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发现的青衣男子正是鹰犬司校尉刘延,自他南来建康潜伏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三四月之久,他初入建康的那一日正是徐宗文大婚之喜。

    崇训宫之变,会稽王司马道子接受赐九锡,王忱谋逆的那一日,刘延在暗中弑杀了孝威帝和张贵妃,之后又射杀了王忱和中黄门华齐灭口,徐宗文率禁军平乱时他与鹰犬司的下属从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了宫……

    对了,策划刺杀徐宗文和陈留王世子曹恢的也是他!

    “遭了!”刘延脱下外罩的青衣,只剩一身白色大袖宽衫,从一户民家屋檐下顺了一件玄色袍子,迅速变换衣装的同时他在鸡鸭巷中不停地穿梭,试图甩掉身后追逐的禁军。

    “让开,让开!官府公干,快让开!”跟在禁军队伍后面的是安业坊的葛游徼,他一面分散巷子里的居民,以免带着身后的禁军进行围堵。

    “多好的榫卯,差点毁了!”葛游徼在一个角落扶住了一个书架,这些禁军个个膀大腰粗的,干起事来也莽莽撞撞。

    “该死,没路了!”

    渐渐的,即便刘延再三逃蹿,可是四遭都已经布满了到处搜查的禁军,很快刘延就陷入了重围。

    刘延急切的望着眼前的泥墙,咬着牙攀上去,小时在了原本的小巷……

    “哐当——”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木质器物倒地之声。

    “停!”

    葛游徼原本带着人加快速度,正疏散居民时,听到动静忙带着安业坊差役往回赶。

    葛游徼返身事撞见身旁几个满脸惶恐的男女,其中一名白袍男子用手掌捂着半张脸从他身旁迅速走脱!

    “不对!”葛游徼虽说不通诗书,不会作锦绣文章,可是他记人面相的本事可是一绝,就凭着这点本领他才能担任安业坊的游徼。

    此人怪异,定非良善!

    再联想起方才的异动,葛游徼双眼放光,他伸出手一把抓住那名白袍男子,说时迟那时快,白袍男子转身手中凭空多出一把短刀,那刀正顺势往上,目标正是葛游徼的咽喉!

    “死来!”

    “娘的!暗算阿拉!”葛游徼双眼一眦,左手运气往上重力一击,登时将白袍男子手中的短刀打落。

    随后葛游徼左手顺着方向将白袍男子转过身,将右手搭上白袍男子的肩头,双手一用力,白袍男子还想反抗,葛游徼只用了一脚,白袍男子腿后关节受了力忍不住闷哼出声,彻底被制住了。

    白袍男子失力跪下,随后自然被赶上来的禁军士卒架上了长刀长枪,双手被缚后,白袍男子的真面容显露,不是正在被四面围捕的刘延又是何人?

    刘延本就是青州一田曹,货真价实的文官,武功这一块并无天赋,光靠着在长安鹰犬司训练的月余,熟悉的是在建康潜伏之事,武功嘛,短时间内也只能防个身罢了!

    所以刘延真要与混迹江湖多年,又专职缉捕贼盗,且身手不俗的葛游徼一较高下,那可真是自取其辱了。

    刘延面如死灰时,葛游徼转了一圈,在禁军和安业坊差役的身后发现了倒地的书架,抬头时泥墙上还有翻越的脚印。

    无疑,此处便是刘延走投无路的翻墙之地。

    葛游徼扶起还未散架的书架,轻轻擦了擦上面的灰尘,“能抓获贼人也有你一功啊!”

    若非当时注意到了这书架,葛游徼断难判断刘延会出现在身后。

    “老葛,逮住了?”姗姗来迟的北部尉刘稚擦着汗赶了过来。

    葛游徼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呶,贼人就在这,请刘部尉带回去好好审审,这建康城里指不定还有多少同伙呢!”

