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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留地?战场?”

    仍正抱着夏目月的佐那子扬起视线,朝青登投去诧异的眼波。

    青登像是早就料到了佐那子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淡淡地笑了笑。

    ……

    ……

    时间倒转回到不久前——

    见“痘痕武士”还是什么也不肯说,青登不带丝毫地犹豫,将胁差再次扎进他脚趾的指甲缝里。

    这一次,青登换了个新的刺法。

    他不再是将刀尖给一口气地扎进去。

    而是缓缓的、慢慢的……以一种相当“轻柔”的动作,一点点地将胁差的刀尖往“痘痕武士”的趾甲缝里塞,大大地增加了“痘痕武士”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果不其然——“痘痕武士”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凄厉,又一根脚趾变得血肉模糊,整个身子痉挛得更加厉害。

    “除了夏目月之外,你们是否也绑走了千叶佐那子?被你们绑走的这些人现在都被关在哪?”

    青登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第次地重复了他的问题,然后将胁差移向,对准了“痘痕武士”的第根脚趾。

    在赶时间,外加上手头也没有什么更加厉害的审问工具的现况下,“用刀扎脚趾甲的趾甲缝”是青登现在所能想到的能给人带来最大痛苦的审讯手段。

    这是青登他第一次审讯他人……而且还是使用着如此残酷的审问手段。

    因此前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青登的心里难免感到了些许的不适。

    不过,在简短地回忆了一番他和木下舞刚刚所偷听到的夏目崇八郎与这个“痘痕武士”的谈话内容后,心间的这一点点不适飞快地消散,然后转变为了坚决与果断。

    ……

    (我已经依照着你们的吩咐,把计划于今天送到居留地的装有布莱特先生所订购的清酒的驴车交给你们处置了!该把阿月还给我了吧!)

    ……

    夏目崇八郎刚刚对“痘痕武士”所说的这些,青登可是仍言犹在耳。

    对于这个布莱特先生,青登是听到其名字的——于几日前,从艾洛蒂那儿听说的。

    据艾洛蒂所说,这个在江户居留地德高望重、极其钟意日本清酒的老人家将要在他岁大寿的那一天,举办一场极热闹的舞会,包括艾洛蒂她们这一家在内的居留地的大半外国人都会参宴。

    而举办舞会的日子……正是今夜!

    有组织有纪律地绑架他人并派人天诛夏目崇八郎;如此激进的手段……这让青登不禁想到了在最近这段时间内,已基本和他的生活绑定在一起的那个组织的名字讨夷组!

    青登等人于数日前所抓到的兰方医花田七郎和以“蓄须中年人”为首的那名弓手,在这几天里一直被关押在牢屋敷里,接受着专业的审讯团队牢屋敷打役们的审讯。

    在毫不让他们有丝毫喘息之机的严酷审讯之下,那名弓手很快便招供了——他们承认他们就是讨夷组的人!

    自袭击蕃书调所后便沉寂已久的讨夷组,再次出现了……

    好不容易久违地俘获到了讨夷组的成员,但可惜的是,这名弓手貌似都只是讨夷组的基层成员,都并没有掌握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不论是问他们“为何要和花田七郎频繁接触”、“你们的据点都在哪”,这人基本都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人唯一透露的有一点价值的情报,就只有他们个最常使用的一座据点……和青登之前所预判的一样,他们人所透露的这座据点,就位于他当时和名讨夷组组员狭路相逢的那条巷道的不远处。

    除了此座他们常使用的据点之外,他们都统一表示实在不知道讨夷组的其他据点都在哪儿。

    奉行所迅速地组织队伍,赶赴那人所暴露出来的据点,结果等抵达时,已是人去楼空,一无所获……想必他们是在“蓄须中年人”被俘后就立即于第一时间搬空了这座据点,没给官府留下任何一点儿有用的人或物。

    总体而言——除了知道“蓄须中年人”他们是讨夷组的人之外,没有再从他们个的身上收集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相比起“蓄须中年人”他们仨,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兰方医花田七郎倒是意外地有毅力。

    “蓄须中年人”等人都坦承他们是讨夷组的人了,他却直到现在仍坚称他是无辜的。

    花田七郎之所以如此有毅力……倒也不难想明白个中缘由。

    在江户幕府正严厉打击“激进攘夷派”的当下,如果真的坐实了他和讨夷组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直接判处他死刑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在侥幸心理的驱使下,没到真的万策尽的时候,花田七郎他应该都不会承认自己和讨夷组有什么瓜葛的。

    因为最近才刚和讨夷组的人接触还战斗过,所以青登现在对于和讨夷组有关的事情,都有着一种很敏感的心态。

    讨夷组与外国人居留地……这个词汇光是并列在一起,就让人有一种忍不住后背冒冷汗的感觉!

