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思太明显了,有危险的事,爹才让他和二哥去做,生怕四弟出事,除非二哥是头猪,否则断无不介意的道理。

    “大舅舅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当年,要不是四舅,你觉得我们和大哥能从京城逃得出去?哼,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从大舅舅家里盗马?”

    脑回路有问题,朱高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他想了想,道,“是啊,要是我们有个三长两短,至少,爹还有两个儿子呢!”

    老二和老三,非长非幼,处于中间位置,原本就显得有些多余。

    朱高煦也不知道到底是听懂了还是没有听懂,他笑了笑,“三弟,放心,跟着二哥我,吃不了亏。”

    等到了徐家的祠堂,看到跪在祠堂前不吃不喝,一言不发的徐辉祖,朱高煦满身都是气,但他到底还顾忌母亲,上前去恭敬地行了礼,“大舅舅!”

    徐辉祖抬眼看他,朱高煦则在徐达的神像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对徐辉祖道,“大舅舅啊,前年还是大前年了?外甥都不记得了,要不是大舅舅府上的那几匹好马,外甥肯定是再难见到大舅舅了,听说,大舅舅还跟朱允炆说,外甥‘不忠,叛父’,不知有没有这回事?”

    徐辉祖气得浑身发抖,这话,他是私底下跟皇上说的,怎么就传了出来?

    “是谁告诉你的?”徐辉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但他,到底还是没有否认。

    朱高煦也是震惊不已,这话,大舅舅肯定不会说给第二个人听,和朱允炆说的时候,旁边一定不会有别的人,那四弟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看来,大舅舅是一定说了。”朱高煦想到四弟教给他的话,长叹一声,“至正十二年,李文忠投奔我祖父,父子二人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了祖父。当时,李文忠奔到我祖父的怀里放声大哭,我祖父说,外甥看到舅,如同看到娘,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儿子!大舅舅,在您的眼里,外甥我算什么?仇人之子吗?我母亲和您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您是如何待我母亲,又是如何待我兄弟几个的?”

    朱高煦说到这里的时候,动了真情,他看着徐辉祖的眼神如刀,“我四弟说,大舅舅有大舅舅的难处,说是夹在朝廷和燕王府中间为难,说若是投靠我爹,我爹若是成事了,魏国公府也不可能封异姓王,毕竟是外戚,若是不成,反而受牵连,如此简单的买卖,大舅舅一向聪明能干,怎么会算不清楚帐,大舅舅,是这样吗?”

    徐辉祖脸上的神色多变,他恼羞成怒,“这话,是谁说的?”

    “我四弟,才十四岁,都能算清楚的帐,大舅舅当然能算清楚。这一点,我哥几个都能理解,不过,大舅舅,您帮朱允炆算不得什么,拿我哥几个的命换富贵,欺骗我母亲的感情,刺探情报换富贵,大舅舅,外祖父就在这里看着,您还有脸跪在这里?”

    历史上徐家一门两公爵,徐辉祖的后代第十一代魏国公弘光元年袭爵,转身就投靠了清朝,而徐增寿的后代,第九代定国公被大顺军所杀,与明共存亡。

    基因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朱高煦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狠狠地瞪了徐辉祖一眼,道,“大舅舅,您是自己起来跟着外甥去见父王呢,还是外甥把您绑去见父王?”

    徐辉祖额头上的汗水滚滚而落,他思忖的瞬间,朱高煦冷笑一声道,“大舅舅,何必做这些姿态?您若真的是个忠臣,宫里的丧钟响起的时候,您就该自刎殉主,既然还想要苟活,就不要再奢望好名声了!”

    徐辉祖起身欲朝朱高煦一耳光扇过去,朱高煦一把扣住了他的手,低声道,“舅舅,今日若是四舅舅,外甥我被打完了左脸,再把右脸递过来,可您不是四舅舅!”

    他磨了磨牙,凶狠的眼里满是杀意,徐辉祖浑身一抖,缓缓地收回了手。

    徐辉祖被带过来的时候,朱高燨正坐在后花园的阴凉处钓鱼,纤细的柳枝轻轻地划过水面,阳光洒在湖面上,闪着粼粼的波光,不远处一堵矮墙上爬满了三色的蔷薇花,几只蜻蜓点水,一派恬静怡然。

    朱高燨听到动静,扭过头来,淡淡地扫过徐辉祖一眼,道,“大舅舅,您来了,坐吧!”

    正好鱼儿咬钩了,朱高燨挑起了鱼竿,一尾红色的鲤鱼挂在钩上,旁边狗儿看到了,欢喜地道,“四爷可真是厉害,这一眨眼功夫,又上了一条。”

    “把钩取了,扔进去,这鱼又不能吃,凑个趣儿!”

    他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帕子,将手擦了擦,一扭头,见徐辉祖还站着,腼腆一笑,指着不远处的亭子,“大舅舅,我们舅甥到那边去坐会儿吧,我爹忙得很,一些琐事,就吩咐我来处理了,您请!”

    朱高燨身穿一件月白色的圆领直裰,腰间系着一条同色丝绦,风轻轻地扬起了他的袍摆,露出雪白的膝裤,举手投足之间,全然没有少年的青涩,气度雍容,如同随时都要乘风而去的谪仙。

    徐辉祖心情复杂地跟在了朱高燨的身后,来到了亭子里,朱高燨再次伸手请徐辉祖坐,吩咐上茶。

    两人都不说话,各自喝了半盏茶,朱高煦这才开口笑道,“小时候,我母亲总是跟我说徐家的一些事,外祖父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将,我父亲受他教诲良多,只可惜,天不假年,未及花甲便逝世,那时候,我还未出生。”

    徐辉祖笑了一下,他面对的毕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纵然天资聪慧,也还是个孩子,“我原以为你父亲要见我,我才过来的,若是你要见我,就应当如你二哥和三哥一样,到魏国公府亲自见我,你这孩子,想必是被你父母宠溺坏了,竟然都不懂规矩了。”

    朱高燨朝徐辉祖真诚地一笑,“大舅舅,我是要去的,可我父亲不敢让我去,他说我年纪小,不如二哥和三哥英勇善战,若是大舅舅对我生了什么歹意,把命丢在了魏国公府事小,惹得母亲伤心难过便是大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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