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龁下令移营时,昨天留在轑水的公乘已经率军来到,王龁让他们不必停留,继续前出三十里安营。自己和另一公乘随后便至。那名公乘十分谨慎,派出了大量兵力向两边山梁哨探,然后才驱军前行。谨慎的行为让前军在黄昏前只走出了十五里。

    哨探出的两片开阔地其实也不足够开阔,要让五千的部队得到足够的地域还有些难度。王龁于是率领后到的前军越过这名公乘,继续前行到更下游的一处开阔地安营。前军两偏一万人其实占了四处开阔地。

    王龁留下的营寨为中军所占据。这处营寨其实只够一偏居住。司马靳把它留给了辎重营,作战部队在前后各占领一处空地安营。

    胡阳没有迁出城邑,他还要和公子咎等人协调全军的行动,不宜分开。王陵的后军进入司马靳留下的房舍,同样把大帐设在城邑的东门边。

    胡阳于早饭后就叫来郑安平和陈四,让他们带上一百人出发到前军找王龁,跟随前军前进,主要负责寻路探道,绘制地图。在前军谨慎地搜索前进时,郑安平、陈四带着从六百人中精选出的一百人,只顾沿着峡谷前行。这一百人的挑选标准是:在进山路的过程中没有生过病的。

    到中午这一百人已经越过前军的巡哨,继续向下游探查了二三十里,终于发现一条从西北注入的河流。陈四还想探查,郑安平拦住他,说今天到此为止,把周围的地形探查清楚,立即回营,向上报告所发现的河道,明天再继续探查。

    回到王龁居住的营地,他们也才刚刚安营。听到陈四等人的介绍,王龁明显来了情绪:这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他立即带了自己的亲营百人,由郑安平、陈四带着,亲自前往查看,一边派人向胡阳报告。

    他们到达河流交汇口时,天已经很黑了。王龁只从干粮袋中抓出一把炒粟,一点点放进口中细细咀嚼,一面要向上游寻探。跟随的人都劝阻道:“天色已黑,断不可再进。纵无敌军,恐有野兽!”

    陈四也道:“天色已晚,臣当绘图矣!愿俟之以旦日!”王龁这才作罢。

    王龁到达营地后,胡阳的指示也跟着来了,命他明天再向下游移营三十里,完全控制两河交汇处。这正遂了王龁的意。他仔细地盘算了一夜,规划明天的行程。

    第二天天微明,王龁就带着全部亲营千人出发了。前军由两名公乘分别领着,随后跟进。

    白天行军比晚上还要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两河交汇之处。亲营五百人迅速地散开警戒,另五百人一半寻地安营,一半护卫在王龁周围。陈四他们也跟在王龁周围,查看这里的地势。

    这里被群山严密地包围着,河道不宽,只是一条狭窄的峡谷。汇流后,下游有一个巨大的落差,激起巨大的水声,形成一片瀑布,然后冲出山谷,蜿蜒流向下游。

    由于下游紧挨着一片瀑布,暂时安全,搜寻的工作转向支流的上游方向。这条支流从西北方而来,河道同样是一片峡谷,两岸坡度相对和缓。郑安平和陈四自告奋勇,欲带着自己的一百人向上游方向巡探。王龁同意了。叮嘱他们小心在意。这片区域基本立不起营寨,大队人马更无法展开。王龁通知后队暂缓前进。自己就在河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安心让亲营寻找适合安营的地方。

    郑安平一行沿着峡谷前进。这片河谷的两岸是平缓的山坡,河道两边冲积成的平地宽的约三五百步,窄的不足百步,看来长期无人行走,长满野草和灌木。士兵们只能以戈斩断草木,强行打开一条通道。这样边开道边行走,走到日头西斜,约走出四十里,前面出现一片宽约七八百步的原地。大家都感叹功夫没有白费,这样一片原地大约可以供二三千人宿营。眼见天色将晚,郑安平和陈四商量,走到这个份上,如果回去则前功尽弃,决定派十人结队回去报信,其他人就在原地宿营。由于担心谷地遭遇毒虫怪兽,大家找到一片避风的石坳作为宿营地。升起一堆火,既驱赶野兽,又带来温暖。就着水吃了几口炒粟,安排后警戒,大家围着火堆就寢。

