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样年轻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袭黑衫,腰间悬刀,是如今世间只怕最常见的打扮之一,不过他们都是学的某人,这个却是正主。

    看到此人,云间月自然便坐到了他的对面,不客气地端起他点的那壶茶,给自己倒了一杯。

    「听说你出海之前喝这壶茶,花了一枚天金钱,你倒是真舍得。」

    年轻人看着云间月,感慨笑道:「不过也是,你堂堂一个道门领袖,花一枚天金钱喝一壶寻常茶水,怎么都说得过去。」

    云间月瞥了年轻人一眼,说道:「到了如今,钱对你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

    「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要知道当初我为了买些打熬身躯的药材,要去多少次山里,要拼命多少次,别说一枚天金钱,就是一枚大梁通宝,我都当成宝贝。」

    年轻人从怀里摸出一枚大梁通宝,丢在桌上,让它旋转起来,然后又煞有其事地一把按住,笑道:「猜猜正反?」

    云间月淡然地看着眼前这个如今大概已经是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的家伙,没有说话。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家伙不太正经,却没想到如今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还是如此。

    年轻人有些失望地松开手,说道:「要是郁希夷那家伙,就肯定愿意跟我赌一赌。」

    此刻桌子上的两人,再加上那个如今在神都的剑仙,三人曾经联手杀过人。

    「郁希夷,他如今如何了?」

    云间月开口询问,问的自然不是什么别的,而是境界。

    当初三人,桌上两人都已经成为忘忧尽头的存在,剩下一人,也就是那位剑仙,大概也该在如今成为大剑仙才是。

    不过是时间长短。

    「他知道我破境之后,便嚷着要砍死我,但后来想想,约莫是没办法砍死我,就去闭关了,下次出过,不知道会是什么境界。当然了,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关。」.

    年轻人微笑道:「不过他勘破情关,不再画地为牢之后,我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

    云间月点点头,这一点他不否认,当今世间,道门一代的年轻人他自然夺魁,武夫则是眼前此人,而剑修一道,其实有些不好说,虽说郁希夷的剑道境界最高,但年纪也大,旁人自然对他不能生出什么威胁,但可怕的是他身后一个拥有九柄本命飞剑的女子剑修。

    现在郁希夷当然是遥遥领先,但云间月认为,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差距肯定会被逐渐缩小,最后被那个女子毫不客气地抹平。

    「她志不在此,只是天赋实在太高,最后怎么说,我还真不知道。」

    年轻人知道云间月在想什么,开口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提及那个女子,他总会有些开心,哪怕那个女子并不在他身边。

    要是郁希夷这会儿看到年轻人的笑容,肯定会大骂一通,但云间月不会,因为他在这笑容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他在某些地方和眼前的年轻人,还真是很像,就好似喜欢一个女子就是喜欢一个女子,而没有别的想法。

    「别这么看我。」

    年轻人有些不满地看了云间月一眼,皱眉道:「我跟你不一样。」

    云间月好奇道:「有什么不一样?我倒是想听听你这位武夫能说出什么别的来。」

    年轻人没有说话,根本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云间月也不在意,转而问道:「你去把三溪府灭了,然后扶植了南天宗,胆子真大。不过这样,

    就不怕炼气士一脉联手使坏?」

    世上灭三溪府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陈朝。

    陈朝看了云间月一眼,说道:「联手?那就又得有几座宗门消失了,他们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云间月沉默了会儿,说道:「好像不是个很好的办法,他们只是怕你,不是敬你。」

    「很显然,我没办法让所有人都喜欢我,让他们怕我也很好,更不巧的是我还很年轻,应该还能活很多很多年,所以应该有很久很久的太平光景。」

    陈朝揉了揉眉头,笑道:「这些年里,我可以做很多事情,但要是都没效果的话,我要死之前,我就会把他们都灭了。」

    云间月感慨道:「你很多时候真像个邪道中人。」

    陈朝平静道:「我也没说过我是个好人。」

    说完这句话,陈朝忽然又笑了笑,这话他还真说过,而且说过不止一次。

    「出海看过了,找到你们那位无恙真人的踪迹没?」

    陈朝端起茶杯,笑眯眯道:「听说没有人能从那片海里活着离开,所以我猜你连白骨都没看到。」

    云间月皱眉道:「你是很不想他活着?」

    「当然,他活着痴心观的观主谁来当?要是你还好,至少你算个好人,但要是他,事情就麻烦了,他可从来不是好人,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不过你肯定会觉得他是个好人。」

    人的好坏真的很难判定,因为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同,所以对于好坏的评判标准也不同。

    无恙真人对于大梁来说不是好人,但对于痴心观来说,却是他们敬重的观主。

    云间月没有说话。

    陈朝忽然说道:「其实我还挺想他活着的。」

    「为什么?」

    云间月刚问出这个问题,便摇了摇头,因为他已经想明白了,陈朝不是大梁皇帝的子嗣,但他却是懿文太子的儿子,懿文太子当年是被痴心观所害,而下达命令的就是那位无恙真人。

    换句话说,无恙真人是陈朝的杀父仇人。

    天底下好像没有比这样的仇恨更大了,所谓不共戴天,就是如此。

    当初大梁皇帝能够杀了无恙真人,但最后却没有动手,只怕也有这样的考虑。

    毕竟无恙真人可以死,但死在陈朝手上更好。

    更何况,陈朝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要不然三溪府不会被灭,当年的崇明宗也不会被灭……

    陈朝笑道:「到时候你会不会拦我?」

    云间月看着陈朝,没有说话。

    陈朝笑道:「你不会拦着我的。」

    无恙真人虽然对他极好,但是在这件事上,云间月自己肯定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止陈朝,他最多会做个旁观者,然后替他们两人之中的某一人收尸。

    「可惜他已经死了,不然我还挺想看看你难为的样子的。」

    陈朝笑了笑,对于云间月的情感他很奇怪,他们两人的立场不同,好像很难成为朋友,但是云间月这个人却是个实际意义上的好人,他心中的对错,不在于一座道观,而在天下。

    云间月叹了口气,论口才说话,他这辈子是肯定比不上眼前的这个年轻武夫的。

    陈朝笑眯眯道:「不瞒你说,我来这里,就是想着万一你找到了他,我就在这里把他杀了。」

    他从三溪府离开,便得到了云间月离开万天宫来到瀛洲的事情,所以他并没有返回神都,而是来到了这里,想着见到无恙真人便杀了他。

    自己那位父亲虽说并没有多么照顾自己,但他同样没有生出过害自己的心思,终究是自己的父亲,那么这杀父之仇就

    要报。

    更何况无恙真人可并不是算计害死自己父亲而已,还有自己的姨娘。

    魏氏是行动者,但主谋却是他。

    所以应该死。

    云间月看着陈朝,说道:「像你这样的人,能走这么远也是很罕见。」

    这句话换作别人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嘲讽,但是换作云间月来说,只有最单纯的感慨和好奇。

    陈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自顾自说道:「入秋了,漠北那边的禁区快没了,冬天的时候,应该双方就会交手。」

    云间月一怔,这消息太突然,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这么快?」

    陈朝点点头,轻声道:「是啊,就是这么快。」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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