    急着弄清楚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从今日早上起就一直在青登的心间盘旋的不安情绪,迅速地膨胀……

    青登无法保持耐性,为了尽快驱散脑海内那团团迷雾,他只能不惜以这种残忍手段来对“痘痕武士”他们展开审讯了。

    在青登将胁差的刀尖对准“痘痕武士”的第根脚趾的趾甲缝时,这家伙的脸上终于开始冒出恐惧与畏惧。

    但他的嘴唇在几次翕动之后,还是闭上了……青登见状,不假思索地将他的第根脚趾的趾甲给掀开。

    青登就这么不断重复着“问话-掀趾甲”的动作。

    直到将“痘痕武士”右脚的所有脚趾都给掀开,青登准备去脱他左脚的袜子时,“痘痕武士”终于像是心防崩溃了一样,扯着嗓子哑声道

    “我说!我全部都说!”

    “除了那个夏目月之外,我们确实还将小千叶剑馆的‘千叶鬼小町’也给绑走了!”

    “她们都被我们关押在界町四丁目……”

    青登默默地记住“痘痕武士”飞快报出的这串精准地名。

    数日来的对夏目崇八郎的辛苦监视,终于是有了成果……不过青登却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喜悦之色。

    除了佐那子小姐她们的下落之外,青登还有相当多的同样极其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令青登无暇去做出任何表情。

    青登面不改色地发出新的一连串追问

    “你们都是讨夷组的人吧?为何要绑走佐那子小姐和夏目小姐?”

    虽然心里已七、八成地确信这帮有组织有纪律且手段激进的疯子就是讨夷组的人,但青登姑且还是出声询问下。

    而“痘痕武士”的回应也没有出乎青登的意料。

    饱受青登的折磨并告知佐那子她们的关押地点之后,“痘痕武士”似乎也是彻底地自暴自弃了。

    只见脸色因脚部的剧痛而苍白至极的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我们是讨夷组的人……”

    “我们并不想绑走千叶佐那子……我们最开始的目标,就只有夏目月,想用夏目月来要挟夏目崇八郎……因为在正式实施对夏目月的绑架时,千叶佐那子正和夏目月在一起,她也喝了我们加了‘睡药’的茶……绑走千叶佐那子纯属意外。”

    话说到这,“痘痕武士”顿了一顿。

    他或许是发现青登刚才的问话重心、关注重点一直都在佐那子身上了吧,所以便听得他急声补充道

    “千叶佐那子和夏目月一样,都被我们好吃好喝地供着。”

    “我们讨夷组只对国贼、夷人以及不得不让他们为攘夷大业献身的人露出獠牙,所以她和夏目月一样都好好的。”

    宛如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青登冷笑一声

    “‘只对国贼、夷人以及不得不让他们为攘夷大业献身的人露出獠牙’……真亏你能够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啊。”

    换做是寻常时刻,青登或许还有闲心来好好地驳斥一番讨夷组的这种自我感动式的言论。

    然而现在还有些重要的问题急着要继续问这个“痘痕青年”,所以青登也烂得去多计较这家伙刚才的荒谬发言了。

    “你们对夏目崇八郎先生的要挟内容,就是让他把布莱特所订购的、计划于今天送到居留地的清酒都交给你们处置吗?你们要拿布莱特所订购的酒做什么?”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青登的语气和表情不受控制地变得凝重。

    因为是与居留地有关的事情,所以现在正站于青登身侧的木下舞的神情也于同一时间变得严肃。

    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艾洛蒂就住在居留地中……所以对江户的居留地,木下舞一直都投以相当多的关注。

