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唐的创始者李渊本身就是一个门阀,所以在大唐席卷天下的时候,并没有打破固有的阶级模式,相反还进一步加强了。

    也就是太宗皇帝过于强势,在他在位期间做了很多打压门阀的事情,这才给李治留下一个相对平稳的时间段,用来重新树立皇权的威严。

    事实上李治也做到了,不论是在西域的争夺战,还是在国内进行的平叛事件上,都做的不算差,最后在彻底的平定了东方三国之后,李治的威望基本上已经无法撼动了。

    就因为李氏出身门阀,所以他们对于门阀对江山稳定的危害有着极为清醒的认知。

    到了现在,江山终于稳固了,李治又回过头来想要灭掉门阀,其实已经晚了。

    因为即便是云家这种新兴的小小门阀,也拥有武装五十个武装部曲的权力。

    而全大唐,像云初这样的侯爵,不少于两百人,再加上数量更多的伯爵,子爵,男爵以及权力更大的公爵,郡王,公主,亲王之后,就变成了一大股不受皇权统治的法外权力。

    以前就是官员的云初对律法的唯一性,执法机构的唯一性有着深深地认知。

    现在有这么多不受王权限制的私人武装出现,就说明皇权受到了挑战。

    因为私人部曲主要防范的对象便是皇权!

    贵族的权力不仅仅表现在私人部曲上,同样表现在封户上。

    云初的蓝田侯爵位,可以让他正大光明的每年收取蓝田县的两成赋税!

    其中封户两百户,意思是灞上的两百户百姓能否活下去就在云初这个侯爷的一念之间,理论上他可以随便的对这两百户百姓制定他想制定的赋税,然后再把这些赋税全部收归自己。

    他可以随便的带走这两百户百姓家中的女子,就算是把人家好好地姑娘折磨死了,官府也不会过问,因为他们是蓝田侯的封户。

    这便是大唐所谓的封建。

    然而比盘剥自家封户更加可怕的事情便是,勋贵人家们基本上没有把自家封户往死里盘剥的先例。

    就算是贪婪,好色,恶心如许敬宗这样的人,也没有听说他把封户家的闺女给抢走。

    相反,他家封户的日子普遍过的要比周围的百姓要好一些。

    云家的封户更是如此,因为有虞修容这个万家生佛的缘故,经常才把赋税收上来,回头就再以云初的名义赏赐下去,几年下来快肥成猪了。

    既然自家封户不能过度盘剥,而勋贵们又想过上声色犬马,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又怎么办呢?

    没什么好办法,只有盘剥那些不属于自家,只属于李治本人的百姓了。

    所以,许敬宗糟蹋的姑娘其实都是属于李治的,云初赚的钱也是从李治百姓身上赚取的。

    也就是这个原因,在所有的勋贵群中,李治是最大的一个勋贵,同时也是最大的一个冤种。

    在这种政治制度下,按照人心理论来看,又能诞生多少毫不利己,专心利于李治的官员呢?

    反正云初是一点都不看好的。

    说起来,像他,温柔,狄仁杰,刘仁轨这种考虑所有百姓利益的官员,已经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了。

    只要李治还没有昏聩到只顾在皇宫里声色犬马,对外边的事情不问不顾的地步,这些人基本上就不会被李治从他的官僚队伍中清除。

    皇帝是万万不会打土豪,分田地的,因为他就是最大的土豪跟地主。

    然而,这并不妨碍云初在万年县来掀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的热潮。

    在这一次,被定为打土豪,分田地的对象便是崔氏门下的走狗——杜崇铭,曹慧,赵挺,曲天明,冯正!

    说起来,这五个人都是很不错的聪明人,他们嗅觉灵敏,再加上有崔氏的钱财支持,总能在云初制定的惠民政策下达的第一时间里,在百姓们还晕头转向的第一时间里就果断下注,收获最大的利益。

    同样的,在万年县基本上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利用暴力手段攫取第一桶血腥钱财的机会,所以说,这五个人的做法虽然让云初暴怒,人家发财的手段却是合理合法的。

    好多机会都是云初自动送给人家的。

    这就是,为何云初会在崔振面前自认是无能狂怒的原因所在。

    如果一般百姓们跟着这些家伙们能同时致富,能起到一个带头致富的目的,云初不但不会生气,相反的,还会主动宣扬这些人的功绩,让他们的名声流传整个长安。

    崔氏走狗自私自利的本性让他们只把那些乡邻,百姓看做牛马,还殚精竭虑的想着把贫苦百姓仅有的可以拿来交易的永业田一点点的收购了,再把这些没有永业田的百姓当成自家的佃户,最后变成自家的奴仆。

