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听闻后颇为唏嘘,她算是看着崇灵公主长大的。

    在先皇后还掌权的时候,洪熙帝的后宫并不是凶险之地,一切都井然有序。

    贤妃性情温柔,对皇后敬重有加,因此长公主对同样温柔守礼的五公主崇灵印象也不差。

    然而时移世易,曾经会流着泪为受伤小鸟包扎伤口的小妹妹,也学会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崇灵和老六也是可怜人。”长公主涂着鲜红凤仙花汁的手指,轻巧地捻起宿的密信,投入了火炉。

    身在帝王家,享尽天下富贵,却也有诸多身不由己。

    哪怕世人眼中受尽万千宠爱的长公主,又何尝不是被迫与驸马、孩子分离。

    如今与洪熙帝的关系,与其说是父女,不如说是互相提防的政敌。

    洪熙帝不得不重用她,又要想方设法要架空她。

    若不是南蛮大军入侵坞州,长公主都不敢回到京城,就怕哪天洪熙帝动了杀心。

    “可怜的人很多。”

    “褚承佑想复仇没有错,想当皇帝也没有错。”褚承泽桃花眼中尽是寒霜,“错的是他选择与北蛮人合作。”

    长公主也不过是感怀一下:“你打算怎么做?”

    慈不掌兵,长公主不只是一个替洪熙帝充盈私库的掌柜,行商多年还要避开众多眼线。

    死在福盛昌钱庄中的人,不少于太子府。

    褚承泽摆弄着一个精致透亮的琉璃瓶,姿态闲适:“来者是客,总要先为惨死的慕容建元,讨回公道。”

    “北蛮人的内斗,休想脏了大周的土地。”

    长公主实在无法忽视,顺着褚承泽的心意开口问道:“这是什么花?”

    半个时辰在她眼前晃荡七八回了,再不问,长公主怕褚承泽下次会直接换个金光闪闪的瓶子。

    “这朵花吗?”褚承泽酒窝立现,“我也不知道。”

    “是歆儿送我的。”

    长公主就知道是这样:“你老实说,宁远郡主真是我未来弟妹吗?”

    “不好?”褚承泽反问。

    “就是太好了。”长公主挑剔地上下打量着褚承泽,“你也就长得随我,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褚承泽笑意反而更深:“嗯,她就喜欢我长得好。”

    “赶紧走,”长公主被秀到晃眼,没好气地挥挥手,“把人也带走,别留在公主府浪费粮食。”

    暗潮涌动中,转眼就到了洪熙帝限定的第三日。

    宋大人熬了一个通宵,眼里布满血丝,升堂前焦虑地在大理寺内转圈。

    “方大人,非常时刻要用非常手段,还是让锦衣卫出手吧。”严尚书也难掩愁容,“我们不能做的,宴翎可以。”

    方固脸色严肃:“一旦开了口子,以后断案都要靠锦衣卫严刑逼供吗?”

    “那怎么办?没有物证,北蛮人又不愿意说实话,只剩六个时辰,凶手难道会突然良心发现吗?”宋大人强压住怒意,试着说服方固。

    凶手就在北蛮使团中,他们都心知肚明,却苦于没有确凿的证据,无法结案。

    “锦衣卫的权力已经够大了,绝不能再将手伸到大理寺中。”方固依旧坚持己见。

    “若陛下问责,下官将一力承担。”

    他昨夜已经查到了一条线索,派人去抓捕时,却扑了个空。若是再多两天时间,一定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人与北蛮使团中某人的关联。

    宋大人叹了口气,率先走向大理寺公堂,宴翎已经带着锦衣卫等候多时。

    刚将北蛮使团的人带上来,就有衙役来报,太子殿下驾到。

    方固眉梢微动,心里有了模糊的猜测,看来宋大人不用向锦衣卫折腰了。

    宋大人一脸威严地端坐着,心里却在疯狂地敲鼓。

    太子殿下怎么突然来了?

    褚承泽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名瑟瑟发抖的铁匠。

    “宋大人,孤偶然遇到这位孙铁匠,他有情况想要禀报。”褚承泽淡淡介绍了一句。

    孙铁牛立即扑通一声跪下,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宋大人,小,小人孙铁牛,是城南孙氏铁铺老孙头的儿子。”

    “自十五岁出师后,二十多年一直老实做买卖,从未做过任何坏事啊!”

    “小人真不知道那是赤风军大人们的刀。”

    “不然就是再多一锭金子,小人都不敢要啊,求大人明鉴!”

    宋大人眼看着褚承泽坦然坐到严尚书让出的位置上,一副打算旁听断案的姿态,压力陡增。

    不知太子殿下带人前来,是接了洪熙帝的旨意,还是自己的意思。

    偏偏洪熙帝亲命的监察宴翎一声不吭,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孙铁牛,完全无视宋大人询问的眼神。

    宋大人斟酌之间,被哭嚎半天只顾着喊冤的孙铁牛吵得头疼,怒拍惊堂木:“肃静!”

    “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

    孙铁牛吓得一哆嗦:“是,小人什么都说。”

    “你是何时开始铸造斩马刀?”

    “一个月之前。”

    “铸造了多少?”

    “就,就打一把。”

    “是何人让你打的刀?”

    “一个带着斗笠的男人,小人没见过他的脸。”

    “没看到脸,你就敢打造凶器?”

    孙铁牛又想哭嚎,衙役们将水火棍往地上一敲,立即将哭嚎声咽了回去,颤抖着说:“回大人,小人起初也不敢的。”

    “但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宋大人又问了几个问题,核实了孙铁牛的确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大字不识几个,只是照着斗笠男子给的图样打刀。

    一个月前,大约是慕容建元在北蛮遇袭受伤后的第五天。

    方固对宋大人微微点头,示意他昨夜想要抓捕的人,就是孙铁牛。

    孙铁牛的供词,进一步洗清了董烨钧的嫌疑

    段鼎等人原本就是凭借仵作验出的刀伤,强行攀咬董烨钧,此时物证又被推翻,只能保持沉默。

    可惜凶器的来源,对案情没有太大的助力。

    顶多能证明慕容建元之死,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蓄谋已久。

    紧接着,太子的侍卫东旭又带来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干脆利落地往地上一扔。

    宋大人也揣摩出了太子殿下的来意,精神振奋地让衙役将人压着跪好。

    “堂下何人,有何事禀报?”

    跪着的人满脸惶恐,视线触及站在大堂边上的北蛮人时,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说话。”东旭摩挲了下手腕,低声道。

    赵彬打了个寒颤,语速飞快地开始招供:“小人赵彬,是揽月楼的伙计。”

    “小人罪该万死,被金钱诱惑,充当了拓跋政在京城内的眼线。”

    拓跋在北蛮是大姓,十个人里有两三个都姓拓跋。然而出于直觉,段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宰相拓跋宗。

    揽月楼是慕容建元的产业,拓跋宗却是七皇子慕容弘化的授业恩师,一直拥立慕容弘化为北蛮太子。

    比起孙铁牛,赵彬显然不是第一次交代罪行,不等人问话,竹筒倒豆子般就全交代了。

    “那把斩马刀,是小人受拓跋政指示,找孙铁牛打造的。”

    “前日北蛮使团抵达京城后,小人亲手将斩马刀送到了拓跋政手上。”

    “昨日慕容建元死后,拓跋政将带血的斩马刀交给小人,吩咐小人将刀拿到隐蔽处融掉。”

    段鼎脸色越来越难看,怀疑地审视着身边所有人,谁是拓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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