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当然不知道他呕心沥血写满了的卷子被一个小孩子当成了练字的废纸。

    即便是知道,他也没有办法,因为给这个孩子卷子的是武媚,怂恿这孩子胡乱写字的是李治.云初其实不喜欢巧合,一点都不喜欢巧合,奇遇一类的事情。

    尤其在他已经腰缠万贯,前途光明的时候,巧合,奇遇只会给他带来很多困扰。

    什么都没有的人才希望得到奇遇,希望可以不通过努力继而过上好日子。

    而云初现在的日子就已经过的很好了。

    云初再一次来到了光福坊的工地上,还大发善心的给工匠们,材料商们结了三成的钱。

    主要是牛肉这东西在长安实在是太好卖了,尤其是云初来不及制作牛肉干的状况下,直接用大锅卤牛肉,这东西才在长安面世,就让长安人彻底的疯狂了,

    每日里两千斤熟牛肉才摆出来,就已经被前几日订购的人家一扫而空。

    订购卤牛肉的还都是大户人家,轮到小户人家购买的时候,只能弄一点卤牛杂尝尝。

    晋昌坊的卤牛肉,是长安这个农耕地区绝大多数人可以抱着一块三五斤重的牛肉敞开吃的唯一机会。

    虽然价格昂贵,几乎是在生牛肉的价格基础上翻了一倍还要多,可是,因为货物的唯一性,又让这笔牛生意,为云初多赚了一半。

    假如牛肉这东西不缩水的话,他绝对能赚到更多的钱,也就是说,云初卖牛肉得到的钱,已经足够一次付清这些工匠的工钱,以及材料商们的料钱。

    看着那些因为拿到了三成工钱跟料钱,继而感激涕零的工头跟材料商们,云初真正感受到了大唐人质朴的内在品格。“里长就不该给他们结钱,我家的房子有三块砖是碎的,三块!到现在还没有更换。”

    云初随着狂躁的房主来到了他家的房子前,从已经垒起来足足有五米半高的大墙半腰处,确实找到了三块断砖,估计是泥瓦匠们砌墙的时候不小心敲碎的,不过,这东西应该不影响墙壁的质量。

    看过之后,云初就冲着房主破口大骂:“你是死人啊,砌墙的时候为何不盯着点?

    现在找我有倜屁用啊,墙都起来了,你让他们把这三块砖给你挖出来换新的,你知不知道,这样更加糟糕,还不如不换呢?

    后面一定要看仔细啊,千万,千万别让他们给你家上一根断梁,蠢货。”

    云初喝骂完毕了,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解决,却让那个看起来很是刚强的关中汉子眼泪都快出来了。因为,跟云初一起喝骂的还有他的爷娘跟老婆,那三位骂起人来那才叫一个炮火连天。

    而且毫无例外的将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儿子以及丈夫,没有一个觉得是云初的错。

    三个用五百头换了五间房子的吐谷浑人还真得日夜守在工地上,眼看着他们的房子从无到有,再从地基拔起到五六米高。

    从现在的进度来看,再有两个月,这批房子就该收尾了。

    老吐谷浑商人有一个很好听的姓氏――慕容,名字叫做慕容磔,听他的解释,这个名字的含义是可以把敌人砍成肉酱的意思。这个姓名应该跟吐谷浑王族有很大的关系。

    云初当然不会理睬这个人是不是吐谷浑的王族,他只想知道这些人能不能从吐谷浑弄到更多的牛,能不能带着肥九以及英公家里的管事们亲自走一遭大非川。

    他觉得裴行俭的做事方式不对头,可以不理睬他,却不能不为即将到来的大非川之战做准备。

    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云初极度的怀疑,杜甫之所以写这首《兵车行》讽刺的并非是他那个时代,而是在为大非川之战战死的府兵们鸣冤。

    “我需要更多的牦牛!”云初蹲在慕容磔的身边,一边嚼着甘草一边漫不经心的道。

    “我回不去了,也没有更多的牛了。”

    “你以后要在长安城生活呢,不找一个活路怎么能成呢,手里的钱花光了,以后你的小儿子如何在这里繁衍你的慕容家族呢?”“在这里讨饭,也好过被吐蕃人割掉脑袋挂在马脖子底下。”

    “在长安,没人能把你小儿子的人头挂在马脖子底下,你要多考虑他以后吃什么,穿什么,是不是应该进入学堂做学问,这样,就能永远的避开战阵,可以无忧无虑的活着。”

    “你也听到了,我没有那么多的钱,就算把青盐全部卖掉,也凑不够买牛的钱,再说,大非川的牧人们也不需要铜钱,他们需要粮食,铁锅,刀子,剪子,茶叶。”

    “你看啊,这些货物我给你备好,你再去一趟,多弄一些牦牛回来,赚到的钱我跟你分。

    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晋昌坊的卤牛肉卖的非常好,只要有更多的牛,我们就能赚到更多的钱。”

    慕容磔抬起头看着云初道:“你们唐人都是如此的贪婪吗?你应该已经有很多很多钱了吧,为什么不感到满足呢?

