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王的登基大典安排在了春季。

    在几个日期选择的时候,已经成为皇太子的他,一眼就圈中了排在最后的选项。

    他给出的解释,是想在万物生发的时节开始一个新的时代。

    不过负责大典安排的官员都很清楚,他是想等太子妃生产。

    要不然,怎么会把封后大典安排在同一天?

    不过不管升级为太子的前慧王怎么想的,为登基大典做准备的有关人员已经有序的忙碌开来。

    而盛苑作为顺天府尹,只要协助巡城司和内卫军掌控京都治安就好了。

    刚好京都风波才消,而京都内外的庶民权贵们,大多还是有眼力见儿的,不肯轻易挑拨上位者的忍耐,故而个顶個儿的老实。近段时间里,鸡毛蒜皮的小案件偶尔冒出两件,除此之外再无诉讼,一时间,倒让府衙显得格外冷清。

    于是,清闲的盛府尹,隔三差五就被慈宁宫叫到宫里说话。

    “上苑的蘋婆、西凉的蒲萄、吴下的杨梅、闽中的荔枝,向来是我所爱也。”

    秦太后靠在软枕上,笑呵呵的跟盛苑说起了水果。

    “去岁进贡的贡桃皆好,不过啊,我却对你进上的红饼子念念不忘。”

    “您若是喜欢,等到了时节,再给您寻来。”盛苑剥着荔枝橘笑了笑。

    秦太后看着翠玉碟里的果肉,捏起一颗笑言:“前年地方进献的柑里,最得我意的是泥山柑,奈何今次遭了大水,收获寥寥。”

    “真柑虽好,香栾橙也不差。”盛苑接过宫女递来的红翡平碟放到秦太后手边,“肉质饱满,汁水清甜,您尝尝。”

    秦太后从善如流,吃了一片,笑着颔首。

    盛苑就着宫女端来的铜盆洗了洗手,一边儿揉着香脂一边儿叮嘱:“眼下天儿冷得很,这果子虽好,也不可多用。”【1】

    【6】

    【6】

    【小】

    【说】

    秦太后笑应着,顺手又捻了粒冰橘肉放到嘴里。

    盛苑:“……”

    大概是让盛苑瞧得有些心虚,秦太后干咳两声,叫人换下果碟,重换上热乎乎的果饮。

    “前儿永平又寻你麻烦了?”接过齐姑姑送上的手炉,秦太后调整了姿势,舒舒服服半靠着软枕,这才问起先前听到的信儿。

    盛苑也不瞒着,绘声绘色将她和永平公主的对话学了一遍。

    “哼,有小谋而无大智。”秦太后冷哼一声,看向盛苑的眼里却有些忧虑。

    “涉足仕途宦海本就不易,更何况是女郎!永平虽有诸多不是,可等你在官场呆久了,会发现,有更多更多的人尚不如她。”

    这般说着,她瞧了一眼齐姑姑。

    于是,刚想接话的盛苑发现,齐姑姑转身从不远处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扁扁的小匣子。

    那匣子不过巴掌大,瞧那样式端得像是装令箭的。

    “打开给苑姐儿瞧瞧。”秦太后示意齐姑姑打开。

    “咔哒。”铜锁弹开,一片朴素的青铜箭牌出现在盛苑眼前。

    “罪罚皆赎”,四个篆字在花藤纹路的环绕下撑满了整个牌面。

    “这是……”盛苑感觉这和安屿手里的丹书铁卷同属一类。

    “免罪铜牌。”秦太后眼眸流转的光彩里带着些许怀念,“当初荣安太后给温家争取的宝贝,后来先皇夺回,转赠给了我。”

    盛苑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先皇指的是承元帝。

    她注意到太后言语里那个“夺”字,莫名感觉有些凌厉。

    不过不等她多想,就听太后慈和的跟她说:“这青铜牌我是用不着了,而今赠予你这丫头吧!只盼着你永远都用不到才好。”

    “!!!”盛苑没想到这免罪铜牌竟然是送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惊喜,而是忐忑,“姨奶奶,有您这稳稳地靠山在,我可用不着这牌子!”

    “傻丫头,我纵是没有不依你的,也不可能永远陪着伱啊!给你,你就留着!”秦太后似看不到盛苑的不安,反手将匣子合上,扣好小锁,直接推到盛苑手上。

    “那您给我爹爹好啦!省得又要说您偏心哩!”触感冰凉的匣子,在盛苑手上却格外烫手。

    “你傻不傻!”秦太后翻她一眼,嗔说,“给你爹的东西,可不见得就能传给你,你不要老想着旁人!若你爹吃醋,自叫他醋去吧!我就喜欢可可爱爱的小女郎,才不稀罕他哩!”

    话说至此,盛苑也不好再推托,只是拉着秦太后的手摇晃着,娇声说:“长者赐不可辞,那我就愧领了……可是您须得好好儿的,我还得靠着您狐假虎威胆大包天呢!”

    “那可不!你这丫头啊,天不怕地不怕,姨奶奶我总要护你周全。”秦太后弯着眼,笑应着。

    ……

    盛苑抱着匣子回府,自是引起她爹一番惊诧不提。

    却说她离宫后不久,秦太后就让人至典籍厅传话,要内阁派中书舍人前来,她要拟旨留嘱。

    储君姜瑜琮闻声,匆匆赶至慈宁宫。

    “皇祖母。”

    秦太后看着这个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走的孙子,心里不是滋味。

    解毒丸救了他的命,可那些毒素到底还是伤了他的根基。

    她这个向来意气风发、体格康健的孙子,只怕终究还是要让蒽姐儿伤心了。

    “太子要好好保养,少言少语、情绪平稳方是长久之道。”秦太后摆摆手,让他听自己说,“哀家的情况,哀家自己清楚,能坚持到看着你回来,已是意外之喜……若你不能看透,只当是哀家想念你父皇,和他团聚去了。”

    饶是之前有所猜测,听闻此言的姜瑜琮仍不禁惶惶凄然。

    “孙儿恨卢氏!”姜瑜琮满眼含泪的哽咽痛诉。

    “恨伤身,你若任恨意膨胀,却是成全卢氏之谋划了!”秦太后摇摇头,叹声说,“而今皇室凋敝,你当务之急乃是稳定江山,振兴皇室,好好教导继承人。”

    提到继承人,秦太后又是一阵难过。

    孙儿能活着已是侥幸,再谈子嗣难免贪婪,故而蒽姐儿腹中孩儿必要保全。

    “御医虽可信,你当不可存有侥幸之意,太子妃那儿定要严格把守,不可给宵小可趁之机。”

    “皇祖母,蒽姐儿怀中孩儿应是女郎。”姜瑜琮咳嗽两声,轻言,“孙儿惶恐,一时不察,竟落得和陈末帝一般了。”

    “可是陈末帝当初却没有你此刻的好局面啊!那时没有女子科考为官,更没有女郎为皇储的先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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