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府君,还是从实招来吧!为了丁府君也是为了钱唐丁氏着想,你还是早些向使君细细奏来,使君也好在陛下那里替你多说几句好话,替你减轻几分罪责。”

    “使君在陛下的心里是何等的份量你等虽未亲眼目睹,但想来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郭裳靠着丁泰另一边,与徐宗文二人将丁泰包围夹在中间,让他已经无路可退,无路可逃。

    丁泰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措辞道:“使君明见,这堤坝确实有问题,可是并不是如此简单的。”

    “使君可知晓会稽王?”丁泰突然提起了远在建康的会稽王司马道子的名字。

    徐宗文也不知道丁泰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问道:“这又与会稽王有何干系?”

    据丁泰口述,北岸各堡实际上是会稽王的地,不多不少整整两千顷!

    这还不止,会稽一地十个县三四万户人家名义上都是会稽王的属民。

    北岸除去会稽王的私地两千顷,剩下的全都是钱唐大族的祖地,都是士族的命根子。

    至于南岸,除了几千户佃户外,就剩下一片沙地,还有就是长不出庄稼的盐碱地,不值钱。

    地不是良田,人命呢?

    “原来如此!”徐宗文丝毫不觉得为难,不就是会稽王么?皇帝为了从士族手中夺回皇权什么都能舍弃,更别说区区两千顷,二十万的亩地了。

    “还知道什么都一并吐出来吧!”徐宗文上马,准备离开,临行前又催丁泰交代。

    丁泰自知已经不能脱身了,既然已经开了口,事已至此,也只能“行差踏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这堤坝就是朱祯带人掘开的,但此事牵连重大,远不是钱唐大族可以私自做主的!”

    徐宗文坐在马上,震怒之下又忍不住击节赞赏:“好,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徐宗文望向张三张四兄弟,抽搐着嘴角:“去,到华公公那里把一百羽林左卫调过来,本刺史这就去会一会朱氏!”

    张三张四得令,“诺!”

    钱唐城内,朱府。

    徐宗文一路思索,朱祯敢掘开大坝淹了南岸,这背后肯定和建康有关系,但是这背后指示之人究竟是不是会稽王司马道子还两说。

    那可是堤坝,是人命呐!

    谁做就做了,说淹就淹了,徐宗文实在是不能理解……

    “将军,朱府到了。”郭裳从旁提醒,晕船呕吐的郗俭被安排去给灾民分粮,剩下他如影随形跟着徐宗文,不离左右。

    “开门,快开门!”徐宗文贴身的狼卫去敲门。

    朱府的管家正准备出门去县衙见公子朱祯,一听有人敲门赶紧让仆役推开门。

    “是谁在敲打我朱府大门?”管家左右顾看,第一眼就看到一群精壮的护卫围着一个身子挺拔的黑脸少年,他忙问:“就是你这个小子敲门?”

    “没错,本刺史就是新任扬州刺史徐骁,快快闪到一边去,老老实实让你家家主出来拜见!”

    “你这小儿怕是连毛都没长齐,休要大言不惭!你若是使君,我就是陛下他亲兄弟会稽王!”管家一句话说得众人哄堂大笑。

    几个朱府护院们控背躬腰跌脚打顿,笑得换不过气来!

    聚在门内朱府内眷们也拿手帕子各自捂着嘴咯儿笑得东倒西歪,如同微风拂柳,摇摆不停,又好似花圃中的名卉,眼花缭乱令人意乱情迷。

    但是,当徐宗文爆出了朱祯的死讯后,管家再也笑不起来!

    钱唐朱氏的家主朱守之圆圆的脸胖得下巴上的肉吊着,油光满面地斜着眼盯着徐宗文,看样子就是家大业大,伙食甚好,好端端的一个人活生生的给养成了一只猪。

    “就是你说我儿死了?”

    “你们都愣着作甚?给我拿下这个狂妄的小子,我要割了他的舌头,让他瞎咧咧!”

    “来人!”徐宗文摆了摆头,抬起手招了招,徐宗文身后的狼卫会意,即刻后退。

    与此同时,刚赶到的百十号头顶红缨盔,身着禁军甲胄的左羽林卫从朱府大门前两个方向忽然涌入朱府,一盏茶的功夫就把整个朱府人员给围了起来!

    “家主,是官军!”

    “完了,这会儿是风大闪了舌头了!”朱守之两眼一黑,倒下了一群女眷怀中……

    钱唐县衙,一间公房内,郗俭坐下案前,头也不抬,手不停书,直到写完,方吁了一口气,把竹简递给郭裳。

    “念吧!”徐宗文在一旁自踱着方步,沉吟不语了。

    “臣徐骁,奉陛下诏令,假扬州刺史一职,专责钱唐赈灾事,并暗中彻查河堤决口,赐临机专断之权。自受命以来,夙夜忧叹,不敢忘怀,以免有伤陛下识人之明,朝野质疑……今查获钱唐县尉朱祯行为不端,贪赃枉法,品性恶劣,为祸乡里,多有贪占违法事,且当众与臣作对,质疑圣宪,臣不得已持节将其斩杀!特此向陛下复命,若有……”

    郭裳:“朱守之、朱祯父子贪污府库,坐视百姓遭殃,罪在不赦理应处死,如今朱桢已被斩首示众,钱唐朱氏满门按律也应当流放。”

    徐宗文深以为然,“朱氏咎由自取,覆水难收,千万钱唐百姓都是因为他们的私欲而遭遇大难,死有余罪,活有余辜!”

    “将军不如将朱氏暂押于钱唐大牢,等候上谕,先治灾,等建康来了人再观后效。”郗俭收起手中笔,望着徐宗文。

    徐宗文轻嗯一声,算是默认了。

    裴卿老持沉重,郗俭沉敏机变,郭裳才智犀利,有此三人在手中,徐宗文纵是置身于在士族与皇室权势倾轧的乱局中,替他们出力打气,不免陷入泥沼,想来也能够保住自身一条性命,总能安体康泰的回到洛阳去。

    “报!”

    张三领着报口信的狼卫进了房门,禀告道:“刘司马率领裁撤禁军人马已经赶到了,按照将军的吩咐已经在抢修堤坝。”

    郭裳从旁道:“大水倾泻这么久,水势确实也有所减退,想必刘司马今晚加个急,明晨大堤堰口的决口就能堵上了!”

    “好好好!接下来就剩下排水,还有就是给灾民搭建新房两件事了。”徐宗文拍着脑袋,兴奋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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