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龁进入简子城后,一面谨守要道,一面派出哨探继续巡哨,终于探得五十里外有赵国关隘,问当地人,称之为皮牢。这里山道狭窄,一条山涧从山间蜿蜒流过。关隘依山傍水,封锁着身后的狭道,关隘不大,约有五百人驻守。关前有片较为开阔的谷地,可以屯兵。如果从山间小路翻山过去,下山就到;如果从北边大道绕过去,要多走二十里地,但道路比较平易好走。

    王龁决定自己先率轻军五千人翻山过去,占住地步;后军一万五千人押着辎重,在一天后跟进。

    次日,王龁点齐五千士兵,在向导的指引下,走上一条山间小道。小道极窄,也就容两人错身而过。王龁亲率五百人为前锋,快速突前。其他人在公乘的率领下,依次而行。所谓轻兵,就是不携带长矛、盾牌这些重武器,也不披甲的士兵,或称奇兵。由于武器单一,战斗力其实不强,主要就是轻便快捷。王龁率领的前营主要由轻足善走的士兵组成,行进速度非常快,只一时就登上了山顶。王龁让他们沿着山顶的制高处分散警戒休息,一面催促后队尽快跟上。

    由于十个营无法并列行军,只能一个营一个营依次前进,登山的过程并不顺利。王龁的前营登上山顶时,最尾的后营还没有上山。这种前后无法照应的局面令王龁十分恼火,如果突然杀出一个营的敌人,就能把这个阵形打乱,令首尾不得相应,给自己造成巨大损失。

    往山后看,群山万壑,一条小道蜿蜒而下,道路尽头似乎有一个小的聚邑,约几十户人家。

    当第二个营接近山顶时,王龁交代营代理官大夫,一定要提高警戒,等下一营来了再下山。山顶并不开阔,停留一个营已经很拥挤,王龁又带着前营下山,前往前面那处聚邑。

    后面的营并没有急行军,行军速度相差不大,各营之间相距一里左右的样子。当王龁的前营进入那处聚邑时,已经有两个营正在下山。

    这片聚邑处在几条三路的交汇处,除了从山顶下来的一条道外,还有一片谷地通往山后,而从这里往下,可以望见二十里外那座关隘。

    关隘的确不大,纵横不过半里,大约也就容百人,用五百人据守已经多了,大约是得知秦军进犯后增派了兵力。如果在平原上,这样的小城,王龁一个冲锋就能给拿下。但这座关隘则有所不同。首先,它依山傍水,东北的大山几乎将它抱入怀中,洺水从西北的山谷流过来,从它的正面流过,注入东南的谷地中;在西北、东南两处谷口之间,一处宽不过十里的谷地,勉强可以排兵布阵。而东南方向的谷口,则是通往邯郸的必由之路。这处关隘完美地护住了这个谷口;而这个谷口由于通向邯郸,几乎可以不间断地给这处关隘以支持:要粮要兵,随时都可以补给上来。

    王龁让前营下山,占领一处前进阵地。

    这里的地方真的很小,王龁估计,大约只够设一个营地。他勉强挤了挤,安排下两个营地的位置,用旗帜标记出来。下山的前营严阵以待,谨防关隘中的赵军出来骚扰。又派军使传令,让公乘和公、官大夫先下山到聚邑集中,自己在安排好前营的守备后,也上山回到聚邑中。

    五千人猬集在一个小山谷中,令王龁十分不爽。他要迅速突破这处关隘,前出到开阔的地界,才能发挥军队的战斗力。但偏偏在这里,王龁连五千人的兵力也施展不开,最多能同时使用两三个营。

    王龁上山后,第二营也到达了聚邑。王龁让官大夫带部队先占领聚邑及其周围。当第三个营到达时,官大夫以上的官员也全部到齐。王龁让第三个营下山,安排营栅,与第一营共同扼守下山口前面的开阔地。然后将全部军官都带上了旁边的山峰。在这里,整修谷地一览无余。

    王龁道:“此地狭隘,此关颇雄健。然非夺此关不足以过也。旦日必破此关,乃得出也。”

    一名公大夫道:“臣旦日必破此关!”