    听到青登所问出的这番新问题,刚刚还一副自暴自弃模样的“痘痕武士”,再一次地面露犹豫。

    青登敏锐地发现“痘痕武士”的面部神情变化……他也不多言,只默默地再次做出要将“痘痕武士”左脚的袜子给脱掉的动作。

    青登的这副动作,直接将“痘痕武士”给吓得脸色大变,连道着“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在又经历了一番简短的心理挣扎后,“痘痕武士”像认命了一样地闭上双眼。

    “我也是……直到临近今日傍晚的时候才知道神野先生他所拟定的这一计划的全貌……”

    “今夜,为了庆祝自己的岁寿辰,居留地的夷人布莱特会在自己的家里举办舞会……大半个居留地的夷狄都会参加此舞会。”

    “夷人们都聚集在一起……杀起来将会非常方便。”

    “我们将大量火油伪装成夷人布莱特从夏目崇八郎那儿所订购的清酒,光明正大地将火油运进居留地内,然后准备于今夜将参与夷人布莱特舞会的所有夷狄全部一网打尽,把他们统统杀光、烧光,接着再捎带手地将整片居留地给烧为白地……”

    “痘痕武士”说完了。

    死一般的静谧霎时包围着众人所身处的这条巷道……

    ……

    ——他……说什么?

    ……

    “痘痕武士”刚才的声音虽很小,但吐字还算清晰,至少木下舞是听清了他方才都在说些什么……但即便如此,木下舞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里呆呆地自问了句“他说什么?”

    不论是大小、眼形,还是和脸蛋的比例都堪称完美的一双美目圆瞪着,如黑宝石般漂亮的眼瞳因视线突然变得无法聚焦而失去了原有的晶莹光采。

    木下舞她只感觉有种后脑勺被丝线钩住的感觉……明明一字不漏地听清楚、听明白了“痘痕武士”适才的所有话语,但脑袋却无法理解……不,是因为“痘痕武士”刚刚所述的话语内容实在是太过恐怖了,在惊惧之情的影响下,她的大脑下意识地拒绝往下深思。

    震谔迟缓且漫长。

    奇特的麻痹感传遍全身,灵魂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一样,无法说话,无法挪动哪怕一个指头。

    扑嗵、扑嗵、扑嗵、扑嗵……心脏仿佛被从外侧重重压迫,跳得好快、好用力。

    明明是自己体内的心脏,但木下舞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听起来好像是从身体之外的地方发出的。

    灵魂真的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开始出窍了一样,木下舞有种自己的视野变成俯瞰角度的错觉,好像看得见正站在地上、正站在青登身旁的自己。

    过了好像很短,但又觉得似乎很长的时间后,木下舞才感觉自己的灵魂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躯体内。

    直到这个时候,木下舞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布满了将她整个后背的浴衣布料给打湿的冷汗。

    因刚刚一直忘记眨眼的缘故,双眼干燥。

    一幕接一幕可怕的画面,不受木下舞控制地在其脑海内浮现,然后逐一从木下舞的眼帘前掠过。

    滔天的大火将居留地给吞噬……

    无数人尖叫着、四散而逃着……

    讨夷组的人像捕狩猎物的猎人们一样,一边狞笑着,一边持刀追杀逃跑的人……

    艾洛蒂……自己最要好的这位朋友惊恐地看着将她和她的家人们给包围的大火……

    ……

    ——不要……

    过于恐怖的画面,让木下舞原本白里透红的娇嫩脸蛋以及诱人的红唇的血色,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散。

    她想让自己的大脑终止这些可怕的想象,但恐怖的一幕幕画面还是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打转、缠绕。

    ——必须得阻止这些疯子!

    木下舞终于是于心中发出了一句清晰的大喊。

    但她的慌乱情绪却并没有就此得到减缓或控制。

    她终究也只是一个岁、没经历过什么特大风浪的小姑娘而已。

    讨夷组打算于今夜实施的计划,其“能量”已经超过了木下舞的心理承受力。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现在究竟要做什么,但脑海里的种种思绪就是乱成一团。

    有好多话想说……有很多事情想急着去做……但迟迟无法恢复正常运作的大脑,就是无法将这些纷乱思绪给梳理整齐。

    木下舞因慌乱与惶恐而手足无措……一旁的夏目崇八郎这个时候也是瞪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在被要挟着交出布莱特所订购的清酒时,夏目崇八郎就已隐约猜到这帮人定是要准备去做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但他没有想到这帮人的大胆程度,竟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界限……

    寂静的氛围渐渐变得凝实,紧接着变得凝重,整条巷道的空气都像是凝固成液体一样格外地沉重。

    不过,这个瞬间,某人的声音击碎了此刻的死寂与沉重。

    “……你们打算于何时开始火焚居留地?”

