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舒的老家在并州,离长安比较远。还好可以走汾水直达,一来一回倒是用不了多少时间,路上也不用受罪。

    不过她是紫霄观的总管事,想走可没那么简单,很多工作要安排移交,所以最近几天她忙得脚不沾地。

    孙思邈自然没空管这些俗务,只能陈景恪这个弟子硬着头皮上。

    平时还没觉得,只是看一看每天要干的事情,他都觉得头皮发麻。

    然后发自内心的庆幸找了武舒当媳妇,要不然光这些俗务都能把他烦死。

    想想接下来一个月自己要管这么多事儿,他就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惯于偷懒的他找来了养天禄和依荷,道:“道观内部的事务让依荷协助我打理,外部事务让养师兄帮忙。”

    “行吧,反正也就一个月,让他们帮您也没关系。”武舒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养天禄和依荷自然不会拒绝,前者本身就是紫霄观的外务总管,专门负责和各宗派联系,现在不过是多担了一些担子而已。

    依荷只是望月谈的主编,但因为和武舒私交好,经常帮着算账之类的,对这方面工作也比较熟悉。

    两人上手非常的快,没多久就完成了工作移交。

    不过陈景恪这个甩手掌柜最终还是没有当成,虽然不需要他做具体的事情,但作为主人他要负责抓总监督。

    想监督别人就不能什么都不懂,这几天也一直跟着武舒学。

    孙思邈也去找了一趟武夫人,算是正式把两人的婚事敲定,谢孝回来就成亲。

    时间很快就到了八月中,武舒出发的日子到了,陈景恪一直把他们送到渭水码头。

    门下省派去传达征召书的是一名叫朱希亮的录事,陈景恪把他叫到一边,道:“朱录事一路上还请多多照顾。”

    朱希亮客气的道:“真人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武夫人和武娘子,不让她们受一点委屈。”

    显然,他也知道应国公府发生的事情,所以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景恪感激的道:“我先谢过了……这是给兄弟们的茶水钱,聊表心意。”

    朱希亮正色道:“真人这是做什么……哎呀,使不得使不得。”

    嘴上说着使不得,手也很坚定的去推陈景恪的手,然而袖口却大大的敞开。

    陈景恪手一松钱袋正好掉进袖口里,然后收回手一脸佩服的道:“哎,朱录事助人为乐不求回报,实在让某佩服。”

    朱希亮感觉到袖子里那沉甸甸的重量就知道是金子,而且至少有一斤。心中咂舌不已,这陈真人出手真大方啊。

    脸上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道:“真人过奖了,都是分内之事……船马上就要出发了,我先行一步,真人和武娘子道别吧。”

    陈景恪道:“好,朱录事请先。”

    等朱希亮离开,陈景恪重新回到武夫人她们身边,道:“伯母请放心,朱录事那边我已经打点好,有他照顾那边不敢为难你们。祭奠过伯父你们不要耽搁,跟着他一起返回即可。”

    武夫人很是满意的道:“好,你办事我放心。我先上船去看看房间,你有什么事情就和舒儿商量吧。”

    陈景恪连忙道:“好的,伯母您小心脚下。”

    陈景恪一直把她和武畅两人送上船才重新回来,看着武舒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武舒似乎能体会到他的心情,主动开口道:“您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陈景恪点点头,叮嘱道:“除了祭奠伯父不要节外生枝,真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想办法回长安,实在不行就给我传消息。”

    武舒心下感动,主动依在他怀里,轻轻的道:“嗯,我知道。”

    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人来人往,两人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就分开了,互相说了一些贴心的话,船工就吹哨子要开船了。

    武舒这才依依不舍的登上船。

    直到船只在河面消失,陈景恪才转身折返回城内。然后他就觉得心里也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他知道这是一时有些不习惯武舒不在,过几天就好。

    一个人呆了一会儿,想起一件事情,就让人去请程怀亮和秦怀道明天到紫霄观来一趟。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上午程怀亮和秦怀道两人就一起来到紫霄观,三人就坐在院子的凉亭里闲聊。

    看着陈景恪喂鲤鱼,秦怀道羡慕的道:“你这一池锦鲤总算是初具规模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为啥你养个鱼都能和别人不一样。”

    陈景恪抓起一把鱼食一点一点的洒在水面,看着那一群几寸长的小鲤鱼心中很是得意,嘴上却笑道:

    “路边的乞丐看到你鲜衣怒马,肯定也会生出同样的想法。”

    秦怀道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悻悻的道:“我发现你这人嘴越来越毒了。”

    “不行,不占你点便宜我心里不舒服,回去的时候把这锦鲤给我几尾。”

    陈景恪笑道:“好家伙,原来狐狸尾巴在这呢……鱼随便捞,只要这三条大的和那条带黑斑的留下就行。”

    仔细看去,水里确实有一条锦鲤与众不同,背鳍部位竟然是黑色鳞片,只是……

    秦怀道瞅了一眼,不解的道:“这块黑斑和没染好的黑漆一样,也不好看啊,你这么当紧它干啥?”

    陈景恪解释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条鱼有黑斑,它生出来的小鱼也有很大概率带黑斑。”

    “但它的孩子的黑斑长在哪里,又长成什么样子就不好说了。不过只要生的够多,总有那么几条会生的特别好看。”

    程怀亮插话道:“这和育马有异曲同工之处啊。”

    陈景恪颔首道:“差不多吧,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培育新品种差不多都是这个方法……”

    “算了不说这个了,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问一下船队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程怀亮露出喜色,道:“我们四家联手筹集了三十艘商船,货物都已经装满了。按照你说的,装的全是茶叶、丝绸和瓷器。”

    “这些货物只要能卖出三倍的价钱……嘿嘿,我们四家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不是他们不想卖玻璃,而是这玩意儿太稀缺,他们手里根本就没货。也就长孙无垢的商船带的有一批,但数量也有限。

    陈景恪并不关心能赚多少钱,再多也没有长孙无垢给的分红多。虽然他没有要玻璃的利润,可糖的利润他是占了一成份额的。

    他更关心的是别的东西。

    “船队具体有多少商船,确定了吗?”

