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懂了,真是个伶俐人啊,果然读书人都不蠢。

    他沉吟片刻,方才道,“你也看到了,父皇如今对四弟是言听计从,你说的独尊儒术,恐怕一时半刻行不通,四弟钻研的可都是科技!”

    解缙愤怒地道,“哪里是什么科技,分明是奇巧淫技,一些人居然还无比推崇,方孝孺竟然好好的侍讲学士不做,去做什么附小的校长,臣都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官职?”

    朱高炽明白了,在解缙看来,既然四弟向皇上举荐了他,那就应当重用他,结果,一转身,四弟宁愿用方孝孺这个贰臣也不愿意用解缙这个迎降之人,解缙心里恐怕只有嫉妒吧!

    这对朱高炽来说是好事!

    “解大人,这些话,你可千万别随便说。我四弟是父亲最小的儿子,以前在北平城读书的时候,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凡我爹一说,我娘就护着,这没办法。”

    言外之意,朱高燨就是个不学无术的人。

    “他从小就喜欢钻研这些,那时候,家里但凡有点什么,他就喜欢拆了装,装了拆,爹少有说他的时候。这是他打小就养成的习惯了,喜欢鼓捣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朱高炽叹了一口气,道,“这些原先我们都以为是毛病的事,都算不得什么,今天我才听说,四弟居然将盛庸的遗孤收养了,我就不知道四弟想做什么了?”

    对于解缙这些人来说,他们最怕的是什么?史笔如铁,那是身后事,他们眼下最怕的便是听到或是看到建文朝时的忠臣。

    盛庸和铁铉不能不算建文帝的忠臣了,当初,他们缺胳膊少腿地被高巍从战场上抬回来,建文帝别说面见了,过问都不曾过问一声,不可谓不凉薄。

    也正是因此,盛庸和铁铉才越发让人敬重,因为是昔日的朝廷亏欠了他们的,在燕军那般猛烈的炮火面前,盛庸和铁铉阻挡了燕军前进的方向,如若不然,朱棣有可能就从济南,走淮安,从高邮,入京了。

    而当初,朱棣之所以还绕个圈儿,并非仅仅是因为盛庸和铁铉在济南挡住了路,主要原因还是要消灭朝廷的有生力量,他肯定不希望,自己这边在渡江,后面源源不断的朝廷军追尾。

    解缙乃是朱棣进城的时候,迎降的人物之一,此时听说朱高燨收留了盛庸的遗孤,他的脸燥得通红的时候,心里不由得一阵厌嫌。

    解缙从大本堂出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和尚身穿袈裟站在廊檐下,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和尚扭过头来,朝解缙看了一眼。

    西宫里,朱棣没有上朝,便歪在榻上,看小儿子画的那些图纸,他也看不懂,对黄俨道,“你说老四弄出来的这些,算不算是开创了一个学派?”

    这个学派叫科学。

    此时的朱棣还不知道有学科这个名词。

    黄俨一面给他捏着肩膀,一面笑着道,“四殿下天资聪颖,弄出来的这些,别人说是奇淫技巧,奴婢以为,可都是些好东西呢。”

    朱棣捏着图纸的手一顿,冷笑一声,“都是奇淫技巧?纺车,织机都是奇淫技巧,他们怎么还要用呢?这些都是早就有的东西,曾子的母亲还用过纺车呢,那是圣人的母亲,怎么不说是奇淫技巧,不用啊?”

    “皇上言之有理,这些人,用四皇子的话说,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是奴婢的错,奴婢多嘴,奴婢怎么就在皇上面前说起这些呢!”

    “你说得对,以后听到这些,都要跟朕说。”

    正说着,一个小太监进来了,“皇上,三皇子殿下求见!”

    朱棣不封太子,几个皇子们也都不封王,宫里宫外,只好皇子殿下地叫。

    “让他进来!”

    朱高燧一进来,就朝黄俨瞪了一眼,黄俨很识趣地退下了,朱高燧亲自给他爹沏了茶,端过来,接过了黄俨捏肩膀的活,他捏了两把,朱棣就不让他捏了,“朕的几根骨头,经不起你捏!”

    朱高燧便自己在旁边坐下,凑近他爹,学着朱高燨的样子献殷勤,“爹,以前您说,若是四弟有做得不好的,一定要跟您说!”

