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律圣卿的猜测并没有错,弘法和承谕很尴尬!

    要不是承谕是个瞎子,是怕他都不好意思直面弘法的脸。

    但在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大概都是脸皮很厚的,也没有什么好不好意思之说,需要见还是的见。

    就在弘法从临渊城无功而返归来之时,却发现自己亲密的“叛徒”的承谕已经在一叶寺等待着他。

    对于这个忽悠自己去临渊城,他却趁机去挟佛在而令圣境的承谕,弘法自然是很不爽的!虽然他知道对方亲自前来一叶寺也算是低头,但他还是不爽。所以当他走入自己那间可以远眺只有一片叶子的古树的禅房时,他狠狠的瞪了承谕一眼。

    只是很遗憾,承谕不知道自己的老友瞪过自己!不过他很清楚老友的愤怒。

    弘法径直走到窗边坐了下来,望着那颗自己看了一辈子的老树。禅房里明明有两个老男人,却静的可怕,或许是为了缓解这份尴尬,承谕喝茶时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然而弘法依旧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承谕大概觉得有些受不了了,便幽幽问了一句:“那一片叶子还在么?”

    “大抵还在吧!”弘法随口回了一句。

    “我去了圣光寺!”承谕忽然自己提起了此事。

    “嗯!”

    “圣光寺起火了!”

    “嗯?”

    弘法知道承谕去了圣光寺,后来不知何故却没有登山入寺,心中还有些好奇。承谕大概知道弘法很好奇,便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达尔冈可真行啊!竟能想出火烧圣光寺的主意,当年文国人都不敢这么干!”弘法感叹两声又问道:“你不怕他诈你?”

    “呵呵,达尔冈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知道!敢在八十一大寺红衣法师面前亮出屠刀的人,我不想和他赌!”承谕叹了口气,又道:“或许他确实是诈我!但他把我看透了,知道我不会赌!哎,听说大军已经到了落卿石,为何退了?”

    弘法心想为何退你心里没点数?知道你去圣光寺我就想退了,只是骑虎难下退不了!

    “达尔冈现身说自己无事,行刺是个误会,我便退了!”弘法幽幽的道。

    “我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明明最恨文国,这次他却要前去!明明有了行刺最是发难之机,他却不发,甚至还要继续去文国京城!”

    弘法冷冷的看着满脸惆怅的承谕,心想我还不是没看懂你,否则能被你给套路了?

    “我也不懂,不过此人一向性格难测,当年不过是一个贱民,当了多年武僧除了那张皮囊好看外并无其他过人之处,据说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大概当年仁错也是这么想的!”弘法幽幽的道。

    仁错便是前任明律圣卿,就是他在落卿石上幸免于难但脑袋受伤,也是他提携了达尔冈。

    “听闻中土有句话: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可达尔冈在圣境多年谁都没看出他竟然是个敢铤而走险剑走偏锋的狠角色,仁错没想到,我们不也没想到么!”弘法真心的感叹道。

    “不瞒你说,多年前我便找到了数位达尔冈少年的玩伴,仔细的打听过其人,连他屁股上有块胎记都打听出来了,可还不是没有看透他!”承谕蹙眉又道:“不过这一次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我借机把明律安插在我身边的人都清除掉了!”

    承谕于圣光寺前被明律安插在他身边的人阻止而不敢入寺,但他将其这细作抓住严刑拷打,终于将其他身边的细作一一挖出。

    “这次明律远行,终归是个机会,那个女娃娃我动不得,但这些年让我们出了不少亏的五戒,我们是不是可以动一动呢?”承谕笑着道。

    承谕通过这次清楚五戒的细作,也知道了一些五戒的情况,明律毕竟远在中土,这个时候大概是最好的清楚五戒的时候。

    弘法听懂了承谕的意思,也听到了他说的是“我们”,但他这次没有做声,显然他心中还有芥蒂,说到底他已经不信任背叛过自己的承谕了,眼下之所以两人还能坐到一起,完全是因为他们共同的敌人明律还在,但要谈合作他恐怕承谕又有阴谋,不愿轻易答应。

