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汉鸿,雷千均还有陈建胜,这几个人都是杜蔚国旧日的至交部下,也是为数不多让他在意的人。

    如今他们陷在天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个状况让杜蔚国十分焦躁。

    不过不管再如何揪心,杜蔚国现在也不可能离开莫斯科,不是他心硬,而是事分轻重缓急。

    苏俄这边的事情是眼前最紧迫,也是最重要的,优先度自然要排在首位。

    哪怕是这边的事情解决掉了,杜蔚国都没空去营救老郭他们,排在次位的是要尽快干掉马萨尔。

    这个老银币像条毒蛇似的盘踞在暗处,而且他还纠集了一群能力者,这让杜蔚国如芒刺背,内心相当不安。

    至于苏俄这边,也必须尽快分出个结果才行。

    米哈伊尔这个老比登必须死!尼科诺夫也必须重新上位,并且还要坐稳克格勃首领的位置,继续为他提供强力臂助。

    还有那几个来自于中情局,跟米哈伊尔媾在一起对付他的能力者,有一个算一个,也都得死。

    事情演变到今天的局面,早就没了退路,必须要分出胜负生死才行。

    “杜大,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见杜蔚国已经恢复了冷静,胡大姑娘用肩膀顶了他一下,柔声问道。

    “呼”

    杜蔚国嘴里呼出一道凝如长箭似的烟气,随手把烟头捻灭,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痞赖:

    “怎么办?凉办,丫的,我打算先去眯一会,等天黑之后,再出去大开杀戒!”

    “睡觉?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情睡觉?那四九城的几个老相识,你真不打算管了?”胡大姑娘有些诧异。

    杜蔚国耸耸肩,表情格外无奈:

    “怎么管?虽然我的外号叫煞神,但我又不是真的神仙,能分身两处,人力有穷时,管不了,我能怎么办?只能听天由命。”

    说完之后,杜蔚国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光看背影洒脱极了。

    没人知道,此时他在心中暗叹,默念道:

    “老雷,狗剩,你们别怪我心狠,实在是事不可为,只希望鱼掌柜的动作足够快,也祈望你们能吉人天相吧。”

    身为上位者,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权衡和取舍,时至今日,杜蔚国也深刻的经历到什么叫大局为重。

    不提深藏在地下掩体的杜蔚国闹心吧啦,这个时间段,地上的莫斯科城已经彻底乱套了。

    苏俄当前的一把手,临时去叶卡捷琳堡巡视部队的勃烈日涅夫,听闻莫斯科遭遇剧变,甚至连代表国家脸面的克里姆林宫都被炸了。

    意外的是他不仅没有第一时间回来主持大局,甚至还直接连夜飞回了乌克兰老家,通过遥控指挥局势。

    嘿嘿,由此可见,传说中的“苏勋宗”(勃烈日涅夫外号)也是怕死的。

    而平时作为苏俄耳目存在的两个特务机构,克格勃和内务部,更是内讧的双方,冲突事端发起的源头。

    现在的苏俄中枢,不仅群龙无首,还在某种意义上成了瞎子,聋子,再加上一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紊乱。

    尤其是军队的贸然介入,这群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大老粗武断的封锁了几乎所有机关和部门。

    这样的举动,更是严重的阻滞了政令的执行和实施,斩断了官府和民众之间的通道。

    现在整个莫斯科城区,甚至是整个苏俄都陷入到了混乱的危机之中,岌岌可危。

    可以这么说,自从二战结束之后,近20年的时间当中,风头正劲的苏俄从来就没这么乱过。

    杜蔚国嘴上说是要去睡觉,其实他怎么可能睡得着?转身就去了尼科诺夫的房间,单刀直入:

    “尼科诺夫,说说看,咱们现在怎么做才能最快速度破局?”

    尼科诺夫此刻的脸色非常憔悴难看,眉头深蹙,身体遭受的重创,还有局势的恶化,都令他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显然,如今这两败俱伤,甚至影响到了整个苏俄时局的惨烈现状,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声音也格外沙哑低沉,从嗓子眼挤出的每个音节,都像是发自灵魂深处的咆哮。

    “等,现在只能等,等米哈伊尔先出手,露出马脚,这样我们才能循迹找到他。”

    一听这话,杜蔚国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眉头紧蹙。

    等,他可等不起,而且这个方式也太被动了,以米哈伊尔那千年老王八似的沉稳和狡黠,绝不会轻易露头。

    “尼科诺夫,傻等不是办法,既然咱们现在在等米哈伊尔露出破绽,那么他是不是也在等我们有所动作?”