    “哦,你四弟又惹了什么祸?”朱棣端着茶碗,轻轻地拨了拨上面的浮茶,心里有几分烦躁,将茶碗往几上一搁。

    一个“又”字已是鼓励了朱高燧,此时,见爹这脾气,朱高燧高兴坏了,他爹这是厌弃起了四弟了,忙道,“爹,听说四弟收养了盛庸的遗孤。”

    朱棣更加震惊,他的确没有这个消息,几个儿子身边,他都安置了人,大大小小一些事,他都知道,唯独小儿子,他没有多过问,哪怕小儿子身边服侍的,都是他的人,他也极少过问。

    朱高燧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赌对了,道,“爹,儿子也听说了一些事,很多武将心里都很不高兴,以前你我之间拼杀得你死我活的,眼下,爹没有追究盛庸他们这些人的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四弟还做这种不识时务的事,岂不是叫那些跟着咱们打天下的人心寒。“

    朱棣也知道这个道理,而他之所以没有在登基之后,大开杀戒,是因为那些曾经效忠过建文帝的人,基本上全部都迎附了他,连程济这种打算掩护朱允炆逃跑的人,见朱允炆那副死相,最后都成了他的臣子,他何必还做那遗臭万年的事?

    以德服人不好吗?

    至于又爆出了吕氏谋害常氏和朱雄英之事,连高巍也发出了感叹,说,“不知道是天瞎了眼,还是我瞎了眼啊!”

    言外之意,效忠非人啊!

    而高巍口中的“天”,大概率是指太祖高皇帝,只不过,高巍觉得太祖高皇帝错了,那证明他朱棣是对的,因此,他假装没有听懂这句话。

    但,朱棣不大开杀戒,并不代表,他就对朱允炆的那些功臣们有好感,他不杀,已是恩赐,救,就太不可能了。

    朱棣当着朱高燧的面,正要说将朱高燨叫回来,自己要好好过问一番,外头,小太监又进来了,“皇上,解大人和一干大人们求见!”

    这一干大人分别是胡广和李贯,他们分别是与解缙走得很近的人,是被解缙请来一起上奏章弹劾朱高燨的。

    解缙有两个至交好友,胡广、王艮,李贯并不在其中。他们三人是同乡,均是江西吉安府人,胡广和王艮是建文二年的状元和榜眼,第三名就是李贯。

    其实,殿试的时候,原本王艮的策论是第一名,但建文见他长得不好看,便将第一名给了胡广,“貌寝,易以胡靖,即胡广也”。

    建文帝倒台之前,由解缙做东,邀请胡广和王艮一起喝酒,商量一下对策,一旦朝廷军失败,他们三人该何去何从?

    这一次聚会,解缙口才好,陈说大义,胡广也慷慨激昂,义愤填膺,将朱棣骂了个狗血喷头,唯独王艮默不吭声,眼泪和着水酒一起倒进了肚子里。

    等聚会散了,解缙连夜收拾衣物行李,出了城门,投奔了朱棣,历史上用三个字形容了他的举动,“缙驰谒”。

    胡广比解缙晚了一天,“召至,扣头谢”,一召即至,和狗一样听话。

    而李贯,这个第三名,也是不甘落后,“贯亦迎附”。

    唯独王艮,回家之后,向母亲表明志向,他说“我是拿朝廷俸禄的大臣,到了这一步,我唯有以身殉国了!”

    他母亲是个迂腐人,很支持儿子尽忠报国的志向,王艮便与妻子告别,饮鸩而亡。

    当时,城还没有破,朱允炆听说后,很感动,礼部侍郎黄观前往祭拜。

    这些朱棣都知道,他看着跪在脚前的三人,半天没有说话,好久才叫了“起”。

    朱高燧知道三人前来的缘由,他不好意思留在这里,便趁机告退,朱棣没有留他,挥挥手,让他走了。

    “皇上,臣等前来,是要弹劾四皇子殿下,收留逆贼盛庸之子,臣以为,皇上没有追究那些与皇上为敌的建文逆臣,已是天恩浩荡,四殿下不应当不知,却肆无忌惮收养逆臣之子,实乃不该!”

    毕竟是朱棣喜欢的小儿子,解缙也不好把话说得太难听了。

    但,即便如此,朱棣也很不高兴,他的儿子做错了事,自己训斥两句便是了,与这些朝臣们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曾经是建文帝的臣子,也都是才华横溢的大才子,朕记得,朕入宫的时候,有人将很多奏章拿到了朕的面前,告诉朕,说这些都是昔日讨伐朕的文字,这些文字,你们都有份吧?”

    朱棣的意思明显,如果说起盛庸和铁铉,曾经朱允炆的臣子们,人人和他们都没有什么区别,无外乎是一个用刀剑讨伐,一个用文字讨伐而已。

    解缙和胡广都不说话了,唯独李贯,不紧不慢地道,“皇上,臣不曾,也从未有过。”

    说完,他摆出了一副得意的样子。

    只能说,李贯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朱家叔侄争天下,他虽是建文帝宠臣,却也要留一手,给自己留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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