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贾赦正与周让面红耳赤的对峙,要不是从太医院打听来的消息证明了周桐的确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以他的脾气早就把周让打出出去。

    什么时候一个靠女人爬上来的废物,敢在我贾赦跟前放肆了?

    强忍怒火的贾赦正被周让的胡搅蛮缠弄得要发飙,突然一声巨响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林枢冷着脸大步走进屋子,冲着周让斥道:“周大人,你家公子好大的胆,竟敢肖想本官的妹妹们。周大人还是回去好好想想该如何给本官一个交代吧!”

    “林瑾玉……”

    周让也被突然踹门进来的林枢吓了一跳,屋子里的光线稍暗一些,骤然大亮,让他一时间没等看清来人是谁。

    隐约间见是一身普通的儒生服,还以为是贾家的某个哥儿,正要呵斥时就被林枢的话语给打断了。

    不过他仗着宫里的妹妹查处了身孕,此时正是嚣张之时,压根就没将林枢的身份与警告放在眼里。

    皇帝子嗣艰难,道现在长成的皇子只有两位,剩下一个七皇子四岁,十皇子刚刚不到满月。他妹妹腹中的孩子一定能为周家带来巨大的荣耀,说不定自己也能像贾赦一样荫封一个伯爷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周让摆出了国舅爷的架势,趾高气扬的瞥了林枢一眼:“林枢,这是我周家与贾家的事,不是你该掺和的!”

    “啪!”

    林枢上前就是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打懵了周让也惊呆了贾赦。

    贾赦不是不想揍这厮一顿,可太医院的医案佐证了贾宝玉动手,同时周嫔刚刚查处身孕,他不想给宫里的大侄女元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些年的隐忍,让贾赦明白了身为家主该怎么做,自己受些委屈罢了,总比子侄受难强!

    林枢现在的表情很是吓人,有噬人之感。贾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任由林枢再次反手打在了周让另一边的脸上。

    “教子不严父之过也,周桐的嘴巴不干净,你作为父亲就代他赎罪吧。”

    两巴掌下来,周让这才回神。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竟然被一个小辈给打了。

    “老子杀了你!”

    周让顺手拿起一个瓷瓶就要砸向林枢,门外的福全抽出腰间的佩剑就扔了过去。

    刷!嗡!

    剑光一闪过光,钉在了周让的身前,剑柄嗡嗡作响,吓得周让举着瓷瓶不敢动弹。

    林枢拔出宝剑,弹了一下,将它架在了周让的脖子上:“杀我?以下犯上,你敢吗?”

    正四品的太仆寺少卿冲着正三品的嘉议大夫喊打喊杀,最重要的是一个荫封的贵戚之家挑衅科举正途的三品文官,传出去别说宫里有个嫔位贵人,就是皇后母家都不敢这么嚣张。

    剑锋的冰凉让周让恢复了理智,颤颤巍巍的说道:“林瑾玉,你……我……我警告你,你若敢放肆,宫里的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大外甥,莫要冲动……”

    贾赦也担心林枢犯浑,一时冲动真砍了周让。刚刚他从林枢的话中听出了端倪,那周桐作死辱及黛玉,以林枢对黛玉养闺女般的宠溺,说不定真的砍了这厮。

    林枢收回宝剑,看都不再看周让一眼,咬牙说道:“还不快滚!”

    “林瑾玉,你给我等z……”周让躲到一边,正要放狠话就被贾赦给打断了。

    “滚滚滚,别脏了荣国府的地方!来人,把这人给我扔出去……”

    贾赦连忙赶人,再让这厮叫嚣,说不得就把林枢给惹毛了。

    等周让肿着脸被扔出了荣国府大门,林枢才问起了贾宝玉的情况。贾赦招来丫鬟询问了后宅的情况后,两人面面相觑,贾宝玉这次是真被冤枉了啊!

