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总有人在忙忙碌碌寻宝藏。

    比如骑鲸仙人。

    他这半生都在寻寻觅觅,可是往往一无所获。寻找神墟观的地图,找了二十几年,最后发现自己只找到一片,楚梁光捡就捡到两片;找了这么多天水灵参,还是一无所获,人家跌落入水都能给他抓上来。

    你很难说他是幸运还是不幸。

    “你这次做得很好。”楚梁拍着跟班乙的肩膀,“可真是帮了大忙了。”

    跟班乙却小心翼翼地向后退,护着自己的宝物,“这都是我挖来的。”

    “这灵植放在你手里也没那么大作用,伱把它给我,我按市价补偿你就好啦。”楚梁劝道。

    “噢,你们要灵植啊。”跟班乙这才长舒一口气,放心地将水灵参递过来,“我还以为你们要抢我芝兰提菜呢?”

    “……”楚梁无语了下,自己手下还能不能有个正常人了,谁会稀罕你那两车野菜啊?

    骑鲸仙人拿到那株水灵参,端详一阵,叹息道:“此物自天上落下,又在人间生存,已经有超过七万年的修为。再过三万年,它便可成就神圣。只可惜,我为了一时之念,却得毁其修行。若不是别无他法,我当真不愿如此行事。”

    实在是杨不畏的提醒让他意识到了危机,仅仅有神器都不一定够用,这才想到了水灵参这一条路。

    “多谢。”他对跟班乙郑重说道,“楚梁给你的是楚梁的,我也欠你一个天大人情。”

    说着,他又转过身对楚梁道:“此次前往神墟观,借你太多助力,你……我实在没有什么能给你,等我救出妻子,我们都会回归蜀山,到时候再想办法回报你吧。”

    “嗨。”楚梁一摆手,笑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一码归一码,如果月白回头不喜欢你了,我也不会拿女儿的幸福做人情,这种事情是要说好的。”骑鲸仙人认真道。

    “这是一定。”楚梁颔首。

    但同时暗自腹诽,感觉还是姜姜不想认你做爹的概率更大。

    “有了水灵参,我就有信心达到第八境巅峰,届时即使是我独力进入神墟观,也有机会救出她。”骑鲸仙人看向陈二牛、姜月白与楚梁,“你们就都不用帮我了。”

    “不行。”三人齐声道。

    “这本就是我一人的事情,不该连累你们。”骑鲸仙人道。

    原本他是想多拉助力可是自从上次收到警告,他意识到原本对于神墟观的判断还是有所不足,这个时候反而可能会把亲朋陷入险境。

    这绝非他所希望。

    “他们俩不去都行,我必须得去。”陈二牛道:“小辈可以退后,可我当初是亲口答应你会帮忙,如今你帮我重塑肉身,我岂有言而无信之理?”

    “你的肉身被毁我本就有责任,如今帮你重塑肉身,却没法帮你夺回大道,我心中依旧是有愧的。”骑鲸仙人道:“我又怎能让你涉险?”

    “不必多说。”西海剑皇按住骑鲸仙人的肩膀,“从始至终我都拿你当我好友,眼睁睁看你独行,绝非我之所愿。”

    “他们俩不去都行,我必须要去。”姜月白也道,“谁都可以是外人,我却不是。我生来无父无母,花费许多年才知晓你们下落,如今就算是死,我也要与父母死在一处。”

    “你们还年轻,而且道行未成,没必要……”骑鲸仙人道又想劝阻。

    “道行何时算成?无非决心而已。”姜月白淡淡说道。

    “他们俩不去都行,我必须要去。”楚梁同样说道:“我能打第八境。”

    嗯?

    这一句话言简意赅,就好像一石激起千层浪,其余三人的目光齐齐注视过来,都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陈二牛是剑道天才从悬剑国走出直至登顶决云剑道,他用了数十年时间;姜天阔是绝世天才,仙灵体在身,从踏上修行路到执掌大道,他用了数十年时间;姜月白是修炼天才,至今初入第七境,已经是同代中的佼佼者。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才刚多大年纪,就说自己已经有第八境战力。

    这合理吗?

