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卯道:“倒没想到此城如此棘手。看来只能集齐大军,迫降此城。”

    信陵君道:“大战将至,不可多费时日,也不可多耗兵力。能迫降自然好,否则只能一战。无论是战是和,都必须速决。”

    晋鄙道:“一旦战起,臣可领民军冲城。只言破城后即可分粮,不愁不破。”

    芒卯道:“大夫所言,一举而两得,臣以为可行!”

    信陵君道:“真想不到,大梁城外不过百里,竟有如此城邑,拔掉也好!以卿之见大约要调多少兵员前来?”

    芒卯道:“此城不过百余户,吾以为千人足以破之!”

    晋鄙道:“不然!此地城小兵薄,打破固然不难,难在速战速决,最好能一鼓而下,以激奋士气,以备大战。故臣以为可调一偏军前来。”

    信陵君道:“大夫所言,诚是老成谋国。”

    芒卯道:“各军分拨已定,如要调出一偏,不仅劳动大军,且会动摇整个阵形。”

    信陵君道:“敢问将军,三军目前如何布置?”

    “依臣昨夜与公子所定,中军进入管城,修葺城墙、家居,以为坚守;后军入中军所遗营寨,重加修葺;前军……进至管城南门外结营,而后逐步延长营垒。”

    “如此,管城内外有两军四偏。如每偏选精锐十卒,可得四千人,加上这里的一千,即敷需要。”

    芒卯道:“选卒推锋,自是战时常法,但通常都由本部督率。临时集齐一偏军,上下不相亲,行阵不相和,恐躄于战事。特别是右偏,均是寻常农家,不谙阵战,如无有力之人维持,恐难大用。”

    信陵君道:“选锋而前,自当重赏罚,励士气。就说城破后魏公子有重赏。”

    芒卯与晋鄙相互望了一眼,晋鄙从腰上解下一个匣子,芒卯十分熟练地从中拣出一枚符,说:“事涉三军大事,非普通传驿所能为,必要亲信心腹之人方可。”

    信陵君道:“芒公子见在军中,亲信忠诚,可堪此任。”

    芒卯道:“犬子随护左右……”

    信陵君道:“大军深处,岂会有失。将军不必过虑。”

    于是芒卯转向芒申,将兵符交给他说:“令前、中两军各偏选十卒精锐,另选勇猛司率督领,备齐攻城之具,即刻开拔。你领一卒传驿前去传令,每偏留十人为向导,带到这里来。你带另一半前后呼应,随时报告进军情况。”

    芒申接过符节,出帐离开。

    “令已传出。现在没什么事了,就静待大军赶到!”见芒申出帐,芒卯轻松地对信陵君说。

    信陵君答道:“我们趁此空闲,先哨探一遍城邑,大致定下攻城方略,也为大军指定营地。”

    芒卯听了,只得又出去吩咐备车。

    城邑不大,方圆不过一里,城墙高丈许。四周是田地,随水就形,显得零乱。

    晋鄙道:“此城东边有河,西边全是沼泽,我军自东北而来,可分兵南北,或垒土山,或撞城墙,一鼓可平。”

    信陵君道:“既分南北两面攻击,则需二将分头指麾,方不误事!”

    芒卯道:“此等小战,不劳大将,有一偏裨登高击鼓足矣!”

    信陵君道:“确是此理。然此时非比寻常。攻此小城,背后是秦相大军。要攻得猛、攻得顺,伤亡小、士气足,以备后来的大战。如果攻击不锐,士气不高,伤亡惨重,攻下来也是败。故我等三人必须出阵,以壮威势。”

    晋鄙道:“公子所虑虽是,但臣与芒将军分镇两边,绝不误事。公子只在阵中安坐便好。”

    信陵君道:“我虽年幼,但不敢避锋镝而弃社稷。大敌当前,我军新败,我不能不身先士卒,捐躯沟壑。”

    芒卯道:“公子此言,令臣等何以自处!但请公子安坐,臣等必尽力督率士卒,不令有失。”

    信陵君道:“大将不出,何以振奋士气,两卿但请听我。”

    车队绕城一周后,又回到城东。信陵君指着城东一片湖沼道:“我的大旗就设在湖边高地上。二卿分北南在两翼扎营。大军到后,就地生火做饭。打下城池后,入城宿营。这样可行?”

    芒卯和晋鄙对视一眼,躬身拜道:“公子英明!”