    ……

    贾政这次板子打得够狠,林枢看着后背、双股皮开肉绽的贾宝玉都觉得自己双股发疼。

    贾史氏正拉着孙子的手不停的咒骂二儿子不是个东西,请来专职外伤的太医一点点给贾宝玉解去打烂的衣服,剧烈的疼痛让贾宝玉大叫一声醒了过来。

    林枢给福全递了一个眼色,咔的一声,福全用合适的力道将贾宝玉再次打昏了过去,给太医递过去两瓶药。

    “老太太放心,我这是怕宝兄弟受不住疼才出此下策。”

    林枢给屋子里的人解释道:“这两瓶药乃是江南名医配置的,白瓶麻醉、黑瓶外伤,效果极好。”

    太医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很不乐意林枢掺和他的专业领域,待打开瓷瓶嗅了嗅之后就激动的询问:“这是李老的手艺……林学士,李老在江南?”

    “先治伤吧。”

    林枢淡淡说道:“好好用药,内服的药我没有,就有劳刘太医了。”

    看望完贾宝玉后,林枢刚刚来到院子里,就看到贾赦和贾政扭打在了一起,贾赦骑在贾政的身上就是一顿捶,打的贾政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脸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

    旁边的贾琮、贾环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前想要拉开两人,却根本办不到。

    “去东府请敬大伯……”

    林枢叮嘱了干着急的两人,他与福全则上前拉开了扭打再一次的兄弟俩。

    “贾存周,你可真是有出息了,好好的宝玉被你打成了这个样子!”

    被拉开的贾赦怒不可遏,似乎贾政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训斥道:“当年你跟你那蠢媳妇天天逼着珠哥儿读书,硬是让他熬坏了身体。如今就剩宝玉一个嫡子,你还这么不知分寸,是想把这个儿子也给打死吗?”

    “子不教父之过,这孽障把人家打成那个样子,都被周家堵上门来了,难道不该教训?贾家的脸都让这孽障丟尽了!”

    贾政话音刚落,就被出了院门的贾史氏给唾了一口:“一口一个孽障,宝玉要是孽障,你是什么?他平日里待人如何你不清楚,与人相处想来温和,怎么肯能无缘无故与人相争?”

    “母亲,您要是再护着他,将来不知会闯下多大的祸事来……”

    “二舅舅,您这次是真的冤枉宝兄弟了!”

    眼见这母子三人好半天没能解开误会,林枢不得不插嘴说道:“那周家子口出狂言,更是辱及府中的姐妹,就连玉儿与云妹妹被他出言侮辱……”

    林枢大概说了一下情况,等贾琮和贾环请来贾敬后,一大家子人认认真真的从贾琮兄弟二人这打听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这时冯紫英、卫若兰与柳湘莲也联袂而来,两方印证之下,贾政心中悔恨,捂脸去了贾宝玉的小院看儿子去了。

    “欺人太甚!”

    贾赦当即就坐不住了,点了兵马就杀出府去。林枢还想要拦着,却被贾敬给制止了。

    贾敬说道:“由他去吧,周家是该得到教训。赦弟是有分寸的人,不会弄的过火……你们三个先回去吧,宝玉这会还没醒,等改日他好点了你们再来玩。”

    冯紫英三人抱拳告辞,由贾琮送出了府。

    屋子里贾史氏还放不下孙子,将这事托付给了贾敬就离开了正堂回了后院。

    贾敬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琢磨这件事的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因为根据冯紫英等人的讲述,他们四人将周桐等人揍了一顿,离开时周桐的伤还不至于被打到不能自理的程度。

    若说四人揍人最厉害的,不是贾宝玉而是身怀拳脚功夫的卫若兰,毕竟他刚刚与湘云定亲,这等侮辱,哪个男人忍得住。

    但周家偏偏拿贾家说是,将主要的罪责怪罪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贾宝玉身上,而且仅仅一夜,周桐就被太医院诊断为断骨三处、脏腑重伤、脑部重创。

    根据探子打听来的消息,京城已经有流言开始传播,说宁荣两府因为贤妃诞下龙子,跋扈非常,从上到底尽是纨绔子弟。物议逐步扩大,似乎有愈演愈烈之感。

    仅在今早之前,这不过一桩极其普通的打假事件,如今却牵扯到了后宫的争斗和贾家好不容易回暖的名声。要说这其中没鬼,谁能相信?