    我在大非川的时候,只要每天早上起来有一口麦饼吃,我就会感谢神灵,如果能再来一碗酥油茶,我这一天就会无欲无求,即便是死去,都不

    会抱怨什么。

    你们身在长安城,有足够多的美味食物,有足够多的华丽衣衫,也有足够高大的宫殿,你们还想要什么呢?像魔怪一样,要所有人的性命吗?”

    云初点点头道:“我有一个非常非常宏大的理想要用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完成。

    你可以在长安城里好好地享受六天,六天之后,你就要带着我给你准备的货物,再一次回到大非川。”云初说着话,就把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对了慕容磔,然后转身离去。

    “我不想回去。”

    “你必须回去。”“你要杀了我吗?”

    “不,我会杀了你藏在城外的小儿子,以及你更多的儿子……”

    在这几天中,在张甲一干不良人不眠不休的调查中,云初已经摸清楚了慕容磔所有的底细。更是找到了一直躲在城外没有进来的慕容磔家族成员,他们是一群逃离了吐谷浑的小部族。

    而且是一群在路上杀光了族人,只留下慕容一家的吐谷浑叛徒。

    即便是杀光了其余族人,剩下的人也足足有四十三个人。

    “好吧,我答应你,帮你去找牛,你也要答应我,保护好我的孩子们。”

    已经走远的云初依旧听到了慕容磔的哀求,于是,他就潇洒的挥挥手,算是答应了。

    此时此刻,他更希望裴行俭能在这里,这样,他就知道什么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使用吐谷浑人的法子。

    今晚,狄仁杰要去参加皇帝在曲江为他们举办的曲江宴会,虽然皇帝可能不会出席,还是让狄仁杰非常的欢喜。甚至比他得知自己高中的消息还要兴奋一些。

    至于云初虽然也考中了,而且是预料中的第九名,可是,也不知道他造了什么孽,其余人都已经收到了去曲江参加曲江宴的邀请,只有他得到了一封万年县尉的官凭,还是立刻走马上任的那种。

    至于曲江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前来送官凭的吏部清吏司郎中,是一个非常清贵,而且权力很大的人,这样的人一般都会升任吏部右侍郎,左侍郎,最后当上吏部尚书,继而可以被人称之为宰相的人,同样对这样的区别对待毫不知情。

    哪怕在云初送出了一百斤卤牛肉的厚礼之后,请这位清吏司郎中加强一下记忆,这位叫做颜光成的清吏司郎中还是没有想起来,云初为什么没有被邀请参加曲江宴,而是立刻走马上任。

    参加曲江宴,对这些新科进士们是莫大的荣耀,但是,跟这个比起来,云初直接从一个正八品的医正擢拔为正七品的京县县尉且立刻走马上任,显得更加受到皇家的恩宠。

    不得不承认,有资格穿上绿色官袍的狄仁杰,远比云初看起来更像是官员,至少,只要把脸拉下来,官威立刻就显露出来了。

    狄仁杰穿官服,把崔氏兴奋地全身颤抖,跪坐在地上不断地整理着狄仁杰官袍的下摆,生怕这里出现一个不好看的褶皱影响皇帝对狄仁杰的看法。

    “还缺一块压袍子下摆的玉佩!”

    公孙才嘟囔着把话说出来,屋子里的人都齐齐的把目光瞅向正站在凳子上把玩狄仁杰长头发的娜哈。

    娜哈撇撇嘴,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白玉佩丢给公孙道:“当初就告诉你了,仁杰哥哥比那个裴行俭好得多,你不听,现在完蛋了,他今天回来就能找到一个不错的老婆。”

    狄仁杰还是第一次听娜哈喊他仁杰哥哥,要知道自从他们熟悉以来,娜哈一直喊他胖子的。公孙接过玉佩给狄仁杰配戴好,这才幽怨的道:“好男人哪里能轮得到我,早就有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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