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注定下,萧元彻这才哈哈大笑,又举起酒卮,与众人对饮了几卮酒。

    萧元彻这才又道:“苏小子啊,此次去了渤海一趟,结识了不少英雄,更带回来不少你的朋友,你可有什么打算,如何安置他们啊?”

    说着,他似有深意地看了苏凌一眼。

    苏凌饮了一卮酒,咂吧咂吧嘴,这才嘿嘿一笑道:“那就有劳丞相给赏口饭吃呗,火头军,杂役啥的都行,只要一日三餐管饱就成,至于饭食标准么,我也没太高要求,就按今日咱们吃这桌的标准就成......”

    萧元彻闻言,哼了一声,笑嗔道:“你是不是害了疯病,你可带了不少人来,每天按照这个标准吃?那我这仗也不用打了,你们吃都能把我吃死......”

    苏凌哈哈大笑,方正色拱手道:“方才不过是开个玩笑,小子曾闻,这天下间最惜才爱才之人,丞相敢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丞相曾为求得天下才学之士,数次下了求贤令,放眼大晋,这样的事情,更是无人能如此做的......”

    萧元彻眯缝着眼睛听着,心中对苏凌这几句彩虹屁倒也颇为受用。

    苏凌察言观色,顿了顿方又道:“想我苏凌,本是山野渔民,祖上无荫,家无余钱。我本人又没什么才智能力,原想着在龙台开间医馆,也算过活。然丞相不以小子卑鄙,许多事情都交给小子去做,小子还算有些运气,丞相所差之事,也算办得还算周正,丞相便有大恩赏,小子方能为将兵长史也。”

    萧元彻淡淡一笑,看了一眼苏凌道:“苏凌啊,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苏凌嘿嘿一笑道:“喜欢俺长得帅呗......”

    萧元彻啐了他一口方道:“总是没个正行,这里幸亏就白衣与我,若是被旁人看去,我萧元彻的将兵长史就这个德行啊?”

    苏凌又是一笑,满不在乎道:“爱谁谁,当官的就得一本正经啊,这什么破规矩啊?再说了,我也没说错啊,白衣大哥,难道我苏凌长得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

    郭白衣哑然失笑,揶揄道:“嗯,算是吧,就比我差那么一点......”

    萧元彻闻言,顿时捧腹大笑,点指二人道:“你们两个......真不知羞字如何写的......”

    萧元彻饮了一卮酒,方正色道:“苏凌啊,我最喜你的地方便是,你这人知恩,懂恩,亦不忘本,想来你也是朝廷的三品长史了,身份不比王侯,但也算十分尊贵了,可是似乎,无论你是客卿,还是曹掾,抑或者如今的长史身份,你都泰然处之,并未因为你是客卿而自贱,亦未因为你是长史而自贵。似乎,你一如当初我第一次见到你那般模样啊......”

    苏凌嘿嘿一笑道:“其实,小子最初根本无意仕途,只想好好的经营自己的医馆,便是现在,我这个初心仍未改变。”

    萧元彻淡淡一笑,似话中有深意道:“哦?做一个小郎中真的有那么好么?再如何,也不过是跟那些草木和医经打一辈子的交道罢了,就是做到极致,也不过是个太医院首席罢了,苏凌啊,以你之才,不说天纵,在我看来也属惊才绝艳,难道就没有想过,做一些该做的事情,也对得起上天给你的这份才智啊......”

    苏凌心中一凛,他似乎觉得萧元彻这句话绝不似表面上这般意思,遂不动声色地接他话锋道:“小子觉得,做个医道高超,悬壶济世的郎中,便是才学得舒了,至于更深的,小子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还请丞相赐教,不知丞相所言的一些该做的事情,到底指的是什么啊?”

    萧元彻闻言,并未着急说话,只是笑吟吟看着苏凌,半晌方道:“苏凌啊,汝真不知否?”

    苏凌点点头,并未迟疑道:“小子当真不知......”

    “哈哈哈......”萧元彻忽地执了酒卮,饮了一卮酒,这才一字一顿道:“世人皆知,我有三子,各有所长,各有所短,我更是近耳顺之年,那后继之人迟迟悬而未决,苏凌啊,你平素就与那仓舒儿友善,这次又同去渤海,感情日笃。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帮他点什么?”

    萧元彻的声音渐渐平缓而低沉,眼睛看向自己手中不断拨弄的酒卮,语气也似乎漫不经心道:“比如,助他在我那三个儿子中脱颖而出,若他成大业,你更为首功之臣,如此好事,何乐不为呢?”

    说着萧元彻缓缓抬头,笑吟吟地看着苏凌,似乎在等待苏凌一个确切的答案。

    只是,他看起来神态自若,那一直拨弄酒卮的手,却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苏凌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我这才回来多久,你萧元彻就给我挖坑?还要哄着我往里跳......

    虽然你萧元彻不是皇帝,但是皇帝圣旨都没你丞相命令好使,你家儿子后继,说白了,跟选东宫,立储君没什么区别。这可是夺嫡!

    自古以来,老皇帝未死,便参与夺嫡站队的大臣,没一个有好果子吃的。

    老子可是人民教育出版社历史课本从小学到大的......