    “瑾玉,此事你怎么看?”

    贾敬突然开口相问,林枢还有些发懵,这件事他也有彻底想明白。若说是周家想要挑战贾家,周嫔想要挑战元春的地位,拿自己的儿子作伐,有些不够看啊。

    宁荣两府不是周家那种凭借后妃起家的贵戚,而是用刀把子拼出来的顶级武勋,皇帝失心疯了会因为一桩勋亲子弟互殴恶了贾家。

    君不见,贾赦这些年打过多少人,闯了多少祸,太上皇和皇帝真的厌弃贾家了吗?就是贾家沉寂的这些年,宫里逢年过节照样给贾家的老太太赐下恩赏,从未有过断绝。

    “会不会是有人在中间挑唆?周家再蠢也不会蠢到想凭借一个未出生的孩子挑战娘娘和贾家的地位吧?”

    林枢的想法倒是和贾敬所想一样,这件事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贾敬摇了摇头:“我也想不通,周让之父是个瓦匠,周嫔入宫后才赏赐了一个工部主事的闲差。周让倒是读过些书,可连个秀才都考不中……以他的智慧,做不到如此紧密的计划。太医院那边我让人查过了,绝无掺假之事,拿亲身儿子布局,又能在短时间引导京城的物议,就凭周让是做不到的。”

    这事贾蓉急匆匆跑了进来,连门都顾不上敲,一脸的惊慌失措。

    “祖父,赦叔祖在去周家的路上遇到了忠顺王爷,两人一同打到周家去了,这会正把周让吊起来打……”

    “慌什么?”

    贾敬依旧是沉着冷静的模样,训斥道:“你爹不成器,你就是宁国府的当家人,遇事慌慌张张,如何成大器?”

    贾蓉躬身回道:“孙儿记下了,多谢祖父大人教诲。”

    “说罢,你赦叔祖有没有话传回来?”

    贾敬了解贾赦,突然发飙把周让吊起来打绝对是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不可能无缘无故将此事闹大。

    果然,贾蓉解释道:“原本孙儿陪着赦叔祖前往周家讨公道,却在路上听百姓议论,说是因为宝叔将周家唯一的嫡子打残了,说不定伤了根本落下病根。周桐今后说亲艰难,咱们家不送个姑娘过去,这事周家绝不答应……”

    “他周家还真是好大的脸面!”

    贾敬都被这传言给气笑了,不过他也知道这事大多是百姓间的无稽之谈罢了。

    “祖父,这些都没什么,主要是周家的二老爷周谚好巧不巧就在那里,听到百姓们的议论,说了一句话,这才激怒了赦叔祖!”

    “什么话?”

    贾蓉鼓起勇气回道:“那周谚说,宁荣两府内外不分,任由一个十几岁的哥儿天天混迹内帷,谁知道贾家的姑娘还干不干净,他周家的哥儿,怎会去一个不干不净的贾家女……”

    嘭!

    贾敬旁边的桌子直接裂开,倒在了地上。林枢倒吸一口凉气,当年先太子的身边,都是些什么怪物?贾敬不是读书人吗?他不是进士出身在东宫当谋士吗?

    “你现在就去点齐府中亲兵,带兵过去将周谚给我宰了!”

    “敬伯父!”

    林枢想要劝说一句,却听贾敬神色极其肃穆,他说道:“事涉娘娘和府中姑娘的清誉,必须从严从速处置!”

    “那我陪蓉哥儿一起吧,毕竟玉儿也在老太太身边生活的三年……”

    ……

    哒哒哒哒!

    “兵马司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闪开!”

    一队约莫百余人的兵马司官兵快马从街上冲了过去,百姓们纷纷避让开来,相互打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要知道一般情况下,京城严禁驰马,违者重惩不怠。

    “听说是周贵人家出事了,九王爷同贾伯爷将周贵人的长兄吊在了门口的树上,正用鞭子抽呢!”

    “哦?那你怎么不去看热闹?走,咱们一起过去!”

