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暮色之中,被冰雪映照着的八公山,正孤独地耸立着,距此不远处的淝水西岸的秦军大营,正发生着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大量的铁甲秦兵们接二连三从败兵的潮流中汇聚,这些身形壮硕,装备精良的秦兵拼命地朝辎重营方向聚集而来,伴随着和北府兵精骑冲杀的吼叫,朱序安排出去放哨的士卒被惊动了!

    黎明前的黑暗中空中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辎重营附近的秦兵们打着征西大将军大纛,以迅捷的速度,奔走在风雪后。

    马儿扬起地面的积雪,一支响箭点起之后,一群大约三千人成群结队来到徐宗文和朱序所在的营帐,前队人马静悄悄的等候着后队的到达。

    淡淡夜色里,燃烧着的军帐旁,那一双双暗绿色的眼睛像鬼火灯笼那样紧紧窥视着阻挡它们前进的方向!

    循着秦兵的后方极目望去,大营东北方向那是一座覆盖在大雪中蜿蜒曲折高大无比的山脉,寿阳城那座城壁要塞依旧伫立在淮水北岸。

    “将军,现在有大批秦军集结,正朝辎营包围过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朱序账下襄阳兵一名都尉着急忙慌地推开军帐汇报军情,语气中透露着急切。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吗?”

    朱序麻利地将红巾系在额头上,眼中带着寒意,他披上袍子,稳当的站在所有人面前,却似有若无的喃喃了一句:“马匹暂时是带不走了,得先解决眼前的敌人了。”

    徐宗文心道:“这些不去逃命反而折回来的秦兵们看来是属于苻融亲军,主帅的亲军可是秦军的精锐啊!”

    朱序没来由的拍了拍失了神的徐宗文肩上的铠甲,并安抚道:“小子沉住气,洛涧之战你们以一敌十把梁成五万人马击败,还斩杀了一万多人,这才哪儿到哪儿?”

    洛涧之战得益于刘牢之悍不畏死,北府兵杀了秦军主将梁成,没有头狼带领的群狼最终只能变成一群丧了胆气的绵羊,所以那五万只羊全然不是北府兵的对手。

    朱序继续鼓励道:“告诉弟兄们就按照我们平日训练的那样,不能慌了神自乱了阵脚,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既然来了秦营我们就没想活着回大晋,跟秦狗拼了!”

    徐宗文飘忽不定的眼神突然变得坚毅起来,“诺,将军!”他用铮铮有力的声音回答。

    虽然徐宗文当时只是奉命在后军督促粮草没有跟随参军刘牢之出击,但是大战过后他与前锋都督谢玄一同去视察了洛涧战场,那种遍地硝烟,尸横遍野的凄惨场景在他记忆深处难以磨灭!

    徐宗文下定决心,这一次他不会再错过了,眼下的局势对晋军大利,只要挺住一个时辰,北府兵一定会发现他们,到时候里外夹击,未必没有生路!

    徐宗文认真的朝朱序拱手施了一礼,转过身去准备离开时他突然想起大名鼎鼎的却月阵,那可是日后能以寡敌众的大杀器!

    徐宗文抓着头发,这是他思考时的一种习惯,此刻,他脑海中苦思冥想着却月阵的布置构造。

    却月阵主要以战车布置在作战阵外围作为缓冲为主,盾牌兵居外,持长槊、枪兵次之,弓弩兵居内,近战时再用刀斧手保护弓弩兵。

    “你所说的阵法十分精妙,但是目下我军没有战车只能以辎重车替代,我军仅有八百人,也没有水师舟船接应,此计太过冒险!”却月阵被徐宗文一经提出,身旁的张天锡听了,仔细推敲过后说道。

    却月阵是要背水一战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而且要水军和步兵、弩兵相配合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起到足够的杀伤力。

    徐宗文思虑过后说道:“将军,把辎重营剩余完好的军帐点了,再用多余的辎重车填补漏洞,谅他秦军也不敢冲击后方,如此我们正好可以全力正面迎敌。”

    既然是辎重营,辎重车肯定是不愁的,只能就地取材,情急之下也这样安排,实在是别无他法!

    “再加上拒马、鹿砦,不错。”徐元喜摸着胡子仔细考虑一番得出结论。

    “我立刻吩咐下去!”朱序点了点头,觉得此计甚为可行。

    “慢着!”在徐宗文临门一脚踏出营房那刻朱序又叫住了他,“宗文,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可要撑住了!”

    朱序给了徐宗文一个激励的眼神,后者踏着轻快的脚步朝着帐外加速赶去了。

    徐宗文他应了一声,随即落下军帐帷幕,踩着轻快的脚步朝着外面的战场加速赶去了。

    “全军准备!”旗帜湮没在黑夜的大雪中,也盖过了传令兵的呼喊声。

    “大晋的儿郎们,箭阵准备!”

