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对月形单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最后宁采臣埋葬了聂小倩的骨灰,和燕赤霞一起浪迹天涯。”

    病房,陈景恪拿着自己新写的故事读给躺在床上的易奴听,这次他抄的是前世经典电影张国荣和王祖贤版的《倩女幽魂》。

    他已经想到以后新书写什么了,多写一点神话故事,正派全部都是道士,反派全部都是和尚。

    不要小看这些故事,通俗易懂的故事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力,比任何说教都管用。

    前世老美就是利用文化作品来实现文化入侵的,多少人不知不觉中被洗脑,把它视作灯塔。

    陈景恪准备学习一下。

    而且这些文化作品不只是能用来扬道抑佛,还可以传播到外面的世界,达成文化入侵的效果。

    直到他说完最后一句,易奴才怅然若失的道:“好美的故事,就是结尾太悲伤了。”

    因为胸部有伤口,她说话的声音非常小,陈景恪需要凑到她身边侧着耳朵才能听到。

    听她说结尾悲伤,陈景恪摇摇头道:“一点都不悲伤,恰恰是一个圆满的结尾。”

    易奴看着他,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陈景恪笑着解释道:“聂小倩摆脱了树妖的控制投胎做人,宁采臣经历此事获得了成长。”

    “燕赤霞实现了斩妖除魔的诺言……大家都实现了解脱迎来了新生,这还不圆满吗?”

    易奴先是情不自禁的点头,然后又摇头,道:“差点被您骗了,我想聂小倩最想做的可能不是投胎转世,而是一直留在宁采臣的身边。”

    说完含情脉脉的看着陈景恪,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景恪心中非常升起一股暖意,情不自禁的俯身在她嘴唇上吸了几下。

    “咳咳……”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干咳,陈景恪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道:“什么事?”

    一名护士道:“真人,龙田寺法琳大师来访,武娘子请您过去。”

    “知道了。”陈景恪先是打发走护士,又转身朝脸蛋羞红的易奴促狭的眨了眨眼睛,道:

    “我先去那边看看,回来再给你讲下一个故事。”

    “嗯。”易奴犹如小猫一般道。

    ……

    出了门陈景恪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最近几天不少佛教的人求见,法琳更是每天都来。不过他和武舒有意晾晾他们,全都拒而不见。

    现在武舒突然说让他去见见,估计是觉得晾够了,可以谈一谈了。

    一路来到偏殿大堂,正是方明自杀的地方,法琳坐的椅子恰恰是方明自杀前坐的那一张。

    倒不是有意羞辱……好吧,就是故意羞辱他乃至整個佛教。

    武舒坐在首位,养天禄在一旁保护。见到他进来,她起身相迎并让出首位,自己在次位坐下。

    陈景恪一屁股坐下,老实不客气的道:“大师今日前来莫不是想通了,要给我一个交待?”

    法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刺杀你的人已经付出了生命代价,我的弟子方明也因此而死,陈真人又何必再咄咄逼人呢。”

    闻言武舒心中一动,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并没有当众说出来。

    陈景恪摇摇头道:“大师此言差矣,你以为佛教已经付出了足够的代价,那是因为在你看来和尚的命很值钱。”

    “可在我看来整个佛教都不如我那侍妾一根头发重要,所以你们付出的代价远远不够。”

    “阿弥陀佛。”法琳宣了一声佛号,道:“那么真人要如何才能满意?”

    陈景恪自然不会接球,而是道:“那就要看你佛门的诚意了。”

    法琳再次叹了口气,脸色凝重的道:“真人真的想和我佛门拼个鱼死网破吗?”

    陈景恪嗤笑道:“现在你们有资格和我鱼死网破吗?威胁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我现在就告诉你,如果我身边的人有一个死于刺杀,我就用一百个一千个和尚陪葬,我说到做到,你们大可以试试。”

    法琳脸色一僵,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陈景恪也不准备再和他多说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们两个坐在这里就能说出个一二三来的。

    今天见法琳不过是为了放一些消息出去,所以他直言道:“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诸侯王默许老子化胡之事吧?”

    “现在我再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背后主使就是圣人,我们道教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

    “陛下和诸侯王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在分封之前完成思想上的大一统,简而言之就是一切归于华夏。”

    “如此就算将来分封了,大家也都是同宗同源的华夏子孙,而不会过上两三代人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两个族群。”

    “在你们行刺之前,圣人和诸侯王其实也在犹豫,要不要采用强硬的手段。”

    “而你们的行刺彻底打消了他们的顾虑,没有人喜欢动不动就破坏规矩的人。诸侯王也害怕哪天一不小心得罪你们,死的不明不白。”

    “所以圣人才会在你们行刺之后,马上就把老子化胡经列为国子监必学书目,甚至添加到了科举考试之中。”

    “诸侯王包括之前笃信佛教的勋贵们,也因此集体保持了沉默。”

    “所以现在已经不是道佛之争,而是朝廷和诸侯王为了消除隐患,集体对佛教动手。”

    “当然,对此我道教也是乐于见成的,甚至毫不谦虚的说,有今日之局面全是我道教数年谋划而来。”

    法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和他猜测的一样,这一切都是道教的谋划。

    这种布局实在是可惧可怖可怕。

    陈景恪继续说道:“不过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事情到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们说了算了的。”

    “真正有资格决定此事的,只有圣人和诸侯王们。你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想想如何游说他们吧。”

    “我言尽于此,该怎么办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还有事恕不奉陪了,养都管替我送客。”

    说完起身离开,武舒也跟在后面一起离开。

    等他们走远,养天禄才说道:“法琳大师,请吧。”

    法琳面色沉重的匆匆而去。

    ……

    回到后院,陈景恪笑道:“武姐姐,刚才莪的表演如何?”