    尼科诺夫人老成精,虽然此刻心乱如麻,但反应依然敏锐,瞬间就了然了杜蔚国的想法: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出去作饵。”

    杜蔚国沉默了好一会之后才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嗯,尼科诺夫,我确实是需要你露面做饵,不过倒是用不着你亲自出面。”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

    卢比扬卡广场西侧的库兹涅茨克桥,驻扎在桥头的大兵们,拦下了几辆伏尔加轿车。

    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毛熊大兵,各个表情严肃,如临大敌般的围住居中这辆竖着金鹿标志,挂着特殊车牌的黑色轿车。

    因为此时在车后座上端坐的,正是安全委员会(主)席尼科诺夫。

    车窗缓缓摇下,尼科诺夫主动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他的声音沉稳,语气威严:

    “各位士兵同志,我是安德列耶维奇·伊里奇·尼科诺夫,安委会(主)席,我现在要回卢比扬卡工作,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桥头的大兵们,领头的是个年轻的中尉军官,他的心理素质不错,表现的还算沉稳,反应也是比较快的。

    中尉先是仔细的检查了尼科诺夫的证件,还特意瞄了一眼他带着手套的僵硬左手。

    随即他又飞快的观察坐在驾驶位和副驾位,两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白裔男人。

    “你好,尼科诺夫同志,根据命令,现在库兹涅茨克桥已经戒严了,禁止通行,你想通过,我需要向上级请示。”

    尼科诺夫接过中尉递还过来的证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语气平静,无悲无喜。

    “好的,我今天需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所以,中尉同志,麻烦你快点。”

    中尉没有回话,只是敬了军礼,又朝手下们做了个手势,就匆匆转身离开了。

    车窗缓缓升起,望着年轻军官急忙远去的背影,还有正在认真检查其他车辆的大兵们。

    驾驶位的白裔男人突然说了句字正腔圆的汉语:

    “胡大,在他们的眼里,我现在是个什么形象?”

    “秃顶,发福,满脸都是褶子的老男人。”

    副驾驶的男人回道,他说的也是汉语,只不过声音是充满魅惑意味的酥麻御姐音。

    “那你呢?”

    女人的声音显得有些狡黠:

    “也是面貌平凡,掉人堆里就找不到的普通中年人,只是不秃头,脸上也没有那么多褶子罢了。”

    “卫斯理,这样真的能行吗?”

    此刻,后座的尼科诺夫也突然问了句,他的声音居然也是女人的动静。

    “呵呵,当然行了,有我们家胡大仙姑在场,咱们可以是任何人,就算想扮成勃烈日涅夫都行,连他老妈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此时,这辆伏尔加车上的三个人,分别是杜蔚国,胡大姑娘,娜塔莎。

    听到这个答复,娜塔莎的瞳孔剧烈收缩,虽然她已经知道胡大姑娘很厉害,但是依然被镇住了。

    麻痹,如果她能有这本事,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杜蔚国扭头望着远处,正在军车上用步话机跟什么人通话的中尉,语气幽幽的问道:

    “娜塔莎,你觉得,米哈伊尔那边,需要多久才能收到消息。”

    听到杜蔚国的问题,娜塔莎瞬间回神,大脑也恢复了运转。

    “负责戒严大桥的是戍卫第三师麾下,他们师长跟内务部的关系一向亲近,估计米哈伊尔那边很快能会收到消息。”

    杜蔚国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嗯,那就好,就怕这老不死的收不到消息,娜塔莎,你觉得他们会老实放行吗?”

    娜塔莎几乎不假思索的回道:

    “会,一定会。”

    杜蔚国挑眉:“理由?”

    娜塔莎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也恢复了一贯的高水准情报分析能力:

    “现在的局势混乱,情况不明,军方即使跟内务部亲近,也不会孤注一掷的下注,往死里得罪我们安委会。”

    缓了口气,她继续解释道:

    “至于米哈伊尔那边,他现在处境也比我们更被动,他肯定也急于尽快解决问题,所以,他必定不会从中作梗。”

    杜蔚国又问:

    “嗯,分析的很有道理,那你觉得,他会做何反应?直接让中情局的那些能力者过来刺杀吗?”

    娜塔莎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

    “这个很难说,毕竟他们知道你现在也在莫斯科,估计会有所顾忌,未必会选择正面对决,大概率”

    “啊呸!还正面对决,就他们那几瓣烂蒜也配?洋婆娘,你别臭词滥用,不会说话你就把嘴闭上。”

    胡大姑娘突然扭过头啐了一口,毫不留情的呛声道。

    其实娜塔莎分析的并没有什么错,大狐狸只是单纯的看她不爽,故意挑刺而已。

    不过娜塔莎也确实怵她,讪讪的错开视线,更不敢出声反驳。

    见她表现的还算识趣,胡大姑娘也是见好就收,她重新转向杜蔚国,理直气壮的说道:

    “杜大,想那么多干啥?眼下的局势很简单,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还就不信了,咱们还干不过那几个花旗小崽子了。”

    胡大姑娘这话没毛病,她都几百岁了,在她眼里自然谁都是小崽子,只是她说话的时候,眼中有凶芒不断翻涌。

    其实大狐狸一直暗暗憋着气呢。

    杜蔚国之前被炸得正经挺惨,虽然有不死之身,伤势恢复的飞快,他也及时的掩盖了伤情,但是并没有完全瞒过枕边人的胡大姑娘。

    别看她成天大喇喇的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其实护犊子的厉害,敢伤她的爷们,这无疑踩到了她的红线。

    再说了,胡大姑娘也不是盲目自大。

    她和杜蔚国的神仙组合,外加隐藏在车队之中的翔太,神舞,神乐他们几个,这个阵型确实当上一句无敌了。

    杜蔚国似乎也被她撩出了雄心壮志,语气豪迈的说道:

    “没错!胡大,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丫的,爱谁谁,爱咋咋滴,干就完了!”