    “不要慌,不要乱,秦狗也是人也有血有肉,都注意——”安丰太守王先躲在后面声音小的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列阵!”朱序全副武装的在人群中穿梭,面对大批的来犯之敌他面无惧色,指挥若定。

    朱序麾下八百士卒虽少,但却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襄阳兵,有与秦兵对峙作战的丰富经验,他们是从血与火中淬炼而出,一次又一次在生与死之间游走徘徊,是从鬼门关闯出来的硬骨头,铁汉子,是一支战力高昂的悍卒!

    襄阳兵结成盾阵以逸待劳,另一边的苻融亲军也都已经汇聚过来。

    军法载有明文:主帅有失,护卫皆斩!

    这也就是为什么其他军营的秦军跑得比兔子还快,而唯独苻融的亲军反其道而行之,不惜穿越被火海吞噬的大营也要围杀有徐宗文,朱序等人的缘由所在!

    一个人头的招引来的祸患竟然恐怖于斯!

    徐宗文这时也不得不感慨一声:“这人头拿的有些烫手啊!”

    襄阳兵弓箭齐射几轮后,秦兵也开弓兵也开始反击,生死攸关时刻,郑略还丝毫未察觉!而正在忙着搬运箭簇和准备防御的晋军士卒们没有人注意到隐藏在斜对面几个身手矫健的弓手正积蓄力量引弓待发!

    “郑略,不要命了?你靠的太近了,快回去!”徐宗文突然扑倒了郑略,“咻—咻。”几声过后,徐宗文的面庞贴着利箭带着风声呼啸而过,留下徐宗文脸颊一道浅浅的血痕,秦军弓弩手一击不成,又继续发射,这时秦兵前哨人马趁机跃起身子手持钢刀冲阵而来!

    初时,听到徐宗文的怒喝,郑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他起身往后仔细一看,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大哥,你没事吧?”

    “不过是蹭破点皮,无碍。”

    那支箭蹭着徐宗文脸颊往后又射中一名襄阳兵的眼睛,“啊!”那名军士扔下武器捂着插着箭簇的眼睛嚎了起来。

    “伤我兄弟!秦狗,还不拿命来?”襄阳兵中的弓弩手朝着秦兵弓手抬头就是一阵猛射。

    徐宗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一只手扶住伤兵眼中的箭身,另一只手抽出长剑挥剑将多余的箭杆连同箭羽砍断,与此同时,两个军士上前将受伤的弓弩手拖下去安置。

    徐宗文用手遮住空中袭来的雪片,抬起头努力仰望,眯着眼,徐宗文终于看清了秦兵的长相,还有嘴角那得逞之后的笑!

    后世服过兵役的他开始不知不觉的融入战斗,开始适应随时有可能失去性命的战场。

    这终究是个乱世,想见到明日的太阳,唯一的办法就是尽所有的力量杀掉敌人,唯有踏着敌人的尸体才能生存下去!

    “兄弟们,准备迎敌!”徐宗文站直了身子,斜着脑袋的他似乎看见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他双眼瞪的老大,一动不动的注视着前方火海,那茫茫大雪过后愈发清晰的大批秦兵开始动了起来!

    朱序沿着自己的视线往外探去,秦兵们越聚越多,他们疯狂地踩着同袍的尸首前行,最终露出了他们狰狞可怖的面孔!

    “杀啊!”

    朱序拔出钢刀,在他第一眼看到那些已经准备冲杀盾阵的秦兵时,他握紧了手中的刀鞘,大喊一声准备出手,不过一旁的徐宗文趁机挥刀,将最近的那只偷袭不成的一名秦兵的手掌完整的砍了下来。

    “他娘的!你们的胳膊手指冻僵了吗,你们的弓弦弩机腐烂了吗?都愣着作甚?八十步以内给老子拼了命地射,箭簇不够后面有的是,给谁省着呢?”朱序扯开嗓子嘶吼,弓弩兵们得到命令开始列阵不间断发射,很快就形成了有效的箭阵对秦兵冲击产生了压制!

    受伤的秦兵都尉左手肘关节骨头断裂之处流出鲜血,他恶狠狠盯住徐宗文,似是吃痛,他还是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但是,迫于襄阳兵的弩箭攻势他暂时退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襄阳兵的箭阵开始稀疏起来,箭簇还在搬运途中,秦兵把握住机会开始第二次冲锋!

    眼看着数十名秦兵就要突破盾阵,形势急转直下,为数不多的襄阳兵又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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