    陈四已经有些咳嗽了,乃坚持着绘完白天所看到的形势。连一些断了流的小溪也都一一标明。画完,才蜷缩着身子,靠着石壁坐着入睡。

    王龁于夜间得到郑安平派来的人的通报,知道只有上游四十里外有一处可以安放二三千人的场地,当即传令,命挑选精锐二千人,由一名公大夫引领,旦日出发,由郑安平的人带路,至场地安营,以为接应。

    第二天,公大夫领着事先选好的精卒出发,由郑安平的人带路。其实用不着带路,前面只有一条峡谷,别无旁路。草木浓密处,还有郑安平等人斩下的残枝败叶,指示着前进的道路。

    虽然不像昨天那样需要开道,但这二千人到达场地时,也已是黄昏。郑安平他们早已离开,往上游方向探寻而去,沿途留下一片片斩下的草木,开辟出一条道路,通向远方。

    郑安平他们开辟道路向前走出了并不多远,就发现前面有明显的人走过的迹象。这令他们十分振奋。继续前行,果然发现了一片田亩,种着粮食和果树。虽然间杂着野草,到底是有了人烟。继续向前,竟然找到了一处三几户人的农居,他们见一群明火持杖的人出现,个个惊恐不已。

    郑安平等人虽然来自各地,会的方言不少,但却基本听不懂这些人说的话,自己说的话他们也听不懂。两边只能干瞪眼。不过表现在脸上的和气打消了农户们的恐惧,让他们稍稍安下心来,还给他们端来水喝。到他们炊粥时,郑安平连比划带说地问他们,有没有大的鼎可以一次炊熟百人的粥这次那些人听懂了,摇头表示没有;郑安平又问,附近什么地方有那些农户指着那道峡谷,示意走出去就有。问他们走出去还有多长的道,他们就又听不懂了。

    当天夜间,他们就宿在农居的墙下,就于院中点起火。他们不知道王龁已经派人在不远处接应他们,觉得路途遥远,通报不便,而且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可以通报的,就没有继续派人回去。

    第二天他们要出发时,一名老者出来冲他们摆手,他指指前面的峡谷,又指指郑安平手中的戟,郑安平好像领悟到,这老人是在说前面谷口也有执戟的人。他冲老人拱了拱手,带着手下走进了山谷。进了山谷后,他叮嘱大家,老人可能提醒前面有敌军,大家要警醒些。所以除了开道的,其他人都严密地四下观察。这里有人行走的迹象更明显了,越往深处走,渐渐地显出道路来。

    大约走到中午时分,一人指着前方叫道:“有人!”

    众人停下脚步,抬头观看,但见前面一带山上,站满了人,而山脚下峡谷口上,也隐约有大批人群。郑安平让大家把弩控上弦,准备厮杀,自己带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前进了百步,对象那群人也不退,也不进,郑安平有些不敢荐继续往前走,就退了回来。让大家退出百步之外,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停下来。

    郑安平将众人安排成一个阵势,都隐在山石或草丛的后面,自己和陈四及一名大夫悄悄地攀上山去,只露出头来,往对面观察。这里地势高,视野开阔,对面的情况能够看得清楚。陈四把双手卷成筒状,仔细地看了看,又伸出手去,竖起拇指比划了一番,道:“前路山上皆妇人,精壮皆聚于峡内,约有十里,似未见吾等,并无动作。”郑安平也道:”彼虽众,少兵无甲,不成行列,不列阵势,非能战之师,盖乡民也。“

    那名大夫道:”似此,吾等且近而斗之,必胜。“

    郑安平道:”彼众虽无行列阵势,然据地利,守人和,且十倍于吾,恐难胜也。但得一校之师,破之必矣!“

    大夫道:”迫而战之,观其虚实,虽不胜,犹可退也。“

    郑安平道:”未可!斗则必有伤,道路艰险,退之难也。可分兵一半,于此观之,进退如意。一半兵速归大营,请援兵来战。“

    大夫道:”请兵来援何需半兵。但遣十人归之即可。“郑安平点头称是。于是大夫下了山,派一名簪袅带十人连夜返回大营,请一公大夫增援。其余人原地休息,随时准备作战。然后自己又回到山上——时间已经过去约一个时辰。郑安平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见对面的人也没有继续前进的意思,双方僵持在原地。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郑安平意外发现,那群人竟然也渐渐地下山了,而峡谷口上聚集的人也开始返回。

    郑安平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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