    青登的语气很是平淡……令木下舞不由得诧异地将视线转到了青登的身上,紧接着她就看到了青登面不改色、格外镇定的脸。

    ——橘君他……有听到这人刚才都说什么了吗?

    因为青登实在是太镇定了,让木下舞都不禁在心里以难以置信的口吻这般呢喃道。

    “暮、暮五时……”“痘痕武士”他说。

    暮五时……换算成现代的时间,就是晚上的点。

    现在的时间约为点……也就是说距离讨夷组发动攻击,还有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你最好保证你刚刚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之后让我发现了哪怕半句谎话……”

    青登的话还没有说完,“痘痕武士”就已开始急急忙忙地快声道

    “我刚刚所说的一切!句句属实!绝不骗你!”

    高声强调完自己的“诚实”之后,“痘痕武士”忽地一脸复杂地抿紧嘴唇。

    紧接着,便见他以一种祈求的口吻,对青登小心翼翼地说

    “我……我提供了如此多情报……”

    “之后……能否将我给……轻判……?”

    这个此前还盛气凌人地嚷嚷着什么“天诛”、“国贼”、“只对国贼、夷人以及不得不让他们为攘夷大业献身的人露出獠牙”的男人,现在可怜巴巴地央求着青登帮帮他、轻判了他的罪。

    青登没有理会这家伙。

    他用无悲无喜的视线瞥了这家伙一眼后,便用双手撑腿的动作站起身。

    “木下小姐。”

    听到青登在喊她,木下舞连忙将视线与注意力都往青登的身上集中。

    “你拿着我的这两样东西去一趟北番所,跟现在正在北番所值夜班的名为猪谷半次郎的同心说橘青登发现讨夷组的新动向了,讨夷组打算于今夜火焚居留地。”

    “总之就是把讨夷组准备袭击居留地的详情统统说出来,让官府赶紧组织人手前往居留地。”

    青登解下了他右腰间的印笼与十手,递给木下舞。

    “如果他们问你是谁,你就给他们看这两样东西,说你是我的朋友。只要你这么说了并给他们看了这两样东西,他们就会相信你的话了。”

    木下舞抱过青登所递来的十手与印笼,眨了眨眼……眉宇间挂起一抹讶色。

    说上来是为什么……木下舞现在只感觉刚才充溢在她心间的慌乱、惶恐,正如积雪融化一般飞快消融。

    看着青登这镇定的模样,听着青登这冷静的声音……一种奇特的安定感在木下舞的心间翻涌。

    大脑开始恢复正常运作,思绪不再纷乱不堪。

    “橘君。”她问,“我去北番所……那你去哪?”

    青登方才的指向相当明确,只让木下舞一个人去北番所搬救援,只字没提他本人要去做什么。

    “我们两个分开行动。”青登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距离讨夷组正式发动攻击还有一段时间……”

    “讨夷组今夜对居留地的袭击,势必会出动大量人员,甚至有可能会倾巢出动。”

    “将居留地的住民们疏散也好,把来袭的讨夷组击退也罢,都不是现在的我能一个人完成的任务。”

    “就算我现在赶紧赶慢地赶到了居留地,跟里面的人说‘快逃’,我人微言轻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会理我。”

    “居留地的大部分居民,多半都是不会正经地理会一个和人的。”

    几日前所见的艾洛蒂的家庭教师……即那个常对青登投来轻蔑视线的杰拉德的脸,于青登的脑海里浮现。

    “简而言之,若想阻止那些疯子的袭击,必须得让官府来亲自出面。”

    “所以,木下小姐,可以将‘通知官府派人来救援’的任务交给你吗?你的速度远比我快,相比起我,这个任务更适合你。”

    “我现在要先去将佐那子小姐她们给救出来。”

    青登视线一转,看向“痘痕武士”刚才所说的正关押佐那子等人的地点所在的方向。

    “虽然这些疯子口口声声地声称他们‘不会乱挥屠刀’,但对于疯子们所说的话,是不能全信的。”

    “佐那子小姐她们还是得尽快救出来,否则可能会迟则生变。”

    “等将佐那子小姐她们救出来后,我再赶赴居留地,和官府的大部队汇合,将来袭的讨夷组统统击退!”