    武舒竖起大拇指道:“真人的演技真是越来越高明了呢,连我都差点被骗了。”

    “哈哈……”陈景恪得意的大笑,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还是你的剧本写的好。”

    “把道教这些年有意无意做到的事情,和朝廷的动向,以及之前我和法琳说过的话,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如果不是知道真相,我自己都相信了。”

    武舒却意有所指的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剧本写完之后我都差点以为这一切都是您的算计。”

    陈景恪摇头道:“这还真不是我有意算计,只能说误打误撞吧。”

    武舒说道:“可不论是道教的革新,还是朝廷的变法,皆源自于您,凡是了解此事的人恐怕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陈景恪苦笑道:“你是了解我的,就我这智商和胆量,也干不出这种大事。”

    武舒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我自然知道真人不是那种心机深沉之人,但其他人恐怕不会这么想。”

    “就算他们不怀疑您,也会怀疑您在出世前得到过家族长辈的指点,您一直在执行长辈们的计划。”

    陈景恪无奈摇头道:“随便他们怎么想吧,我又没办法控制他们的大脑,只要你们不误会我就行。”

    武舒颔首道:“也是呢,他们把真人想的越高深就会越忌惮,越不敢得罪我们。”

    陈景恪叹了口气道:“只希望佛教听了法琳的话能转移目标,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人出问题,那样就算是把佛教灭了也无法弥补。”

    武舒转身伏在他怀里,道:“这也是我们的想法,咱们都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憾事发生。”

    陈景恪伸手抱住她,道:“嗯,我们都要好好活着相伴到老。”

    温存了一会儿,武舒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我知道该如何寻找那个刺杀您的主谋了。”

    陈景恪眼睛一亮,道:“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武舒道:“您还记不记得方才法琳说刺杀您的人已经付出了生命代价。”

    陈景恪点头道:“记得,应该是佛教杀人灭口,让我们死无对证吧。”

    武舒却笑道:“不论这个人是怎么死的,这恰恰让他们露出了破绽。”

    陈景恪不解的道:“哦,哪里有破绽?”

    武舒分析道:“每一个沙门护法都非常宝贵非一般人能动用,幕后主使者一定是一位有身份的高僧。”

    “我们只需要调查一下最近有哪些高僧圆寂,就可以锁定目标了。”

    陈景恪恍然大悟,击掌叹道:“果然不愧是武姐姐,这种不是破绽的破绽都能给你找出来了。”

    不过马上他又皱眉道:“如果佛门秘而不宣呢?”

    武舒自信的道:“如果真是高僧,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我们只要把有名的高僧罗列出来,重点是长安附近的高僧,然后一一进行排查。”

    “哪个高僧近期没有露面,哪个人就有嫌疑。这样就算不能直接把人找出来,也能把可疑范围缩到最小。”

    陈景恪连连点头道:“好,能缩小范围就是好方法,马上让养天禄去查。”

    ……

    养天禄得知武舒的发现,也不禁为她的智慧感到赞叹。

    难怪观主硬顶着皇室的压力也要让她当孙氏大妇,难怪陈真人对她信任有加,这就是原因啊。

    不过他也向陈景恪汇报了一个好消息:“那个刺客的身份也查到了。”

    陈景恪惊喜的道:“这么快?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人?”

    养天禄回道:“我拿着画像找到了息王时期的东宫卫率,那些人一眼就认出了刺客是息王的宿卫队率叫姜子安,武艺高强。”

    “此人对息王忠心不二,曾想护送息王幼子逃走,但被禁军围杀。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死,还成了沙门护法。”

    息王就是李建成,那件事情就是玄武门之变。

    陈景恪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比起姜子安的身份,他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情:“息王幼子呢?抓到了吗?”

    养天禄点头道:“抓到了,被禁军当场处决,否则这些年圣人还不把天下翻个底儿朝天啊。”

    陈景恪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石头,道:“那就好。不过只查到他以前的身份也没用,重要的是最近这十余年他的活动轨迹,以及到底是谁收留了他。”

    养天禄严肃的道:“您放心,此事圣人也已经知道了,他比任何人都想查出到底是谁敢私藏逆贼。”

    武舒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恐怕法琳他们也不知道这个刺客的真实身份吧,否则哪里还有心思找我们的麻烦。”

    虽然李世民下旨赦免了李建成所有部署,事后也确实没有进行清算,但赦免的范围不包括姜子安这种负隅顽抗之人。

    后来李世民坐稳江山,不再追究这些人的责任了,只要他们悄悄摸摸的生活也没人理会他们。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容忍有人窝藏钦犯,还是玄武门之变的逆贼。

    玄武门之变对大唐来说是个禁忌,平时没人敢提,对李世民来说这也是一个绝对不容触碰的伤疤。

    现在你佛教明知道对方是那件事情的钦犯还主动收留,还让对方成为了沙门护法,简直就是无视他这个皇帝。

    再退一步来说,你窝藏了钦犯就让他老老实实做人,大家都不知道也行。

    可你现在又用这个钦犯来搞刺杀,杀的还是晋阳公主的准驸马,这无异于在皇帝头上拉屎了。

    李世民要是能忍下这口气,那他就不是纵横天下的唐太宗了。

    想到这里,陈景恪忍不住说道:“要不我们把他的身份捅出去,添一把火。”

    “别。”“不要。”养天禄和武舒同时说道。

    然后武舒解释道:“这件事情触碰到了陛下的逆鳞,谁沾上谁倒霉,我们最好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接下来我们只要去调查是谁在刺杀您,然后把结果告诉圣人就可以了。”

    刺杀他的主谋必然是收留姜子安的人,到时候李世民会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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