    虽然明知道杜蔚国有演的成分,不过胡大姑娘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扬起,眼神非常得意,她就喜欢这种无条件的偏爱和偏袒。

    不过笑归笑,胡大姑娘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杜大,这么粗鄙的引蛇出洞,像米哈伊尔那种狡诈的老东西真能上当吗?”

    “哼”杜蔚国撇嘴冷笑:

    “由不得他不上当,现在优势在我,如果他坚持不露头,那我就用大势生生压死他。”

    “大势?”胡大姑娘化身合格的捧哏。

    “没错,就是大势。”

    杜蔚国点了两根烟,分给大狐狸一根,语气变得杀气腾腾:

    “说白了,这就是一封不容拒绝的战书,他们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他要是敢缩着不应战,就会成为过街老鼠,直接出局。”

    片刻之后,那个年轻中尉小跑着去而复返,朝娜塔莎敬礼之后,语气恭敬的说道:

    “尼科诺夫同志,非常抱歉,耽误你的宝贵时间了,我现在马上就为你放行,祝你工作顺利。”

    “快点!”娜塔莎此时的心情有点不美丽,非常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卢比扬卡,黄楼,克格勃总部,6层,尼科诺夫办公室。

    抵达这里之后,娜塔莎马不停蹄的做了几件事。

    首先,以尼科诺夫的身份,致电了部长议会大厦的第一秘书谢赫谢里夫。

    如今,一把手勃烈日涅夫不在莫斯科,作为心腹大秘的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最高领袖的耳目和喉舌。

    当然,电话并不是娜塔莎打的,胡大姑娘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隔着电话线混淆别人的感官视听。

    通话的是谢尔盖,他原来是东欧那边的小头目,后来受到了杜蔚国的褒扬平步青云,目前在娜塔莎麾下担任科长。

    谢尔盖有个绝活,擅长声带模仿,虽然不像超能力那么神奇,但是模仿一些熟悉的声音和语调惟妙惟肖,这其中就包括尼科诺夫。

    电话里,他态度坚决又强硬的指出,这次克里姆林宫的爆炸事件,是一次有预谋,有计划,却被克格勃提前破坏掉的恐怖袭击。

    策划和执行本次行动的,是来自花旗中情局的能力者特工,而他们在莫斯科的具体联系人,则是内务部第一处处长,达维多维奇。

    而根据地狱犬的招供,授意他的幕后指使是内务部现任部长米哈伊尔,至于目的,他要造反!

    他们原本的计划针对部长议会大厦发动爆炸袭击,结果被机敏且忠诚的克格勃提前截获消息,并抢先一步堵在了内务部。

    不得已,这些穷凶极恶的能力者只能鱼死网破,提前引爆,跟安德烈率领的克格勃探员们同归于尽。

    这番话,九真一假,直接把米哈伊尔定性成了勾结花旗人,企图造反的叛国贼。

    这就是杜蔚国计划的一部分,他戏称为铁锤计划,权势的铁锤。

    如果米哈伊尔继续躲在暗处不露面,那这个罪名就实锤了,届时,他将成为千夫所指,人人唾弃的叛国贼。

    这顶大帽子只要扣在他的脑袋上,那就是诛九族的死罪,无论真假,也没人敢再支持他。

    电话的最后,在杜蔚国的授意下,谢尔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谢赫谢里夫同志,请你立刻转告同志,现在,米哈伊尔这个狼子野心的卖国贼,还有中情局残余的狗特务们。

    他们依旧躲在莫斯科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策划着卑鄙的阴谋,我现在需要最高权限,然后把这些老鼠翻出来碾死!”

    吼完之后,他就不管不顾,重重的挂断了电话。

    “啧,谢尔盖,干得不错,情绪饱满,声音也很有气势。”

    杜蔚国满意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谢谢,卫斯理先生。”

    谢尔盖笑得非常勉强,声音也有点颤,甚至连双手都在抖,丝毫没了刚才的气势。

    要知道,第一秘书谢赫谢里夫,那可是顶了天的大人物,跟谢尔盖之间差着几个天堑似的层级,他平时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是在杜蔚国的授意下,但是能跟他扯脖子吼,绝对算得上谢尔盖这辈子最高光的时刻了,牛皮是真牛皮,胆突也是真胆突。

    “卫斯理,最高权限是不可能下放的。”

    娜塔莎其实也被杜蔚国的口气给惊到了,不过她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

    什么是最高权限?

    就是彻底掌控国家机器,包括针对任何部门的搜查权和管辖权,以及军队,警察和其他一切武装力量的指挥权。

    说白了,如果获得了最高权限,那么克格勃就成了凌驾于一切的存在,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而届时,隐藏在尼科诺夫背后的杜蔚国,就成了苏俄的王冕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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