    苏凌用眼神余光,看向郭白衣,却见他表情已然不如方才那般自然了,竟也注目地看向自己。

    其实这也不奇怪,郭白衣与萧仓舒是师徒,虽然郭白衣并未表明自己的立场,但是所有人也都明白,所谓的后继人选,他心中想的定然是萧仓舒无疑了。

    拉倒,你们把这个问题给我端过来,我还原封不动地把这个问题给你们端回去。

    想到这里,苏凌这才淡淡一笑道:“丞相这是有些醉了,要不然怎么说些醉话呢?”

    萧元彻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哦?苏凌你以为我醉了?”

    “那可不......”

    苏凌一笑,方道:“小子这将兵长史虽是大晋三品,但说到底这是丞相授意的,如今丞相武可上马冲锋,文可提笔成文,哪里有垂垂老矣之意也?退一万步讲,真就是有那么一天,我这饭碗是萧家给的,我只需知道这一点便可。丞相选定哪个儿子,是丞相的事情,无论是哪一位,都还是萧家的后继之人,萧家继续给我饭碗吃饭,那我就继续做事,若要这后继之人砸了我的饭碗,那我走人便是......”

    萧元彻闻言哈哈大笑,半晌方点指苏凌笑道:“苏凌啊,你倒是个活得十分通透之人啊......”

    “罢了!罢了!不是谁都能活得像你如此通透的。”萧元彻一摆手。

    苏凌心中这才略微舒了口气。

    萧元彻给自己挖的坑,目前看来,填得还算不错。

    萧元彻思忖了一阵,方又开口道:“我看这样吧......吴率教和秦羽,你既然让他们做了亲卫,那便先做着,等到以后有了功劳,再慢慢封赏,那吴率教当年可是白隼卫副督,我萧元彻总不能一直让他当什么亲卫吧,这不是暴殄天物么......苏凌啊,你觉着如何......”

    苏凌点了点头道:“丞相如何安置皆可,只要有口饭吃,饿不着他们便行。”

    萧元彻点了点头,又道:“至于那个林不浪还有温芳华么......”

    萧元彻不再说下去,眉头微蹙,似乎思前想后,举棋不定。

    苏凌忙一拱手道:“丞相,不浪是我的结义兄弟,身世清白,在渤海时更是他们夫妇相助,我才有惊无险,他们是有大功劳的人......还请丞相......”

    萧元彻一摆手道:“他们的功绩我自然是知道,有功当赏,这个无可置喙,只是......林不浪还好,那温芳华就有一些......”

    “丞相可是担心她曾是渤海揽海阁阁主,她的父亲老阁主温笃还是沈济舟的结义大兄么?”苏凌抬头问道。

    萧元彻也不否认,点了点头道:“苏凌啊,也不是我萧元彻多疑,这揽海阁在渤海经营多年,根基很深,为何会在毫无征兆之下与沈济舟决裂,而且决裂的时间,又恰巧在我与沈济舟开战之时,而且你苏凌还去了渤海之时呢?这温芳华可不是普通江湖人,她背后可是有沈济舟支持的,所以,她才能压服渤海五州江湖势力。如今渤海第一江湖势力之主,竟背叛沈济舟,投我萧元彻......这的确有些不可思议啊。”

    苏凌心中着急,他生怕萧元彻一口回绝了,那林不浪和温芳华真就得离开旧漳。

    他看向郭白衣,却见郭白衣淡淡朝他点了点头,开口道:“大兄啊,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温芳华虽然在渤海江湖地位显赫,也有沈济舟的背后支持,可是总归是个不入流的江湖门派......沈济舟此人,一向标榜出身,他如何会在乎这样的人呢?何况温芳华更是一介女流?大兄请想,温芳华比之牵晁如何?那牵晁可是有渤海正式官秩的,沈济舟却毫不顾忌,不分轻重,把整个魍魉司都连根拔起,到现在这牵晁踪迹全无。”

    郭白衣偷眼看向萧元彻,见萧元彻眼神流转,似乎在思考郭白衣的话。

    郭白衣又道:“牵晁此等人物,沈济舟都能赶尽杀绝,何况一个江湖门派的女派主呢?所以,温芳华被逼而反水,此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若是假的,那沈济舟为了在丞相身边安插眼线,所下的血本可就太大了啊。”

    苏凌也忙道:“是啊,以揽海阁和魍魉司为代价,只为在丞相身边安插谍子?这代价真的太大了......”

    萧元彻眉头方舒,点了点头,心下这才做出决定道:“既如此,好吧,林不浪暂时先做个长史府兵曹吧,毕竟白身,以后有了功绩,封赏亦同吴率教他们,至于温芳华么......既然已是林不浪之妻,那边好好的做个贤内助吧......”

    苏凌心中觉得这长史府兵曹根本就不入流,自己这不浪兄弟,做了这兵曹实在太过委屈。

    他刚想开口再多说一些,却见郭白衣缓缓冲他摇头,随后又似咳了一声道:“不浪小兄弟功夫出众,又懂兵法,何愁无军功呢?主公这许多日实在太过劳心费神,来苏凌,你方从渤海回来,今日就以洗尘为主,旁的没有什么要紧事,便不谈正事了......”

    苏凌如何不知郭白衣的意思,只得神情一暗,声音低沉而缓慢道:“既如此,苏凌替不浪谢过丞相的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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