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安平还向曹包通报,自己打算派犬兄入长城,一则为亲事,二则暗中观察城内的动静,做到心中有数。如果战乱会波及到管邑,圃田不会不预做准备,毕竟那里是魏王的经济命脉之所在;如圃田无动静,则管邑也应该没有什么大的危险。

    第二天,犬兄带着两名驿卒出发了,他本人往圃田,另外两人则往大梁送信。

    巴姊抱怨没有合适她使用的大舂,舂粟十分不方便。曹包听了,赶紧找人帮忙,从一个土台上搬回来一根建筑舍弃的废木桩。巴姊果然大喜,就在院子里三两下捣出一块凹陷来当臼。曹包想阻止都来不及,只得悄悄跑去向郑安平道歉。郑安平也很无语,但也无可奈何。

    这个舂臼一般女人真用不来,那根木桩郑安平拿都费力。不过自从有了这个臼,那帮单身男人倒经常过来舂粟,两人合作,力量正好。

    过了两天,犬兄回来,说圃田城中并无备战的迹象。又过了两天,驿卒带回了信陵君的回信,十分简单:“荥阳之事,非汝所当知也。”这一来彻底打消了大家备战的想法。

    又过了几天,小奴对郑安平说,四对母子与四名驿卒均为同乡,今男旷女怨,何不令其相配。郑安平道:“是何人之意”

    小奴道:”是乃巴姊所言。“

    郑安平道:”但凭所愿,非敢强也。“话出口没几天,驿卒们就一个个都钻到西跨院来了。弄得小四都不干了:叫你们跑步不跑,跑西跨院比兔都灵!不过小四也有拿捏他们的,他们的口粮还在驿站这边,西跨院还是只发母子俩的口粮,他们再怎么也得早上过来吃早餐,晚上吃了晚餐才能离开。小四见事不谐,只得定了规程,大家每天轮流值班!大家还抱怨,根本没有人来的地方,要值什么班

    但事实证明,小四是智慧的。秋老虎还在肆虐的时候,一天晚上,长城来的驿卒叫醒了当班季田,传来消息。幸亏那天犬兄和小四就住在驿站,没有离开,不然睡眼惺忪的季田绝对记不住消息的内容:管邑老弱及粮秣尽入长城,但留精壮十人以守城障。

    全城的人都起来了。曹包和小四跑到管邑,通知城主带全邑人进长城,并把所有的粮秣都带走。郑安平把女人和孩子们集中起来,让车行备好车,准备往长城里送。巴姊嚷嚷着要留下,郑安平道:”城中妇孺,皆赖巴姊得全。“小奴也劝巴姊跟着进城,否则城内可能受欺负,这才把巴姊给劝下来。五人中,曹包算文人,众人要他进城,他死活不肯。郑安平道:”城内若无官司,如何得通消息吾四者兵甲俱全,惟先生不得。但屈往城中,以为后援。“曹包才答应。

    车行的人备好车,曹包夫妇牵好马车,领着一众妇孺到了管邑城下。管邑的人第一批都是老人,主要是老妇人。城主把自己的车也备好,让两个儿子驾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就坐在车上。曹包的马车上、车行的牛车上也都坐上老人;还能走的,就跟着牛车走。

    走走歇歇,一直到天明,这队人才出现在长城之外。验过节符,门卫将几处聚邑指给了曹包。曹包带着邑民进了聚邑。

    聚邑属于圃田的农民,他们中的精壮已经被召进圃田城内,准备守御,所以有房舍空出来了。

    第一处聚邑的里长接受了二十户,把这一批老人都安置了,连同他们的家人都将在这里居住。

    管城内的妇孺被安置在一个院落中。

    然后是第二批、第三批……然后是粮食,以及养的家禽家畜。——草秣价值小,体积大,就不往城里运了。由于管邑人、财、物皆贫乏,两乘辎车运了十几趟,东西也就运完了。粮食并不在邑中存放,只留下十天的口粮,其余被要求集中存放在圃田城内。两乘辎车和一乘马车也被要求放在圃田城内。由于管邑几乎没有存粮,郑安平他们打的粮食几乎只够管民吃十天的,送到圃田城内的粮食没有几车。

