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延二年(1861年),1月1日,清晨——

    江户,小石川小日向柳町,试卫馆,庭院——

    澹黄色的朝阳从东方群山背后缓缓升起,璀璨的曙光穿透层层阴霾。

    漆黑的天空首先是慢慢发蓝,带一点紫色后渐渐变化为灰色,接着灰色加深,转变成浅红,随后一点点地变成带点金色的桃红。

    挟着雾气的夜色缓缓褪去。笼罩天空的黑纱被彻底揭开。

    新的一天……新年的第一天到来了。

    阳光接触到晨间的朝露、雾气,三者混合成一股令人闻了后直觉得心旷神怡的味道。

    在新年的第一天就碰上如此好的天气,着实是一个不错的好兆头。

    在天仍蒙蒙亮时,周助就领衔着青登等人在庭院的水井边一字排开。

    眼见太阳即将升起,一身正装的周助连忙亲手从井里打出一桶冰凉的清水。

    此乃江户时代的武家习俗。

    在元旦这天接近天亮的时候,一家之主会穿上正装,亲自到井边,用新的提桶打水。此仪式被称为“若水”。

    除了用这桶水洗脸和清洁手之外,也会用来泡福茶,以及煮日本人过年时常吃的传统料理:杂煮,象征一年的开始。

    杂煮:一种在以味曾或酱料调味的汤汁中,放进主要食材麻薯以及红萝卜、白萝卜、葱等蔬菜的料理。

    杂煮的历史很悠久,一般都可追朔到平安时代(794年-1192年)。日本人自古就认为麻薯是一种吉祥的食物,常在庆典喜事或特别的日子里食用。

    取若水的时间正好是日出,视野好的屋敷会在庭院、视野受限的屋敷则会登上附近的高台,全家一起向元旦的大阳祈求全年好运。

    试卫馆现在也算是一个大家庭了。常住人口林林总总也有十数号人。

    按理来说,像这样子的“需要全家齐出动”的大型活动,周助的背后应该站着洋洋洒洒的一大帮人才对。

    结果,此刻周助的背后,却是冷清得厉害。

    只有青登、斋藤、阿笔、九兵卫、松井常这寥寥5人恭立在其身后。

    包括总司在内的其余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在昨夜喝得不省人事,宿醉得厉害,无力起床。

    在昨天晚上玩得过头的人,可远远不止青登一人啊。

    除了即使值此一年一度的狂欢佳节也依旧不改“绝不醉酒”之原则的“靠谱老哥”斋藤之外,试卫馆里所有的年轻人们都在昨晚喝断了片,或是差一点点就喝断了片。

    自拥有了神级天赋“睡神”以来,青登首度连睡那么长的时间。

    若不是有“睡神”所赋予的过人睡眠质量,青登能否像现在这样在周助的身后站定,还真是个未知数。

    不过,即便如此,青登的意识还是恍恍忽忽的,身子摇摇晃晃,脚步发虚,头重脚轻。

    脑袋像被塞入大量的积水似的,甩动头颅时,隐约间似乎能听见“咕冬咕冬”的声响。

    两边太阳穴的血管不断鼓动,不停地发传出胀胀的痛感。

    ——宿醉可真难受啊……要是有个强化肝功能……或是直接增强代谢解毒能力的天赋就好了……

    青登用力地打了个哈欠,然后重新垂低脑袋,眼观鼻鼻观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青登现在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状态,仿佛有着什么心事。

    事实上,青登确实是有心事——不过是充满甜蜜意味的心事。

    青登悄悄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自己的左右两边,确认身旁的斋藤等人都没有在注意他后,他偷偷地转动眼珠,扫视四周。