    “你不要逞强,此事绝非儿戏。”骑鲸仙人道。

    “有关姜姜的事,我自然不会怠慢。”楚梁微笑伸出一掌,“蓬莱苍虬道人就死在我手上,修为真假,一试便知。”

    骑鲸仙人见他不似作伪,当即一掌推出,掌中灵光氤氲,乃是澎湃的真气鼓动!这是最纯粹的修为推动,真气达不到同等规模,立刻就会被震退,但不会受伤。

    可楚梁掌心雷光一闪,轻轻推出,嘭!

    一声闷响面对骑鲸仙人的浩瀚修为,楚梁一步不退,完全抵住。虽说骑鲸仙人肯定没有用出十成十的全力,可楚梁的修为也绝对达到了天元的层次。

    只是白塔之中,电闪雷鸣,大头娃娃一下承受了莫大压力。

    楚梁的脸上云淡风轻:“如何?”

    “你怎么做到的?”骑鲸仙人感受到货真价实的第八境修为,不由得诧异道。

    修行之人轻易不会去探究别人的修炼隐秘,他这实在是太过震惊,才会脱口而出。

    “无非是一些机缘和努力。”楚梁笑道。

    当然,机缘是他的机缘,努力是大头娃娃在努力。

    “既然如此,这趟神墟倒真是得仰仗你助力。”骑鲸仙人道。

    这边聊完,那边跟班乙才怯怯凑上来:“前辈,你们此行是要去神墟吗?”

    “不错。”骑鲸仙人道。

    “那我也不用你欠我什么大人情,之前有一些危险的地方我没敢靠近,既然你们要去神墟……”跟班乙小心翼翼问道:“能劳烦你们帮我挖点野菜吗?”

    ……

    咻——

    嘭!

    啪!

    这一顿聊天的功夫,晚会已然接近尾声,漫天烟花绽放,而后是雾隐仙山选送的一个小品。

    李观龙饰演一个被人追杀、受了重伤的修行者,慌忙中遁入一座洞府后晕倒。这洞府中有一位女修者,由席妙仙友情出演,当时也正在闭关修炼。突然见到一个伤者闯入,就为他疗伤,让他躺倒在榻上休息。

    司徒观海饰演女修的父亲,一直为女儿孤单一人而发愁。突然来到洞府中,见到榻上躺着一男子,以为这是女儿的道侣,当即欣慰无比。

    此时宋观潮饰演的追杀者赶到此处,正巧司徒观海饰演的父亲就是他所在宗门的掌教,杀人夺宝的命令就是他下的。见宋观潮要追杀自己的女婿,当即将其斥退。

    席妙仙饰演的女修知道自己父亲一向行事霸道,杀人原因又是他抢夺人家宝物在先,便有心救下李观龙。在叫醒李观龙后,叫他与自己假扮道侣。

    这中间好一些啼笑皆非的包袱。

    最终李观龙在司徒观海想要广发请帖为他们大婚时,到底还是说出了实情,说明自己不愿说谎来苟且偷生,更不愿毁席妙仙清誉,在一番慷慨陈词后甘愿被杀。

    司徒观海面色阴沉一阵之后,反而觉得这男子诚实可靠,是值得托付之人,愿意放他一马。

    他一只手牵着席妙仙,一只手牵着李观龙,面向观众说道:“天赐良缘虽是假,好在你把真话说。老夫至此幡然悟,咱们一起!吃!火!锅!”

    除了小品本身的笑料之外,还有一个好笑的地方,是李观龙躺下不过三息时间,就真的睡着了。

    后来席妙仙和司徒观海没说几句话,就响起了呼噜声。席妙仙几次借着走位去推他,都没有推醒,最后是悄悄拔下簪子,用力朝他脚心一怼。

    李观龙这才嗷咯一声,窜了起来。

    这个时候的大家还没有什么舞台事故的概念,只觉得场面十分滑稽,都知道李观龙秉性如何,也没人会和他计较。

    小品结束后,宝珠莲歌在台上宣布,将由南音坊主、老艺术家颜璎珞献唱《难忘金宵》来作为今晚的最后一个节目。

    楚梁听闻,赶紧拉着几人回到观众席中。

    什么节目都可以不看,这个可不能错过,要从第一届晚会开始就养成好习惯。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不论天涯与海角。”