    长城内的邑长有接受十几户的,也有二十几户的,不过五六个邑,就把大家安置好了,相距不过二三里地。这样便利的条件,让曹包感到十分意外。

    郑安平等最后入城。时近黄昏,郑安平带着四人到圃田城中拜谢,圃田守亲自接见,略致慰问后,就让他们走了。

    郑安平等五人又到每个安置点慰问管民,告知他们,管邑的官司就设在不远处的邑中,让他们安心居住,一旦战事结束,就带他们回家。背井离乡的管民只有叩头感恩的份。

    当他们到城主家时,城主请求让他的儿子们出城追随管令。郑安平只接纳了一个。

    到了管城各府所在院落,各人见过自己家室,男人们说些勉励的话,女人们依依不舍。五旺、五儿,甚至盖聂都要出城,被一顿臭骂否决。

    车行的车夫和曹包夫妇住在一个院子里。郑安平向他们道了辛劳。这里是管邑的大本营,粮食留得非常多。但车夫们有些担心他们的车可能回不来了。郑安平没有经验,也不敢打保票,只能空口安慰几句。车夫说,既然没有车,他们留在长城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回荥阳,找老东家,还能干点活。郑安平想想,也有道理,至少有助于减少粮食消耗,就同意了。

    晚上,他们凭借节符出了长城,回到管邑。管邑还有几位老眼昏花的老人不愿意搬走,郑安平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见。

    两名车夫连夜回荥阳去了。郑安平他们回到管城内,全副武装起来。现在他们有九个人,四名武卒都有全副兵甲,四名驿卒还是短褐。郑安平拿出信陵君赠送的三副皮甲,麻三留下的三副皮甲分给了三人,现在也在,所以还有六副甲,每个驿卒一副,虽然防护作用抵不上三副皮甲,还是比没有好得多。至于武器,弩自然没有富裕的,长戟因为有信陵君赠送,有一柄富裕,给了城主的儿子,——只有他能够自如地挥舞长戟,四名驿卒只能持手戟。

    在不安中度过一夜,郑安平派出驿卒去南关通报。回报南关也已经进入战备。城门还未修缮完毕,但已经勉强可用。南关通报,望见华阳四乡邑民已经在往华阳城内集中,似有大战来临。黄昏时,昨晚离开的车夫引着另外三人来了。原来他们进入荥阳后,唐氏车行已经被征用,只有这三位,因为承接了运输任务,不在行内,逃过一劫。这五名车夫一商量,不如回管邑,可能还保险些。他们见九人皆兵甲鲜明,自告奋勇愿意打探消息,因为沿途的道路他们都熟。郑安平也不好拒绝,毕竟今后在管邑还要相见。除一人轮流登高瞭望,其余人都在北城粟兄的宅院里集中。郑安平问起荥阳内的情况,车夫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进驻荥阳的不是魏军,而是赵军。问有多少人,车夫们皆答,漫天遍野,光过河就过了三天,不知其数。问有多少条船,答道,河里都满了。正不知有多少。

    郑安平搞不懂了,赵军占领荥阳是要闹哪样

    接下来的事更让人看不懂了,因为从长城涌出了大量的魏卒。郑安平等上前搭话,竟然了解到魏军不只这一路,而是分成三路,向荥阳开进。

    郑安平观察了一下,仅这一路就不下五万人。如果三路都是这个规模,那出兵就达到十五万人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是要报去年秦国入侵的一箭之仇吗他越想越觉得对,赵军一定是魏国请来的援军,这样,联军的力量还不止十五万。如果好好打,应该可以给秦国一个教训。

    可他又含糊了。如果兵集荥阳是为了伐秦,进军的路线应该是从荥阳往西,那应该波及不到管邑,为何管邑,乃至长城一线都戒备起来。难道要打韩国为什么他想起来了,秦国本来已经退兵,结果韩国跟上去,被秦军打得大败,而秦军竟然还要找魏国算账!

    难道是怨恨韩国为自己惹事那没理由找赵国帮忙啊郑安平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从他到管邑这几个月的经历,魏与韩应该有盟约,所谓魏卒不出长城,韩卒不出华阳,双方还是谨守的。可是……

    五万人过了三天才过完。人在陆地上行,辎重和兵器都放在船上运输。

    最后,郑安平看出来了,领兵的大将军正是将军芒卯!这一次,他坐着船,从水路北上荥阳。他和芒卯见过面,依稀有些印象。而他旁边的芒申,他实在太熟悉了!

    大军通过,郑安平越发糊涂了。就算要和韩国打仗,可主力是魏军啊,难道还能打自己人,长城和管邑不仅不给予支持,反而把一切辎重都撤掉,似乎惟恐魏军占了便宜。这还是本国的军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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