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四郎成亲那日,到了下午酒席散了,要给大厨以及送酒水的结算钱的时候,萧老太才发现萧四郎把置办席面的钱都拿出买马了。

    萧老太当时都懵逼了,又不舍得打萧四郎,只能扯着嗓子骂刚娶进门的马春花。

    马春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把扯下红盖头就冲出来和萧老太对骂,气得萧老太差点直骂她没规矩。

    马春花叉着腰不屑地淬了她一口,“我一个二婚的,还指望我装黄花大闺女被你欺负吗?”

    两人撕扯半天,最后还是萧老太落了下风,拿出家中仅剩的一点银子结算了席面钱。

    这样一来,萧四郎就没有了赶考的盘缠。

    他有几分小聪明,晚上小意温柔地伺候着马春花,又许下了诸如自己考中秀才,她以后就是秀才娘子,考中举人,她就是举人娘子之类的话。

    马春花被他画的大饼喂饱了,甚至做起了自己或许有一日能当上官夫人的梦,将自己的嫁妆银子都给了萧四郎。

    又怕萧四郎不够,第二日就跑回娘家,悄悄偷了马标十两银子,再加上萧老太哭闹着去萧二伯家要了十两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萧四郎的赶考银子也凑了近五十两。

    有了这些银子,加上新买的马车,萧四郎还花钱雇了个车夫,邀请李文才,一路上享受着李文才的各种追捧,意气风发地朝着晋州府出发了。

    谁知走到半路他们竟然遇到了劫道的土匪,一群人举着刀剑追着他们跑了好几里,车夫吓得弃车而逃。

    萧四郎让李文才下去赶马车,李文才哪里会,三两下就把马车赶翻了,两人被甩了出去,摔进路边的草丛里。

    两个倒霉蛋吓得慌不择路,爬起来就跑,不知是他们运气好还是土匪功力太差,捡了马车之后竟然没再追赶两人。

    马车没有了,好在萧四郎一直将银票藏在身上,只损失了放在马车里的几两碎银。

    荒郊野外也没地儿再去买车,两个倒霉蛋就这么一路腿着走到了晋州府。

    萧四郎哪里吃过这苦,一路风水日晒地,硬是将萧四郎从出发时的小白脸造成了煤炭似的黑乞丐。

    若不是当官的诱惑太大,他早就坚持不住了。

    眼下到了目的地,店小二却连店都不让他进去,而萧三郎却衣衫干净整齐地坐在里面言笑晏晏。

    萧四郎心里又一次泛起强烈的嫉妒和不甘。

    他脸上故意露出一副惊喜万分的表情,朝着萧三郎喊道:“三哥,原来你早来了。”

    他说着推开店小二,冲着萧三郎这桌就走了进来。

    店小二见他一口一个三哥叫得热情,便没再执意阻拦。

    正是午饭时间,客栈大堂中全是吃饭的学子,萧四郎声音又大,立刻就引得众人往这边观望。

    倒不全因为萧四郎,主要是因为萧三郎。

    顺风客栈中住着晋州府下辖六个县的案首呢,同为案首,自然要互相结交一番。

    但萧三郎此人性情冷淡,看人的目光冷漠阴郁,让不少学子望而却步,根本不敢靠近他。

    不少人背后议论他装清高,见他平日里又只和秦墨,何鸿两人在一起,三人同进同出,很少和别的学子打交道,便背后给他们起了个“高平三公子”名头。

    此刻见有人这般热情地同萧三郎打招呼,不免都起了好奇心。

    萧四郎扯着李文才,直接坐在了萧三郎对面,“三哥,你有没有帮我订一间房?”

    萧三郎眼皮都没抬,声音淡淡,“没有。”

    萧四郎神情颓然,脸上挂着苦笑,“三哥,我路上遇到了土匪,险些就丧命了,九死一生才赶到了晋州府。

    现在已经订不上房间了,三哥,我跟你挤挤行不行?”

    他说着,摸出一张十两的银票,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我...我有银子的,房费我和你平分,看在同族的份上,还请三哥收留我。”

    萧三郎眼皮微抬,一言不发,神情淡淡。

    萧四郎后背却突然有冷汗下来了,萧三郎的目光冷漠讥诮,仿佛看透了他内心所有的小九九。

    他抿了抿嘴,脸上继续做出一副哀求的样子。

    萧三郎放下筷子,对秦墨,何鸿道:“我饱了,你们吃吧。”

    他起身径直上楼,自始至终都没接萧四郎的话茬。

    周围的学子忍不住有人低声议论:

    “萧三郎未免太过轻狂,族弟都不照看。”

    “他这族弟也够可怜了,遭遇土匪又一路走着来的,人家只求半间房,又不是打秋风,不给钱,何必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般无情无义,轻狂高傲的人,即便将来中了,也走不了多远。”

    萧四郎听到四周的议论,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得意。

    他当然知道萧三郎不可能让房间给他,这么做只是想破坏萧三郎的名声。

    秦墨气得丢了筷子,扫了四周一圈,冷笑,“你们有情有义,不如把你们的房间让出来给他住啊。”

    学子们面面相觑,一致垂下了脑袋,没人敢接秦墨的话茬。

    何鸿起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各位自己都不想让房间,何必强求别人?”

    有人不服气,“可这位公子是萧三郎的族弟,又不是我等的族弟。”

    萧四郎向说话的学子拱手,“多谢公子仗义执言,算了吧,虽说是同族,但家中和三哥已经断亲,是我高攀了。”

    断亲?

    不少学子脸色都微妙起来,萧三郎做了什么事,会让家中和他断亲?

    萧四郎听着众人议论萧三郎,甚至有的人已经猜测萧三郎狂悖不堪,定是做了亲族难容之事,才会被断亲,他眼底的笑意更浓。

    “砰!”

    突然间他的后脑勺被人狠狠敲了下,萧四郎疼得惨叫一声,捂住脑袋,“谁,谁敲得我?”

    苏德海举着一个食盒,抬着下巴哼哼,“我敲得,你这个混账,好好说人话能死?

    什么叫你家和我女婿断了亲?你咋不说你家男盗女娼,我女婿大义灭亲,主动和你家断了亲?

    呸,还想往我女婿身上扣屎盆子,长了个狗模样,怪不得满嘴喷粪呢。”

    苏德海一手叉腰,一手晃着食盒,一副再敢乱说,老子砸死你的神情。

    “你胡说。”萧四郎脸色铁青,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目光,让他顿时急了。

    苏德海胡子微翘,“是不是这样,大家都有一双雪亮的眼睛,自然能分辨。

    倒是你,刚才还想让我女婿让半间房给你?

    你这是想抢老人家我的房间啊?你不知道我和我女婿住一间吗?

    你住半间,想把我一个老头子赶出去住大街啊?还是你想把我女婿赶出去,影响他考试?”

    苏德海一张嘴跟连珠炮似的,呛得萧四郎哑口无言,顺道还小捧了周围人一下。

    周围的学子被那句雪亮的眼睛哄得浑身舒坦,便没有人挤兑萧三郎了。

    “原来萧案首和岳父住一间房啊,难怪不肯让房子呢。”

    “我看这断亲一事恐怕也有别的原委。”

    周围人看萧四郎的目光有些微妙。

    萧四郎如坐针毡,拉着李文才一脸委屈地离开。

    “哎呀,年轻人就是爱置气,我跟着出去安慰几句,打扰各位用饭了。”苏德海向众人拱拱手,追了出去。

    有人忍不住感慨:“萧案首这位岳父真是好人啊。”

    却不知道苏德海追上萧四郎后,险些把萧四郎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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