    云初承认,自己治下的百姓有一些人很笨,有一些人很倒霉,甚至有一些人根本就是二流子。

    即便是这样,这也不是这五个人就能利用的弱点,来发财的原因。

    云初是万年县的牧民官,云初放过羊,他放羊的目的就是让每一只羊都吃的饱饱的回家,不是让一部分羊吃的沟满壕平,另一部分羊骨瘦嶙峋的饿得咩咩叫。

    这几个人做事的时候很是隐秘,把万年县倒霉百姓的土地收过来之后,没有过户,而是私下里拟定了一份合约,证明土地是他们五个人的。

    这就给了云初可以钻的空子,万主簿一纸告示,告诉万年县的每一个人,万年县准备再次确定永业田的产权确认。

    如果在三天之内不来县衙整理自己的永业田产权,以后产权出了差池,官府不予认定,也不再认定百姓间私下里签署的产权转让合同。

    这个告示一经披露之后,万年县的百姓顿时就疯狂了,那些把地卖给那五家的百姓们在里长,坊长的支持下立刻翻脸,不再承认以前签订的那一份合约。

    关中人的本性就是又憨又刁的,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自然是憨的,只要有一丝丝办法可以拿回比他们命都重要的永业田,他们可以在一夜间想出一万种耍赖的办法。

    更有一些大聪明,拿着自家的地契找一些傻了吧唧的有钱人私下里卖地。

    「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固定了万年县永业田的交易,也就是说,从今往后,万年县的永业田将不会再有交易,为了教训几只爬虫,你毁掉了万年县的信誉」

    学律法出身的狄仁杰对于合同的事情还是非常认可的,他觉得云初这种做法,很是下作,没有律法精神。

    「大唐设立永业田的精神在于,让耕者有其田,让百姓保有最后的可以活命的个人财产」

    「以大唐百姓目前的状况来看,永业田便是百姓最后的依靠,没有过不去的事情,他们绝对不会出售永业田的」

    「偏偏出售永业田的人基本上都属于百姓中最穷的一部分人,这些人一旦失去了最后的活命手段,就会沦落为氓,流二辈」

    「如果氓流二辈越多,对于万年县来说不是好事情」

    「既然永业田的买卖不能用律法锁死,就只能利用官府手段来锁死了,让这种买卖彻底的没有了市场」

    狄仁杰又道「我查过这些人,这些人虽然贪婪,他们身上却并无不法事,你将杜崇铭下狱,这可不是一个英明县令该做的事情」

    云初翻看一下卷宗,找出来一份文书递给狄仁杰道「他确实犯案了」

    狄仁杰匆匆的看了一眼文书,皱眉道「侵占了六分地的公田?」

    「我记得从你当上万年县县尉的时候,就鼓励百姓们耕种荒芜的田地,就算是皇家田地,你带着百姓也侵占了不少,这个时候,你用人家耕作荒芜公田的错误,来拿人家下狱,你就不担心你万年县六月飞雪吗?」

    云初流露出一副标准的官僚式样的笑容,还露出来了八颗雪白的牙齿平静的道「律法是对一个人行为的最低要求,我万年县对于品德的要求比较高」

    「既然这些人把律法的最低要求当做最高的行事准则,那么就不要怨我用最严苛的律法来要求他们」「这不是很公平的一件事情吗?」

    「而且我大唐的官府从不下乡,在乡下百姓们是以《乡规民约》自治,所以现在杜崇铭之所以在牢狱里面,那也是当地乡绅百姓们的一致要求」

    狄仁杰吃惊的瞅着云初道「这样会形成一股吃大户的坏风潮的」

    云初脸上属于官僚的笑容依旧不变,瞅着狄仁杰道「没关系,再惩处那些喜欢吃大户的百姓就是了」「他们可以笨,可以蠢,唯独不能坏」

    「在这一次风潮之中,百姓们真的很无辜吗?难道说他们不需要接受教训吗?」「我在等他们表露出坏的一面之后,再用雷霆手段惩罚那些坏的百姓,给杜崇铭他们一个交代就是了」

    狄仁杰倒吸一口凉气道「如此之后,杜崇铭他们还能剩下什么?」

    云初大笑道「他们因万年县而暴富,再因万年县而一无所有,等到天降大雪的时候,杜崇铭就可以站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感慨——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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