    青登的话语充满了条理……与力度!

    木下舞呆愣愣地朝青登眨了眨眼,然后一脸严肃地用力点了点头。

    眼里迸发出坚定的光芒。

    “橘君,交给我吧!”

    木下舞攥紧怀里的十手与印笼。

    “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北番所,让官府尽快派人去驰援居留地的!”

    “嗯。”青登咧嘴一笑,“拜托你了!”

    “啊,对了。橘君,这些人现在该怎么处理?”木下舞忽地想起了“痘痕武士”等人。

    青登皱着眉头看向地上的“痘痕武士”等人。

    青登刚刚所下的手确实是相当地重,这些家伙直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站立的力气。

    他们两个现在可都正赶时间……可没有时间来慢慢处理地这些人。

    于是……青登扬起目光,看向一旁的夏目崇八郎。

    感受到青登视线的夏目崇八郎,身子轻轻地抖了几下。

    读懂了青登眼神意思的夏目崇八郎在迟疑片刻后,咬了咬牙。

    “……我明白了!橘先生,这些人我会设法先替您看押的!我去让我家里的仆役们拿绳子过来将他们统统绑上!”

    语毕,夏目崇八郎换上恳求的语气,用发红的双眼看着刚才扬言要先去将佐那子她们给救出来的青登。

    “橘先生,请您务必救出我的女儿!”

    ……

    ……

    跟佐那子简单地提了一嘴居留地现在所面临的危机后,青登无视掉了佐那子和夏目月现在正露出的震谔表情,他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色。

    “佐那子小姐,你们沿着这条街道一路往北走吧,一直朝北走就能到达人多的地方。”

    “等到了人多的地方,应该就能安全了。”

    “我得先走了。”

    青登收起看天色的视线,把目光投回到佐那子的身上,对佐那子笑了笑。

    “之后再见吧。”

    青登没有跟佐那子她们进行什么冗长的道别。

    只潇洒地说了句“之后再见吧”便扶着腰间的定鬼神,朝着东方、朝着居留地的方位奔去!

    仍轻拥着夏目月的佐那子,默不作声地伫立在原地。

    只见她眼睛也不眨地目送着身影在她的视野范围内越来越小的青登。

    令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令人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具体形容的复杂思想与情绪,在她的双瞳里来回闪动。

    ……

    ……

    ——真累啊……

    自穿越到这个时代后,青登一直在坚持不懈地锻炼身体。

    经过他持之以恒的苦练,相较于刚穿越过来时那会儿,青登的肌力和体力都得到了长足的提升。

    不过,体力练得再怎么好,也架不住青登如此折腾。

    从发现夏目崇八郎鬼鬼祟祟地独自一人离开了他的家起,青登几乎就没歇息过。

    先是解决掉了准备杀掉夏目崇八郎的“痘痕武士”等人,然后马不停蹄地赶来解救佐那子和夏目月。

    来到了此街区,因听到了佐那子的呼喊声而循声赶去后,便发现了正准备和追兵们殊死一战的佐那子。紧接着,便是个人独斗名追赶佐那子的武士。

    而现在,又要赶去居留地,准备去参与一场势必远比方才的“vs”要更激烈的战斗。

    别说歇息了,连大口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青登目前所身处的这片街区,位于江户西郊的偏僻地带……距离居留地有着一段并不算短的距离。

    就这么跑着过去的话,等到了居留地应该也没体力了。

    ——这附近有没有马呢……?

    若说在这个时代里,不计轿子这种需要他人来抬轿才能动起来的交通工具在内的话,能用来代步的东西,也就只有马了。

    常常会有一些住在江户郊外的一些富农,用马拉着自己家所种的蔬菜到江户来叫卖,所以马这种牲畜在江户的街头并不罕见。

    不过……这也只是在大白天时江户街头不罕见而已。

    现在这个时间点,街头上连鬼影都没有一道,哪来的马能让青登借来代步?

