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郭德刚心情纠地看着躺在床上的人,这显然已是病入膏肓了,还听说请了那么多的名医都没有办法治。

    让他来治……这不是找死吗?

    可看着朱高煦对他笑,他顿时一股痛苦的记忆又涌了上来。

    郭德刚打了个很轻微的哆嗦,最后战战兢兢地道“好……好……”

    他努力地装出镇定的样子,假装上去切脉。

    朱高煦在旁很热切地道“能治吗?”

    郭德刚像死了娘一样“可能无药可医了。”

    朱高煦急了“郭贤弟有起死回生之术,怎么会无药可医?”

    在朱高煦炽热的目光下,郭德刚只觉得头皮发麻,忙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是别人可能无药可医了。”

    朱高煦顿时就眼睛一亮“那么就请贤弟立即下药。”

    “啊……啊……好……好……”说着,郭德刚起身,迈着灌铅一样的腿,艰难地走到了茶几处。

    他捏起笔,手不断地颤抖,墨水泼得纸上到处都是。

    此时,朱高煦倒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狐疑地看着郭德刚“贤弟,你这是……”

    郭德刚脸上干笑,心却乱了,他想回家,他恨不得这个时候立即跪下来,给朱高煦磕头。

    “我……我这就写方子。”

    站在一旁的郑能陪笑,可心里却是忐忑无比。

    汉王带了这个奇怪的大夫来,看来确实是来刺探他家父亲病情的,哎……该怎么办才好?

    郭德刚硬着头皮,潦草地写下了十几味他记得的药。

    朱高煦拿了药方,道“呀,这么多的药?咦,有当归、人参……这些药,倒都常见,咦……这黄龙汤是什么东西?”

    郭德刚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粪汤……”

    朱高煦听罢,大为惊奇,翘起大拇指“原来粪便还可治病?”

    黄龙汤还真古已有之,只是几乎很少用来治病,这也是郭德刚从自己的师父那听来的。

    他的念头很简单,这黄龙汤,人家堂堂侯爷怎么肯喝?

    只要人家不喝,那就怪不得自己了吧?

    朱高煦慎重地将药方交给了郭能,道“快去熬药,你放心,只要吃了这药,便可药到病除的。”

    郑能“……”

    朱高煦看郑能久久不动,赶紧催促道“去呀。”

    郑能其实六神无主着呢,却在汉王的催促下,还是麻溜的去了。

    只有躺在病榻上的武安侯郑亨,听到粪汤二字,人都麻了,豆大的汗自他额上渗出来。

    朱高煦继续观察郑亨的病情,担忧地道“武安侯果然病入膏肓,哎,我瞧你的脸色,印堂发黑,面白如纸,若不是本王请了我这好兄弟来,只怕武安侯活不过几日了。”

    过了小半时辰,郑能才磨磨蹭蹭地将黄龙汤端了来。

    厢房里,臭气熏天。

    郑能道“殿下,还是待会儿,我服侍父亲进药吧。”

    朱高煦一副礼贤下士的口吻道“我与武安侯,情同叔侄,今日见他病到这个地步,该本王亲自喂药。”

    说罢,居然好不嫌弃地接过了黄龙汤。

    被褥里的郑亨开始在病榻上颤抖。

    站在朱高煦身后的郭德刚也在颤抖。

    朱高煦坐在床榻一侧,将郑亨的脑袋枕起来,见他身如筛糠,于是捏了他的鼻子,直接将汤药灌入了郑亨的口里。

    郑亨“……”

    郑能嘴张大,竟是说不出话来。

    郭德刚已是吓得两股战战了。

    郑能似乎不忍看父亲被灌药的惨样,别开了脸。

    这汤药只灌入些许。

    郑亨就承受不住了,两眼开始翻白。

    朱高煦一见,顿时一惊,立即道“贤弟,贤弟,快看看,这是……这是咋啦?”

    郭德刚“……”

    呕……

    郑亨垂死病中惊坐而起,一下子推开了朱高煦,便将药汤吐了出来。

    太艰难了,他实在装不下去了。

    朱高煦见状,又大惊道“贤弟,此药怎么……怎么……”

    郭德刚已是整个人瘫坐在地。

    “……”

    只是这屋子里,接下来就只剩下郑亨的翻江倒海。

    “水……给老子取水来……”郑亨一下子跳下了床塌。

    郑能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去取了水来。

    咕噜……咕噜……郑亨拼命地灌水,而后又吐出来。

    连吐了数十次。

    朱高煦此时,却变得不可思议起来,他古怪地看着郑亨“武安侯,你……”

    郑亨稍稍好受了一些,到了这个时候……好吧,他真的……演不下去了。

    “殿下……”

    朱高煦一脸惊喜地道“武安侯你的病……”

    “好了,好了。”郑亨中气十足。

    他甚至害怕朱高煦不信,故意在朱高煦面前蹦跶和跳跃了几下,才道“你看,好的很,啥病都没有了。”

    朱高煦惊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道“神……神医啊……难怪……难怪了……”

    难怪这郭德刚出手,一剂药下去,他家母后转危为安。

    起初他还觉得郭德刚似乎被吹嘘得过于神乎其技了。

    而且这郭德刚,他总觉得怪怪的。

    可现在……他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儿了。

    武安侯病成这样的人,居然转眼就活蹦乱跳,一戳一蹦跶,神了!