    不论他的目光投往哪个方向,都看不见那道娇小可爱的身影。

    青登的眸底顿时浮现一抹澹澹的惋惜。

    ——冲田小姐还是没有起来吗……

    相比起元旦的太阳,他更期待能在元旦的早晨,看见那张灿烂得与大阳无异的元气笑颜。

    虽已过去了数个小时,但与总司在昨晚的大年三十除夕夜所共度的那一幕幕……充满桃色风味的光景,青登仍犹在眼前,历历在目。

    昨夜……或者说是在今日凌晨,青登与总司在试卫馆庭院的缘廊上,互拥了好久、好久……

    久到月亮远远地偏离了至高点。

    久到总司在青登怀里沉沉睡去

    青登深深地着迷于从总司的娇躯上传导过来的温暖。

    因此,直到听见有均匀、安稳的呼吸声从自己的胸前飘出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总司在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睡得好安祥,睡得很香甜,朱唇扬起轻浅的弧度。

    她一定正做着什么特别美好的梦吧——对于此点,青登有着强烈的确信。

    之后,送总司回房睡觉的人,自然是青登。

    为了不吵醒总司,青登以像是抱着什么易碎物品般的轻柔动作,用公主抱的姿势把总司轻轻地抱回至她的卧房。

    过程相当地顺利,直至被青登塞回进被窝里,总司都睡得死沉死沉的——就这样死沉死沉地睡到了现在。

    “总司!总司!醒醒!醒醒!”

    刚才,阿笔亲自去叫总司起床。

    高声叫喊的同时,辅以巴掌协助——拍皮球似的拍总司的脸。

    充满弹性的娇嫩脸蛋,被拍得噼啪作响。

    颊肉都被拍得有些泛红的总司,“唔”的一声,口中咀嚼着什么,嘴里慢吞吞地嗫嚅:

    “咦……这颗金平糖怎么咸咸的……”

    阿笔当场放弃了叫总司起来参加取若水、向太阳祈愿的活动。

    对此,青登感到非常遗憾。

    他本想在今晨,跟总司深入地探讨一下他们两个的关系,之后该怎么处理、定性。

    江户时代不比21世纪。

    受封建礼教的影响,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对待男女之情是很保守、含蓄的。

    不论是武士阶级,还是平民阶级,男女间最主流的交往方式,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先结婚后恋爱、直到婚礼现场才知道自己的未来老公、未来老婆长啥样——这种事情在江户时代屡见不鲜。

    男女间的自然恋爱……虽然有,但很罕见。

    没有婚约在身的单身男女互诉衷肠,相互告白——这在当前年代的价值观里,属于极大胆、豪放的行径。

    然而……却有一个小小的问题——青登与总司确实是互道喜欢了,但却还没定下彼此的关系。

    用通俗易懂的现代话语来讲,就是总司没问青登“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而青登也因在向总司告白过后,心情过于激动、情绪过于亢奋,而忘记问总司“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等回过神来时,总司已经睡下,错过了最佳的发问时机。

    这就让青登有些难办了。

    没有个准信,他拿捏不准他与总司现在且未来的“距离”。

    当做无事发生,继续做好朋友?

    还是……就此结成情侣呢?

    对于青登而言,他自然乐见后者。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引申出一个新的、更严肃的问题。

    青登对总司的爱意是实打实的,不掺有任何的虚假情感。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甚至不介意现在就跟总司结为夫妻——反正他和总司,都是已达“可结婚年纪”的成年男女。

    青登对总司是一心一意的。

    但他对另两个女孩……对木下舞和左那子,也是一心一意的!

    当初,在向木下舞和左那子告白,扬言要将她们都娶了后,青登就做好了踏上遍地荆棘的“修罗之道”,并且永不回头的觉悟。

    青登爱着她们,不想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人分开。

    既然自己目下正身处的这个时代,是没有重婚罪的时代,那么直到万事休矣之时,青登都不想将“和她们永远在一起”的这个愿望给放弃。

    现在,青登的这份愿望,变得更宏伟了一些。

    他欲娶的女孩,从两个变为了三个。

    娶两个是娶,娶三个也是娶!青登下定了决心,从今往后,要为“把木下舞、左那子和总司全娶了”而努力!