    “难忘今宵、难忘今宵,共同祝愿人间好。”

    “……”

    简单的唱词,大气的旋律,很快就引得全场齐声欢唱。

    在晚会开始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可是突然发现结束了,还真是十分不舍。好在楚梁说今后每年都会办一场,加深人妖两族、四海九州的联系。对于修行者们来说,一年时间倒也没那么难以等待。

    大家纷纷站起身来,端起酒盏,一起互相祝酒,陪同颜璎珞合唱。

    楚梁看着身后那些九天十地的年轻俊彦们,这些曾经亦敌亦友的同代修行者,汇聚在一起,眸光灿灿有如天上星辰。

    未来的他们也会继续并肩前行,有些会名扬天下;有些也可能黯然陨落;有些人的名头会消失在修仙界,成为一个无法再延续天骄荣光的普通修者;也有些可能会做下惊天动地的事业,成为那史册中的寥寥几行。

    可不管怎样,这一刻站在这里的他们都是光芒万丈。

    当初年少九州英,何惭银河万里星!

    ……

    无论今宵多欢畅,翌日的晨光总会到来。

    楚梁醒来以后先是依次送走了诸仙门的宾客,才又回到银剑峰。帝女凤昨天晚上没少喝,估计现在还醉着,楚梁回自己房间取出一枚储物玉简,来到师尊的阁楼前。

    玉简内装着的,是楚梁到现在为止的全部财产,以及一封信。

    信中大意就是交代了一下,他将要随骑鲸仙人前往神墟观,约好今日启程。因不知如何开口,就先不跟师尊当面辞行了。

    神墟观可能是世间最危险之处,这一趟很有可能回不来。如果楚梁三年没有回到银剑峰,那帝女凤就有权继承他的所有财产。

    当然,为了防止师尊乱花,他特地将所有的灵石币建立了一个“基金”,就由护法堂的袁师兄代管。本质上是将所有钱都投进了红棉峰的运转,然后从收益中固定比例抽成。

    帝女凤可以每个月从中领到至少一万灵石币的收益,这还只是基金的一部分。

    楚梁在红棉峰占据十年额度,如今还有三年,这三年的利润分成数额巨大。楚梁和掌教上人也签了一份契约,将这三年的份额分别投资到蜀山的丹鼎堂、传剑堂和土木堂,对三者进行升级。

    未来三十年,三者的所有盈利都要分给帝女凤一半。当然分成方式是投入基金之中,以按月分成的方式支付,原因同样是担心师尊乱花。

    还有符箓派、镇星岛、日月楼、蓬莱上宗的收益分成,楚梁都占大头,但是这个没有全给师尊,而是分别留在了柳小鱼、柳小雨、金毛犼和食铁兽的名下——这是担心师尊每个月都把灵石币乱花光,它们各自都得有点生活费。

    他们毕竟是有自制力的成熟妖物,但楚梁还是采用了基金的方式——这是担心师尊把他们的钱一次性抢走然后拿去乱花。

    其余还有一些细碎的财产,可能每一样都足够一个大能奋斗多年,但在楚梁这里都是小钱了,他就随便转赠给了自己蜀山的朋友们。

    他没有给姜月白留什么,因为他就是要陪姜月白一起去冒险。他很清楚,他们不会有人独自活着回来。

    这一切自然都是建立在他不回来的基础上,如果他能活着回来,那没有一个人能从他手里抠走一枚灵石币。

    信的末尾,他告诫师尊轻易不要自己动脑,多征求别人的意见。

    外事不决问掌教,内事不决问锦鲤姐妹、问金毛犼、问食铁兽、在路边随便找条狗问都行,总之千万别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此可保银剑峰百年富贵。

    楚梁将玉简搁在门槛内而后悄悄转身离开,床榻上的帝女凤不出所料,在用一个头悬空在床外的姿势睡得正酣。远远看去就是一个长发倒悬的女人头颅,看不清五官,发丝时而鼓荡起来,场面还有些惊悚。

    只不过……

    在楚梁转过身离开的一刹那,帝女凤突然睁开了眼。

    晚上好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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