    “药到病除了?”

    郑亨直在心里骂朱高煦祖宗十八代,眼里已是热泪盈眶“药到病除了,已经病除了。”

    朱高煦还是很关切的样子道“要不要继续再吃一些药?免得……”

    郑亨发自内心的浑身抖了一下,连忙道“不用,不用,哈哈,老夫此时觉得体力充沛,混身都有无穷的气力。”

    又客套了一会,才好不容易将汉王朱高煦送走了。

    郑能便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爹“父亲,这……这该咋办?”

    “他娘的,够狠!”郑亨咬着牙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老子算是服了陛下,没想到老夫这略施小计,被陛下随手就给破了。”

    郑能无奈地道“那还装病吗?”

    “装你娘个屁。”郑亨气得面如猪肝色,道“汉王也真不是东西,想当初,老子和他好歹也有几分情义,没想到他为了争储,讨好他的父皇,竟下这样的狠手,这是生生要弄死俺啊,我观此人,绝非人君。倒是太子殿下,素来仁厚,众望所归。”

    这个时候,郑亨真的看开了,眼前豁然开朗。

    跟着姓朱的,那些狠人虽然和他的脾气相投,可细细想来,人家是君,自己是臣,相处久了,不免会有忐忑之心。

    此时才觉得和他脾气不太对的太子朱高炽,那个患有脚疾,可性情却宽厚的胖子,反而很对他的胃口!

    嗯,是个实在人。

    郑能木然地站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父亲这一番话信息量太大,他想静静。

    …………

    那头,回到汉王府。

    吓得差点要尿裤子的郭德刚,此时惊魂不定。

    可朱高煦就不一样了。

    虽然在很多方面,郭德刚都显得很普通。

    可今日见了郭德刚如此的本事,朱高煦真正被震撼到了。

    转手之间,翻云覆雨,难怪他家父皇总将这人挂在嘴边,对这人念念不忘。

    妙手回春,这可是性命的保障啊。

    身边有这样一个人,将来若是他父皇和母后再有点啥病,这又是一桩多大的功劳啊?

    最重要的是,郭德刚还如此质朴,分明有这神仙一般的手段,偏偏还从无傲慢自满,他父皇不喜那才怪了。

    “贤弟……”朱高煦拉扯着郭德刚的手臂不肯放。

    郭德刚只觉得劫后余生,他很想跑,再不跑肯定完蛋了,可他能跑哪里去?

    他很想哭,可欲哭无泪。

    他很想死……算了,好死还是不如赖活着吧。

    郭德刚心情忐忑地道“殿下……”

    “贤弟。”朱高煦亲切地道“我有贤弟,如得一臂啊,贤弟……”

    “殿下……”看着朱高煦的笑容,郭德刚只有无奈苦笑。

    朱高煦此时道“你我性情如此相投,本王……对贤弟……既喜且爱,只恨不得与贤弟真如亲兄弟一般,我想好了,贤弟如此大才,绝不能就此埋没,本王有一个念头,想成贤弟一桩美事。”

    郭德刚“……”

    …………

    时间过得很快,过了几日,这一日的清早。

    朱棣照例摆驾武楼。

    在这里,他见了文武大臣。

    如今,寒冬降临,江淮之地,也异常的寒冷起来。

    苏、松的灾情却未曾缓解,一方面是缺粮,如今又到了寒冬,实在令人担忧。

    文渊阁大学士解缙、杨荣、胡广三人提出了一个疏解灾情的章程,朱棣大抵看过了,倒也算是中规中矩,便也只好点头称善。

    不过此时他倒是想起了一事来,便道“刑部人何在?”

    站出来的是随来见驾,以备陛下咨询的刑部给事中刘宽。

    刘宽上前,行礼道“臣在。”

    朱棣看了他一眼,道“朕交代的事,办了吗?”

    “不知陛下交办的乃是何事?”刘宽道。

    朱棣艴然不悦,皱眉道“自然是那叫沈静的家伙。”

    刘宽道“陛下,此人乃是寻常百姓,所以归刑部署理,刑部这边,已派遣了人亲去查探。”

    “有结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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