    就在青登因目睹空荡荡的街道,而都快要放弃掉找马来代步的想法时——

    “哞~~”

    某种动物的叫声传进了青登的耳中……

    青登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头大黑牛趴伏在不远处的街边,一名皮肤黝黑的老农坐在这头大黑牛旁边的地上,右手牵着黑牛的缰绳,左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在那打盹。

    这头大黑牛似乎还颇通人性。

    在青登看过去后,大黑牛像是感应到了青登的视线一般,缓缓地仰起牛头。

    一人一牛,便这么隔空对视起来……

    ……

    “……老人家!”

    听到有人在喊自己,老农打了个激灵,急忙睁开眼皮。

    “啊!武、武士大人!”

    他刚一睁眼,就看见一名腰佩双刀、身上溅有着不少鲜血的武士朝他这边大步走来。

    被吓得脸色大变的老农,哆哆嗦嗦地以土下座的姿势跪倒在地。

    “请请、请饶我一命!我家里还有个小孩要养……”

    他应该是把满身是血的青登,给误当成那种常在深夜的街头拿人来试刀的变态武士了。

    “冷静点。”青登打断了老农的求饶,“我是正经的官差,不是来杀人或劫财的!我问你,你这头大黑牛是怎么回事?”

    “这、头牛吗?”

    见青登确实并无恶意,松了口气的老农开始言简意赅地告知青登他此时为何会牵着头黑牛坐在路边。

    原来,因家里的幺子突生急病,为了尽快凑足给幺子治病的钱,老农只得选择将这头他们家从小养到大的牛给拉到江户来卖。

    在带着牛赶到江户时,已是今日的傍晚时分,市场早已关闭,无奈之下,老农只能先找个地方过夜,等到明日一早市场开放后再将牛给卖了。

    因为不舍得花钱住旅店,于是老农就选择了在街边枯坐,准备将就着过一夜。

    “牛吗……”

    细细嘟囔一声后,青登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老人家,你这头牛……能骑吗?”

    “骑?能骑!能骑!”老农用力点点头,“我这头牛很通人性的,性子相当地温顺,我就是一路骑着它来江户的。”

    “……那好。”青登长出一口气,然后把手探进自己的怀里,摸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老人家,我要买你的牛,这些钱够吗?”

    青登保留钱袋里的零钱,只拎出了所有的大钱价值两金的枚小判金,塞进老农的手里。

    老农的眼睛登时瞪得有如铜铃一般大,十分实诚地连连摇头“这、这太多了!只需要一半的钱就够了!”

    两金……只要讲价手段够高明,且对耕牛市场有一定了解的话,这些钱完全足以买头牛了。

    “行了,快拿着吧。”

    青登还正赶着时间呢,没有任何余暇与心情来和老农慢慢讲价。

    在他们橘家的债款被“清水一族”给一笔勾销后,青登现在财大气粗得很,区区两金对现在的青登而言,只是一笔将其花掉后,眼睛都能不眨一下的小钱。

    见青登执意要将这么多钱塞给他,老农激动得老泪纵横。

    他一边将这两金紧紧地捂在胸口的位置,一边向青登不断鞠躬,感谢青登如此大方地买他的牛,他现在有足够的钱来请医生给幺子看病了。

    同因想现在就回家而紧抱着钱快步离去的老农道别后,青登头一偏,看向现在正乖巧地站在他身旁,自刚才起就一直盯着他瞧的大黑牛。

    “好了,既然将你给买来了,你就得好好干活了喔。”青登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我现在需要你载我去个地方,只要送我一程就好,不会让你置身于什么危险之中的。”

    老农方才说他这头牛很通人性……他这番话貌似还真没有在乱讲。

    在青登跟它说话时,这头大黑牛全程静静地盯着青登的眼睛,好似在认真地聆听青登都正说些什么。

    在青登的话音落下后,它默默地收回视线,一边甩了甩尾巴,一边“哞”了一声,接着撒开四蹄,快步走到了旁边街道的正中央并俯低身子……一副示意青登赶紧坐上来的模样。

    这头大黑牛竟如此通人性……着实是让青登吃了一惊。

    “好,乖牛。事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青登扶着腰间刀,三步并作两步地翻身上马……啊,不,翻身上牛。

    就在他正欲催促胯下的牛牛跑起来之时——

    “橘君,等一下。”

    一道出人意料的熟悉女声,忽地自青登的身后响起。

    青登神情一变,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佐那子小姐?”