    刘稚自然知道抓获刘延是破案的关键,也没时间多说,只是临走前塞了一吊钱给葛游徼:“叫上陈四,今天晚上闻楼点好酒菜,等我放班。”

    “阿拉晓得了,等着吧!”葛游徼将手耷拉在下属的差役肩膀上,一手掂量着钱的重量,望着陆续离开的禁军乐呵了起来。

    鹰犬司细作落网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建康令王复耳中,王复立即亲自上门,拜见桓献容。

    建康大狱里,典狱陈四手里捏着一根浸了油的皮鞭缓缓走向被捆绑在刑架上动弹不得的刘延。

    “腰斩,车裂,俱五刑,凌迟,缢首这些都是寻常刑法,让你试了怕是便宜了。”

    “剥皮,弹琵琶,烹煮,宫刑,刖刑,插针,剧割,断锥,灌铅,抽肠……里面,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

    陈四明面上是建康大狱典狱,实际上他还是锦衣卫探查司下属的一名队主,建康地面上所有探查司的锦衣卫都归他管。

    是以,陈四也曾有幸参观过锦衣卫六司一局中声名最著的镇抚司,了解过镇抚司审讯细作的手段。

    刘延光着身子,光洁的皮肤上已经被绳锁勒出了朱紫的血痕,他干裂的嘴唇缓缓蠕动:“什么是弹琵琶?”

    陈四笑了笑,详细道来:“先把被行刑的人犯,脱掉衣衫,仰面摁倒,捆绑其手脚,让肋骨突出,只剩一层皮覆盖在肋骨上。由两名经验老到的仵作拿弯刀或利器在其胸肋部,上下来回地割剜。行刑之人用利刃像弹琵琶一样,用力在人的肋骨上来回弹拨,类似弹琵琶,所以……”

    陈四说到兴起处还用手比划起来,而刘延早已吓得冷汗涔涔!

    饶是恶名昭彰的鹰犬司也没有这般地狱般的手段,听着就让人恶心!

    还让仵作来动刑,这还是个人干的事吗?谁不知道仵作是验尸的,到了仵作手里,万一没个轻重请不就是将自己的小命彻底交代了?

    建康大狱到底是个怎样的所在?

    刘延的大脑里活跃不停,关于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典狱他是闻所未闻,没想到晋国也有这样下三滥的人!

    不只是刘延被吓住了,就连刑房里的狱卒都一个个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像是见了鬼似的不敢直视自己的上司,那些从陈四嘴里说出来的荒诞不经的刑法他们别说不会,压根就不会啊!

    就算会,谁能下得去手啊?

    陈四步步逼近:“听说你们鹰犬司一直预谋刺杀征北大将军徐骁,失手了一回又将目标换成了陈留世子。看样子你们在建康的人手不少嘛?”

    “最多一炷香的时间,你招还是不招?”

    狱卒将一炷香燃上,立刻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都不敢正视陈四。

    陈四玩世不恭的脸几乎快要贴着刘延,他用手抬起刘延低垂的下巴,随即刑房里传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惨叫声。

    “啊——”

    陈四一边撩开刘延肚皮上的绳索,一边不知何时到了手上的烙铁塞了上去!

    火红的烙铁随着滋的一声,在触碰到肌肤的那一刻,空气中立刻散发出一股子肉焦味!

    陈四迅速抽离手中的烙铁,他的手沾了沾一旁备好的辣椒水,随即朝着刘延的伤口粗鲁地抹了上去……

    “啊……”又是一阵凄惨无比,惊动鬼神的痛哭声。

    是的,就是痛哭声,没等刘延回答,陈四的烙铁和辣椒水就已经让刘延哭了!

    那辣椒水,是放了盐的啊!

    “我招,我招!我也没说不招啊!”

    刘延昏死之前终于低下了头。

    “招就行,我还以为鹰犬司的人骨头有多硬呢?弹琵琶都没上就开了口,真是没意思!”陈四缓缓出了一口气,用冷水浇醒了刘延,回到位子上跪坐下,命属下录口供。

    负责录口供的文吏备好笔墨,将一卷空白的竹简摊开,随后望着刘延。

    牢狱中昏暗的火把下,没人看出这文吏额头沁出的那细密的汗珠!

    陈四有些烦躁,催促道:“快点,小爷没那么多时间跟你耗着,再磨蹭,小爷就要大刑伺候了!”

    言未毕,听到大刑伺候的刘延立刻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老实交代了起来:“我叫刘延,是鹰犬司的校尉,隶属司鹰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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