    秦怀道说道:“差不多确定了,娘娘那里一百艘,我们四家三十艘,加上别的权贵的商船共有两百三五十艘。”

    程怀亮补充道:“这还只是初步估计,出发的时候会有很多海商跟在船队后面寻求庇护。”

    陈景恪了然的道:“这是正常的,海洋凶险异常,除了风暴还要小心海盗,跟着大部队走能降低风险。”

    “不过不能就这样让他们乱跟着,必须要统一管理,免得遇到危险被他们拖后腿。”

    秦怀道说道:“这你就放心吧,娘娘找了好些个经常跑远海的船主,又弄了一个营的水师官兵上船,他们经验丰富不会出问题的。”

    陈景恪一想也是,他也就懂一点不知道真假的理论知识,比起实际操作连个普通船员都不如。

    他能想到的问题,那些专业人士自然也能想到。

    “算了,我们还是不操这个心了,今天找你们过来是有两件事情需要你们留意一下。”

    谈起正事,两人顿时就认真起来:“你说。”

    陈景恪摆摆手道:“不用那么认真,和远洋商队有关。商队这一趟的目的地是天竺,那里产一种独特的钢铁。”

    “这种钢铁的品质非常高,铸造的刀剑锋利无比……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但在那里非常有名,打听一下应该能问到线索。”

    秦怀道说道:“你想买一批这种铁回来?”

    陈景恪点头道:“这种铁源自于一种独特的矿石,全世界独此一家别无分店,且储量非常小开采完就没了。”

    “如果你们信任我有多少就买多少,这东西我有大用。差价你们不用担心,我会补齐的。”

    程怀亮和秦怀道倒没有说什么‘自家兄弟别那么客气’之类的话,这一次船队的利润太过于巨大,他们实在客气不起来。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你放心,我会通知船队的管事,把所有的货物都换成你说的那种铁。”

    陈景恪说的那种铁就是乌兹钢,他找这玩意儿倒不是为了打造刀剑,而是制作特殊的机械零部件。

    别的不说,做钻头的效果绝对杠杠的。

    以大唐的冶炼技术很难制作出合适的钻头钢,乌兹钢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

    说完乌兹钢的事情,他又拿出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道:“去了天竺之后寻找一个叫玄奘的汉家僧人,把这个交给他。”

    程怀亮心中一动,道:“玄奘,他是你的旧友吗?”

    陈景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摇摇头道:“不是,我从未见过他,但听说过他……”

    于是就把玄奘去天竺取经的事情说了一下。

    程怀亮惊讶的道:“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虔诚的高僧,等他从天竺回来我一定亲自拜访求教。”

    秦怀道也点点头,然后忽然笑道:“如果他知道从六诏向西南走直接就能到达天竺,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哈哈……”陈景恪忍不住笑了起来,后世的互联网上就经常有人这么调侃,没想到穿越后又听到了。

    “但以玄奘大师的心性修为,大概率就是淡然一笑。西行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次磨炼,过程比结果一样重要。”

    秦怀道两人也深以为然的点头,有毅力走万里路去天竺求取真经的人,自然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儿懊悔。

    他们没有询问这个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而是道:“放心,我会叮嘱他们亲手把此物交到玄奘大师手上的。”

    陈景恪点点头,他自然相信两人。

    盒子只有锁没有钥匙,他相信玄奘会有办法打开的。

    里面装的是一封信和一套书,书是魔改版西游;信讲的是大唐当前的情况,以及他对佛道合流的畅想。

    就看玄奘怎么选择了。

    如果他愿意走这条路那再好不过,如果他执意要走独立路线,陈景恪就会想办法对他进行打击。

    别的不说,全才大学问家吕才就在这里。

    上辈子李治拉偏架,致使吕才在辩法中败给了玄奘。这辈子没有人拉偏架,再加上陈景恪协助,相信他会给玄奘迎头一击的。

    更何况现在道教大势已成,合流也是大势所趋,不是谁想阻挡就能阻挡的住的。

    玄奘也不行。

    除了这些之外,在信的末尾陈景恪还拜托了他一件事情,画出详细的天竺地图。

    陈景恪知道李世民肯定会派人做这件事情,可玄奘在天竺地位超然,能打听到许多机密消息。

    由他出手,能获得更加详细的地图和信息,且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至于玄奘会不会画这幅地图,完全不用担心。

    这位可不是西游记里那个只会吃斋念佛的迂腐和尚,他的政治智慧是非常高的,也很懂得审时度势。

    在西行路上,有寺庙的僧人对佛法的理解和他不同,又辩不过他,就假意留他探讨佛学。

    实际上人家是动了杀心,想先把他稳住,晚上找机会把他杀了。

    然而玄奘早就看出了这一点,不动声色的答应下来。然后赶在别人动手之前,趁着夜色逃之夭夭。

    这样的一个人,自然明白画地图的原因。只要他还想回大唐,就必然会画,还会画的非常详细。

    正事谈完,三人就坐在这里闲聊起来。

    聊出海的事情,聊酒楼的生意,聊朝中局势……话题自然而然的就聊到了尉迟循毓身上。

    陈景恪说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他去西域就大半年了。”

    秦怀道说道:“是啊,嫂子都快生了,估计他是赶不及回来了。”

    程怀亮摇头道:“就算战事顺利,他回来也要到今年末明年初了,不可能赶得上。”

    陈景恪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战事可还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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