    该如何向总司阐明自己的这份“野心”。

    该如何在“绝不疏远木下舞和左那子”的大前提下,加深并维续自己与总司的情谊。

    这些都是需要花大力气去仔细深究的大学问、大困境。

    就依总司的现状来看,不到午后是别指望着她能醒来了——从另一种角度来想,这倒也算得上一件大好事。

    得益于此,青登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考虑如何解决这一熘儿的难题。

    ——冲田小姐的事情……就暂时先放一边吧。

    青登呼一口气。

    ——现在……就先把精力放在今日下午的秘密任务上……!

    自复制到“过目不忘”的天赋以来,青登就变得想忘事都很难。

    因此,他自然记得天章院于前些天郑重道出的嘱托——元旦的朝九时(午后2点),到月宫神社集台!我有重要的秘密任务要交付予你。

    ……

    ……

    天公作美。今晨上佳的天气,使青登等人顺利地完成了取若水、向太阳祈愿的环节。

    接下来,该推进到下一个阶段的活动了——

    青登一行人全体换上新衣,聚集在主人的房间,即周助和阿笔的卧房里。

    端坐在主座上的周助致上“祝各位新年快乐”等都快成陈词滥调的新年致辞。

    接着,井上端上满满的屠苏洒与杂煮,在斟酒一圈后,众人开始享用美味的酒食。

    顺便一提,日本的新年也是有给压岁钱的习俗的。

    在美美地吃完由杂煮和屠苏酒组成的丰盛早饭之后,周助和阿笔给了所有还没有结婚的单身狗,一人一封大红包。

    里头的钱不多,总计只有100文铜币,但压岁钱的存在意义,本就是图一个好兆头。

    周助和阿笔的一片诚心,青登确实地收到了。

    日本的新年,是没有走亲访友的习俗的。

    在新年佳节里,日本人大多是慵懒地度过。

    或是约上三五好友一起外出打打板羽球、放放风筝;或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缩在暖和的被炉里,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无所事事地任意挥霍时间。

    为了不违约,青登提早出发,提前15分钟地抵达月宫神社。

    刚一穿过鸟居,青登就看见了他的那俩位可爱的前辈。

    “嗯?纱重小姐,前辈。”

    青登向二重姐妹问了声好后,挑了下眉。

    “你们怎么……这副打扮?”

    只见纱重和八重并未穿着她们的日常装束:上白下红的巫女服,也没穿着一身黑的作战服,而是穿着不论是布料还是款式,都相当质朴的女式和服。

    不仅是服装,就连发式也都换了。

    二人的发式全都换成了非常大众的、没有插着发髻等任何装饰物的岛田髻。

    二女这样的一副打扮……粗略一瞧,不知情的人只怕会将她们观作哪个大户人家的女仆。

    “后后后、后辈你来了啊,你你你、你来得挺、挺挺早的嘛、嘛!”

    青登将疑惑的目光,投注到八重的身上。

    八重展现在青登面前的形象,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豪女。

    可此时的她,却是面带露骨的恐慌神情,连舌头都打结了,讲起话来不断地打磕巴。

    前辈,你怎么了?

    正当青登想这么问时——

    “橘先生,请你跟我来。于笃大人已经在神殿里等着你了。”

    说罢,纱重不着痕迹做了个深呼吸,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

    尽管纱重掩饰得很好,可青登还是在她的眉宇间发现一抹不自然的紧张之色。

    连为人一向稳重的纱重都是满脸异样……青登的眉头不自觉地皱紧。

    青登紧跟在二重姐妹的身后,在神殿里七转八绕,最终来到了某座小房间。

    “橘先生,请进。”

    纱重替青登推开纸拉门。

    青登一只脚跨过门框——然后表情在下一瞬间僵住。

    房门的正对面,一袭普通妇女打扮的天章院安然跪坐。

    而她的身旁,坐着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

    青登记得这个少年——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他的那种记住。

    倒不是因为此人的长相有多么惊为天人。

    纯粹是因为这个少年的身份……比较容易让人记住。

    “橘君,好久不见。”

    江户幕府第十四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家茂向青登微笑点头致意。

    这时,天章院笑盈盈地插话进来:

    “橘君,我就长话短说了哦——家茂他不论如何都想在今天微服出访江户,所以今天就劳烦您和纱重、八重做我们一天的护卫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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