    承谕自是知道弘法的不悦和提防,不过他既然敢来一叶寺就不会没有准备。

    “东南三寺的红衣法师年岁大了,他们一心向佛,晚年只愿潜行佛法,不愿再顾世俗凡事,欲让红衣法师之位,不知弘法圣卿可有属意的接替人选?”承谕笑着问道。

    西原虽然名义是统一的佛国,但实际上佛在是一个类似于周天子的存在,当然直接掌控的地盘可比周天子大多了,几乎占了整个西原的一半,这些地方目前都是明律的势力范围。而其他地方,长年来便是弘法承谕以及其他一些高僧的地盘,比如这东南三寺,长年都是承谕的地盘,虽说红衣法师是佛在任命,但实际上佛在的任命只是形式上的,人选都是承谕定下来的。

    弘法有些诧异,承谕这话等于是拿出三个大寺当做给自己的赔礼,这手笔着实不小了!

    弘法笑了,笑得很大声,承谕虽然肉疼但也笑了。弘法甚至都没有推辞一番,面对承谕他要是推辞大概就太做作了。

    “承谕圣卿这主意不错,眼下趁达尔冈不在,正是对五戒下手的好时候!”弘法蹙眉又道:“诶,我这还有一个人呢!或许能帮上忙!”

    “你是说那个勿叛?”承谕问道。

    勿叛便是上次四维门交还给的八名五戒之人中最后归附弘法的那个,因为弘法觉得他在大文招供,回来之后又叛了明律,所以给他起名勿叛,也是一种警告。

    但勿叛其实从来没有背叛过,他本就是四维门的监门上卫百业,受孟达重托也是他自愿前来,打入西原内部,甚至为此还自废了双眼。

    百业知道弘法还不信任自己,所以他在一夜寺多时一直小心谨慎,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多问,他知道弘法一定派人在暗中监视他。

    终于他又得到了弘法圣卿的召见,向其询问五戒之事。百业先假意装作为难的样子沉默了许久,毕竟他要是立马说了,好像显得他小人了,这么轻易的没有心理负担就把之前的战友都卖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将所知的说了出来。这些消息都是之前四维门将五戒京城据点的人抓住审出来的,百业临来西原时全部背了下来。

    弘法听闻甚是高兴,当即与承谕商议该如何肢解明律最为仰赖的五戒,而百业还要惺惺作态一番进言道:“圣卿大人,五戒之中还有不少人是能用之人,请不要大开杀戒啊!”

    …………………………

    大文宽阔的官道上,一辆黑色马车疾行奔向京城,道路两侧风光旖旎,要是往日胖子定会好生欣赏一番,毕竟他现在出京的机会并不多。

    然而现在胖子却很罕见的在车上看文书。

    胖子从来不是喜欢看书的人,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跑去混江湖了,即使进入四维门他依旧不爱读书,即使是属下上报的文书,一般他都让人念给他听,极少自己去看,就好像看到字会影响他食欲一般。

    过去给孟达念文书的便是小八,也多亏了这份差事,小八算是把字基本认全了。

    “你是在看还是再睡?”上卫黑面终于忍不住问道。

    胖子将文书放下,看着黑面道:“你觉得我是举着书睡觉的人么?”

    “可你更不像会举着书的人!”上卫黑面以不像开玩笑的语气回道。

    “哎呀呀,我也不想看,可不看我怎么知道明律到底想干什么?”孟达揉了揉自己的眯眯眼。

    根据闵翰的报告,就在明律在落卿石遇刺的时候,有人假扮四维门的人混入了临渊城分部的桉阁,甚至被闵翰发现后,对方还拿出了四维门的令牌。不过闵翰还是多了一个心眼,后来一直暗自跟随,发现那名假冒者前往了西原使团下榻的土楼。

    结合孟达“突袭”土楼时发现明律之前压根没有受伤,所以他合理的怀疑在落卿石遇刺的并不是明律,而真明律便是那名潜入桉阁的人。

    上卫黑面得知此事后先是震惊,后来越想越觉得孟达的判断有道理。因为那一日他人就在落卿石,他一直不明白有人行刺武佛为何会不管明律而突然走了,更不明白“明律”中箭后,眼看医僧已经没招了,流川依旧不让他们靠近救援。