    青登的身后,佐那子拖着她的那条伤腿,一瘸一拐地朝青登走来。

    “橘君,总算是追上你了……嗯?你这头牛是怎么回事?”

    佐那子秀美微蹙,朝现在正扭头看着她的大黑牛疑惑地眨了眨眼。

    “佐那子小姐,你怎么来了?夏目小姐呢?你没有带着夏目小姐逃到安全的地方吗?”

    顾不上跟佐那子解释他这头新坐骑的来历,青登连珠炮似地朝佐那子发出一连串的疑问。

    “我让阿月她先一个人逃了。”佐那子说,“我现在还有点要紧事想做,没办法陪她一起逃到安全的地方了。”

    “她也是个坚强的孩子,就算没有我的陪伴,她也一定能逃到安全的地方的。”

    “而且,没了我这个现在连走都走不快的伤员,她在逃去安全地区的路上,应该也能更轻松一点。”

    有要紧事想做?

    青登还未来得及对佐那子刚刚所述的这些字眼展开追问,便见得佐那子长出一口气,紧接着一板俏脸,正色道

    “橘君,将我也带上吧。”

    “我知道一条前往居留地的捷径!”

    “捷径?”青登眼皮微微一沉。

    捷径……这个词汇,令青登的表情顿时变得认真、肃穆起来。

    “佐那子小姐,你真的知道一条通往居留地的捷径吗?”青登快声反问。

    佐那子郑重地点了点头“在我去给宇和岛藩的小公主上课时,我都是走这条捷径来在宇和岛藩的藩邸与小千叶剑馆间往返。”

    “这条捷径就在离这里不算很远的地方!”

    当了宇和岛藩的伊达小公主足足年的家庭教师,佐那子对于从宇和岛藩的上屋敷到小千叶剑馆的这一段路,早已是熟得不能再熟。

    在机缘巧合之下,佐那子于偶然间发现了一条从宇和岛藩上屋敷到小千叶剑馆的捷径。

    这条捷径由许多条人迹罕至的偏僻小巷和小路组成,中途会途经一座毗邻西洋人居留地的街区。

    也就是说——这条捷径能通往居留地!

    听着这突如其来的惊人消息,青登的眉宇间挂起一抹抹讶色。

    “……那好吧。”

    在深深地凝睇了佐那子几眼后,青登轻轻颔首,接着伸出手拍了拍他身后的牛背。

    “那麻烦佐那子小姐你给我指路了。”

    “来,佐那子小姐,上牛吧!刚好我这头牛还能再坐一人。”

    “橘君,你这头牛……能骑吗?”

    看着青登身下的这头武士们一般都不会去骑的坐骑……佐那子的高冷神情不受控制地“崩坏”了,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怪异。

    “我这头牛很通人性呢。”青登莞尔,“它刚才主动趴在地上,示意我快骑上来。”

    “哞~~”青登话刚说完,大黑牛便适时地一边甩尾,一边“哞”了一声……仿佛是在应和青登的话。

    “……我知道了。”

    佐那子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骑牛就骑牛吧”的“决绝表情”,然后拖着伤腿来到大黑牛的身侧,将两条修长美腿并拢,侧坐在青登的身后。

    待确认身后的佐那子坐定了,青登一扬手中的缰绳。

    “冲啊!萝卜!”

    “哞~~”

    一男一女一牛,于夜幕下的江户街头疾驰!

    “萝卜?”

    “我这头牛的名字,我刚想到的。”青登转回头,对身后的佐那子微微一笑。

    新的重要角色——坐骑·萝卜登场!

    它的人物卡应该很快就会过审了,大家之后可以去多多点赞。

    今天这章爆更,用来补偿对白银盟【英俊是我英俊呀】的欠更,我现在还欠这位书友章爆更。

    作者君现在还欠章万字大章。

    只要作者君够肝的话,明天应该就能开始青登与讨夷组的决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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