    王龁道:“今夜但宿于山上。”遂与各营议定宿营方案,以及明天的进攻战术、行进路线等等。由于这里实在过于狭小,突击兵力有五百足矣,决定集中所有弓箭,向关隘一角集中射击,掩护这五百人突击。

    夜间,王龁派出一支部队,巡哨到关隘之下,绕关而行,尽可能侦察关隘周围的地形地势。但由于有河流阻挡,涉水时总会被城上的赵军发现,一阵弓箭射回。只有从上游谷口处涉渡,才能勉强渡过河去,但能观察到的情况有限。

    第二天点军毕,王龁登上山峰,观察整个战局。

    山下的官大夫按照昨天的布置,率领五百戟兵和五百弓箭兵出发。军队到达洺水边,城上一片安静,就像没有人一样。王龁暗暗称赞:此将不凡!一般当敌军出现在护城河边时,守城士兵们几乎出于本能地开始射击,能射到几个算几个。出现现在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守将严令不许轻易射击。

    弓箭兵率先涉水过河。他们散开队列,尽可能快地?过水面。当他们渡过一半时,城上鼓声响起,一排箭整齐地射出。当即有几名秦军中箭,鲜血染红了洺水。然后是第二支、第三支。

    几乎在一瞬间,三支箭齐齐射出,射倒了不少秦军弓箭兵。从岸上跳下来几十个秦军,拖着受伤的士兵退回到岸边,拔箭、止血、裹伤,而弓箭兵前进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在他们爬上河岸时,又是一声鼓响,三支箭射出,又倒下了十几名秦军,这一次不少人是从岸上被射倒在河中,而救援的秦军也没有那么及时赶到了。

    过了河,弓箭兵各自半跪蹲下,鼓声响起,弓箭兵向城上急射,岸边的戟兵则奋勇跳入水中,向对岸冲去。他们每人拿着一束捆扎好的干草,扔在城门下,迅速退回。城上的弓箭被城外的箭雨所压制,只有零零星星的箭射下来,构不成威胁。然后十个火把扔进干草堆中,干草毕毕拔拔地被点燃了。秦军则集体退回到河岸这边,只等城门火起,立即发起冲锋。

    但还没有等他们完全退过河,就发现赵人已经搬来大瓮小罐,从门楼上往下浇水灭火。官大夫急令弓箭兵向城门射箭,以阻止灭火,但距离太远,而且遭到城上的反击,效果不大,不一会儿,大火就变成了浓烟,随后渐渐散去。城上可能是怕秦军再来点火,又浇了几大瓮水下来,把草堆彻底打湿,让它无法点着。

    王龁在山上,眼看着门前的火被扑灭,心中的希望也随着熄灭了。这样狭小的关隘,本来就是为防御作战而设,面积虽小,但城墙坚固、高大,几乎不可能靠攀爬登城,打开城门是最方便的战术,然后就是用云梯爬城了。由于秦军必须要快速通过,封锁战术并不可取,秦军比赵军更加耗不起。

    眼看前方的公大夫准备再发起一次进攻,王龁下令鸣金收兵。他不愿意在这座小城下损失太多兵力,——这还没看见邯郸城呢!

    当天晚上,巡哨的士兵回来报告说,关隘东门有大批赵军调动,隐蔽过去探听,原来是谷口东边的赵军来增援,并把关隘中死伤的士兵运走,许多人是被抬着出去的。王龁问到底有多少人被抬着,回答却是看不太清,似乎人数不少。这更增添了王龁的忧虑:如果关隘能及时得到后方的补充,那就更加难于攻取了。

    王龁又把众将招集到一起,讨论明天的作战。有人觉得,今天后撤得早了,如果不后撤,而是坚决固守河岸,可能能给守城士兵巨大的杀伤。但大家更关心的是如何打开城门。有的建议再烧一次;有的建议干脆伐些大树,直接撞开城门;还有的建议堵上洺水的上游,用水灌城。

    王龁急于打开关隘,快速进入邯郸,仗着兵力雄厚,决定多管齐下。他分派兵力,明天继续攻城,争取用火烧,发动士兵多束干草,准备多次连续烧城。又将邑民的门板拆下来,临时作为盾牌使用,以减少冲击时的伤亡。

    一营准备土包,到洺水上游筑坝,准备灌城。一营到山上伐木,就用邑民的车改装成冲车。这两路都需要时间准备,明天肯定来不及。所以明天继续今天的强攻、烧城门。

    今天夜里,王龁令全军每人准备两束干草才能休息。第二天,秦军每人背一束干草,在过河时将门板抬在前面,掩护弓箭兵,以减少损失。弓箭兵过河后,在门板的掩护下开始射击,待压制住赵军的火力,戟兵一跃而起,猛冲到城门下,将身上的干草扔到门洞里。城门另一侧城墙,并不在秦军交叉集中火力的打击范围内,并未受到压制,但秦军没冲过来前,他们并不射击,造成赵军被压制的假象;现在秦军戟兵冲过来,在离城门十几步距离时,他们突然从城上向下射箭,由于戟兵正在向城门集中,阵形十分密集,几乎每箭必中,虽然多数士兵还是能够将干草扔进门洞内,并退回来,但中箭的士兵多到后撤时根本拖不完。虽然掩护的弓箭兵发现这一情况后立即转移目标,对远端的城墙进行射击,但惨重的伤亡已经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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