    “二卿何人在南,何人在北呢?”信陵君问道,但不等两人回答,又道:“且回营卜上一卦。”

    三人回到营中,已有一传驿返回,报说五偏军均已传令完毕,正在选卒。前军两偏在这名传驿返回路过时,已经在列队,约一两个时辰可到。中军两偏怕是要到黄昏了。

    听完传驿的禀报,信陵君对芒卯说:“大军将至,我为前部,敢请为后军安营。”

    芒卯道:“公子身先士卒,敢不从命!”再次出帐,准备分派下去。信陵君也跟了出去。晋鄙似有些意外,但也跟了出来。

    芒卯对军监道:“以本座大营为中,东西南北各一里,各置一座军营。辕车都不要动,每营只树两道戟门,四隅持戟。”

    信陵君忽然发声:“此外离城不过五里,突前一里,营盘就安置在城外了,如何整军出战!不如置于中营左右,也便于出击。”

    芒卯吃惊道:“岂有将大营置于阵前之理?万一有失,三军尽夺!”

    信陵君道:“不过是些少农夫罢了。中军为全军精锐,自应首当其冲。两偏分置两翼,出击时也便宜:如布成方阵,出击时尚需变换阵形。事不可缓,就布成翼形阵吧!”

    芒卯无可奈何地叹道:“公子精于阵战,臣不及也。”

    信陵君道:“正是受教于将军。”

    芒卯再次对军监道:“以中军为前锋,左右一里,翼形各置两校四营。仍各树戟门。”以指划地,详细地解释了各营所在,以及周边范围、设垒添灶等项事宜。说完了,军监答应一声,接过符节,转身去了。

    在芒卯吩咐军监时,信陵君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城邑,它是那样模糊不清,那样涉小……等芒卯吩咐完毕,军监接令离开后,他问道:“那三名刺客说略备薄礼,他们送了些什么?”

    芒卯道:“却不曾问得。”转向问一名军官道:“你可知晓?”

    那名军官回道:“可将门前持戟唤来,一问便知!”

    不一会儿,军官带上一名武卒,叉手站立。芒卯问:“午后城中有人劳军,你可知晓?”

    武卒答:“是,正是庶人当值,引至帐下!”

    “他们共有几个,送来些什么?”

    “他们来了五人,一名老者,两名壮年,均是长袍;还有两名短褐,挑两个挑子,一个挑子是两个罐,许是酒;一个挑子是柴。”

    “现在哪里?”

    “两名短褐放下挑子就走了,那三人进去后,并未再出来,挑子现还在营前。”

    信陵君道:“我们过去看看。”

    一行人出到营外,果然看到两副挑子。芒卯对一名武卒道:“先打开那个罐,看看是什么?”

    武卒应声过去,揭开封泥,闻了闻,又伸手蘸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大声道:“只是清酒!”

    芒卯听了,也走过去,让武卒取个碗来,倾出少许,看了看,闻了闻,又咂了一口,道:“恐连清酒都不是,只是井水罢了。”说着递给信陵君。信陵君接过来,随手倒在地上,道:“刺客所备之物,不能不防。这两罐酒就此封存。这担柴倒十分干燥,且分到各营,待大军到后可以升火。——哦,军中卜师可曾随行?”

    芒卯道:“卜师通常驻于中军,随辎车进退,不与大军同行。目前应该已经到了管城。公子如需要,可派人到管城召来。”

    信陵君道:“眼看今日回不得管城了。就备驿车,请卜师移驾,备齐三牺几案。”

    芒卯再次行符给一名传驿,到管城传卜师前来,并备三牺等祭祀之物。然后道:“公子劳顿一日,可暂安歇。”

    信陵君道:“将军和大夫且安歇,我去探一探郑公子。”

    晋鄙道:“臣随公子前去!”

    信陵君道:“大夫一路劳顿,郑公子就在大帐边,差一武卒带路即可,大夫请与将军安坐,议一议攻城之事。我且偷闲一时。”

    芒卯道:“公子既如此说,臣等且退。”

    信陵君指了一名执戟值守的武卒,问道:“知道郑公子在哪里吗?”

    武卒答:“知道!”

    “好,带我去。——将军会知会卒长的。”

    武卒应一声“得令”,执戟在前面走,信陵君对芒卯、晋鄙深揖一揖,两人连忙闪避一旁,双双回拜。信陵君转身跟随武卒离开。芒卯与晋鄙互揖一揖,分宾主进入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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