    “可不敢过去了,我原本就在附近看热闹,没成想宁国府的蓉大爷突然带了亲兵,抓住周家的二老爷就直接砍了脑袋,那场面……呕……”

    ……

    贾蓉一身戎装,手中的长刀还在滴血,脚下一颗大好的头颅就咕噜噜滚到了吊着人的树下。

    “周谚目无君上,言辱宫中娘娘,按律当斩!”

    “那也不是你贾蓉杀人的理由!来人,将贾蓉拿下!”

    贾蓉刚刚说完自己杀人的理由,人群外就传来一声冷哼,一名身着绯色官袍的人带着兵丁挤了进来。

    “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退开!”

    贾家的亲兵瞬间将贾蓉围在中间保护起来,抽刀与大理寺的官差对峙。双方剑拔弩张,似有一个火星就会燃气熊熊大火。

    这时有人马赶到,人群让出一条通道,顺天府府尹唐佑仪带着差役走了进来。

    “大理寺什么时候管起我顺天府的事来了?杨泾,你的耳朵挺厉害的,这边刚出了人命案,你就带人出现了……呵呵!”

    杨泾乃是年前才从山西调入京城的大理寺右少卿,官职正四品,差了正三品的顺天府府尹唐佑仪整整两级。

    老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贾蓉杀人就是有罪,也轮不到大理寺越过顺天府来处理。

    被唐佑仪压住的杨泾冷哼一声不在说话,唐佑仪拱手与林枢打了个招呼,对高永恒与贾赦行礼说道:“下官职责所在,贾蓉需去顺天府一趟。”

    贾赦正要反驳,高永恒拉住了他:“这事事涉宫闱,本王已经派人去禀报陛下,唐大人要不要再等等?”

    “王爷,臣身为顺天府府尹,治下出了人命案,无论是什么原因,涉及到谁,都必须秉公处置。至于到时候怎么处置,自有国朝律法为准,就是陛下亲至,臣也会说一句:律法不可辱!”

    这是个犟驴子!

    高永恒被怼了无言以对,倒是贾蓉走出亲卫的保护圈,挥手让亲兵收了刀剑,拱手跟唐佑仪说道:“我跟唐大人去顺天府,律法的确不可辱。这周谚死有余辜,证据确凿,我相信唐大人会秉公处置的。”

    “蓉哥儿……”

    贾赦有些焦急,他没想到今日会弄成这般模样。

    “大舅舅放心,这事是敬伯父安排好的,唐大人也是我来之前,让人去请来的。交到顺天府总比莫名奇妙出现的人手中强。”

    林枢在贾赦耳边说道:“而且周谚的确该死,按照律法,蓉哥儿最多挨一顿板子罢职罚银而已。”

    贾蓉身上有正五品的武职,又有爵位在身。周谚就是一个仗着宫中贵人的富家翁而已,平日里别人恭维叫他一声国舅爷,实际上就是个平头老百姓。

    根据国朝的律法,周谚的那些话就是对贤妃的大不敬,贾蓉气愤不过,为亲报仇,打死周谚连大牢都不用蹲。

    现在唯一麻烦的不是贾蓉这边,而是宫里怀孕的周嫔,以及被周谚辱骂的贾家众女的名声,包括殃及池鱼的黛玉、湘云以及薛家的宝钗。

    闺阁女子的清誉,往往敌不过那些流言蜚语。有时候一个谣言都能逼得无辜的女子自尽以求清白,可见名声对于这些闺阁女子有多么重要。

    贾蓉直接跟着唐佑仪走了,周谚的尸体也被仵作抬去了顺天府。被吊在树上的周让早就被方才贾蓉的那一刀吓破了胆,身下骚臭一片,让高永恒和贾赦都失去了继续抽他的兴致。

    大理寺的人依旧还留在此处,领头的杨泾冷冷看向林枢。眼神中的恨意让林枢有些莫名其妙,他是真的和这人不熟,也就在大朝会时见过几面,平时连句话都没说过。

    原本林枢正要跟着高永恒和贾赦离开,却被杨泾拦住了去路:“林瑾玉,你我之间的恩怨咱们慢慢算!”

    ------题外话------

    感谢冥猎殇的打赏。

    今日先更到这里,明天下班继续。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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