的柴胡飞跑过来。

    “川芎!......”

    “来了!”

    “独活!......”

    “来了!”

    张芷月的声音清亮如潺潺溪水拍打鹅卵石,每一声唤,皆有郎中立时回应,身影穿梭在院中,如风如火,那药釜之中的药材也渐渐地丰富了起来。

    终于,所有的药材都已下入药釜之中了。

    张芷月平心静气,定心凝神,暗道,上苍保佑,我要煎药了!

    釜内药香阵阵,烟雾蒸腾,釜下火焰跳动,火暖药香,驱散了这刺骨的寒意。

    终于那药釜下的火缓缓地熄灭,只剩一堆微微冒着烟的余烬。

    药煎成了!

    张芷月丝毫不耽搁,伸出葱指便朝那药釜抓来,却忘记了那药釜余热还滚烫不已,那两只玉手刚接触到药釜,便被灼烫得生疼,两只手都起了燎泡。

    她顾不得许多,咬牙忍着,才不致那药汤脱手,林不浪赶紧拿来药卮,鲜亮的药汤缓缓地倒入药卮中。

    张芷月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顾不得两只手的灼伤,飞快的朝苏凌的房中去了。

    进地房中,丁晏赶紧起身道:“阿月姑娘,药煎好了!”

    张芷月点点头,一边吹着滚烫的药汤,一边询问道:“丁医官,苏凌如何了......”

    丁晏眉头微蹙,有些诧异道:“按说之前我们来时,苏长史的情形已

    然不好了,可是姑娘出去这一阵,不知为何,苏长史似乎比方才好上了许多,虽然依旧危重,但是气息却比方才平稳了许多,看来还是姑娘你的医术高超啊!”

    张芷月明白,这应该是轩辕鬼谷的那枚丹丸起了作用了,她也没时间解释,点了点头道:“辛苦,丁医官了......我手方才被烫伤了........劳烦您将苏凌扶起来,我要喂他吃药了!”

    丁晏这才注意到,张芷月的双手满是燎泡,红肿不已,不由的道:“姑娘,你这手!......”

    张芷月急道:“顾不得这些了,丁医官帮我啊!”

    丁晏赶紧来到苏凌身前,使劲的扶住苏凌的后背,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将苏凌服半扶起来。

    张芷月小心翼翼地吹着药汤,把那药卮捧在手中,小心的递到苏凌的嘴边,喃喃的道:“苏凌......苏哥哥,来吃药了......莫要怕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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