    “且不说明律为何知道那大慈悲寺其实是我临渊城分部,他弄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潜入桉阁?”孟达问道。

    “或许他也不知道那天会发生行刺,他只是想让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落卿石,这样他便能顺利的去大慈悲寺!”黑面分析道。

    “也有这种可能!可他去桉阁干什么?这些档桉我都看了,大多是当年西原分部的资料,不过好似这些并不是他要找的!他到底要找什么?”孟达挠了挠头。

    “西原分部全军覆没便是他之所为,而且已经过去了十六年,我也想不出他要找什么!不过他拿出的那块令牌或许是个线索,闵翰过去长年在我麾下,他不会认错令牌,那样的令牌可没几块!”

    孟达脸色一沉,道:“我已经派人检查过了,近些年新铸的令牌一块没少,过去的令牌只有一块遗失!”

    “西原分部那块?”黑面问道。

    孟达点了点头,道:“若是那块的话,更能证明潜入者就是明律!哎呀呀,越想这个带着面具的明律圣卿越是可疑!”

    “他应该是在找什么文书或者档桉!”黑面望向了孟达,又道:“邬谦进来去桉阁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或许吧!看来回京后,我要亲自是查阅一番了!”

    “我猜想明律如今还愿意去京城,或许与这件他要找的东西有关!”黑面说道。

    “嗯!他现在到哪儿了?”

    “昨天到了祥城,听说他要在祥城住一晚!”

    “这件事也怪得很,他为何要绕道去祥城?”

    黑面回道:“不知道!不过昨天半夜他专门找人给他做了一碗祥城牛肉面!”

    孟达又挠了挠头笑着道:“哎呀呀,这个明律圣卿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

    随着朝觐日期的临近,各国使团都已入境正在赶往京城的路上。

    京城方圆二百里的官道上被堵得水泄不通,朝廷不得不加派人手前往各方协调,以保证各国使团能够顺利抵达。

    各国目前广报上来的来朝人数都已经超过了一万五,一般来说有些使团还会加塞多带点人,反正来大文对于他们来说就是来开荤,大家都抢着来。虽然京城很大,但要安置下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那些重要的藩属国肯定会有专门预留的馆驿外,大多数番邦尤其是来自草原那上百“国”的人,都要遵循先来后到的原则,先到的还能捞着环境优握的迎宾馆,来晚了甚至可能都要去南城临时征召的民宅睡大炕。

    所以不少使团如今都是紧赶慢赶想先去占坑,以致于官道之上还有为了抢先而发生的两国乃至数国打群架事件,有些北方草原的汉子大概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和山南的人打架。

    但一般来说,某些重要的藩属是不用着急的,反正他们的馆驿早就预备好了。但身为大文首席藩属的高美不在此列,无论哪一年朝觐他们总是第一个抵京,以显示渴望见到皇帝的忠心。

    今年亦是如此,眼看离京城不远了,高美王甚至将洗澡桶搬到了马车上,一边焚香沐浴一边赶路。

    朝廷知道高美王的行程,为显示礼遇特别派来礼部尚书到了京城的南大门南兴县,代替皇帝先宴请高美王一顿,请他好好睡上一晚再入京城。

    高美王也知道大文高官在等着自己,便下令加快速度,可不敢让天朝上官久等,可不想速度不光没提起来,整个高美使团的车队还停了下来。

    随行的护卫赶紧来报告,原是到了岔路口,遇上了另外一支使团,两方互不相让以致于对峙在了南兴县城外。

    高美一向自诩小中土,最讲礼仪,遇到其他使团高美王正想发扬一下礼让精神,让对方先走。

    可不想护卫报告堵住去路的是曾经将自己先人赶到海上去的乌萨人!

    高美王一听,“曾”的一下就从浴桶里蹦了出来,举着都已经泡胀了的右手喊道:“不许让!就算耗到天荒地老也不能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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