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是昶被暗杀的消息送回盛京前后也只用了三日。

    福宁殿内的气氛压抑的不得了,凝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韦存道在,顾怀章也在。

    赵禹兄弟几个当然也在的。

    还有兵部三五官员,以及枢密使府中几个得脸上得了台面的属官。

    晋和帝面沉如水,铁青一片。

    赵行去看赵禹,赵禹却几不可见冲着他摇了摇头。

    赵奕站在旁边儿抿着唇角,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后来还是顾怀章先横跨出来小半步:“依臣所见,宇文是昶押解回京也是死路一条,如今只是死法不同,但他这条命横竖是留不下来。

    只是这件事情的背后还有什么样的内情,耐人寻味。

    且南苑是降而复叛的,官家心里难免生气。

    偏偏他一死,官家为彰显国威与天家宽厚,总不能再把他拉出来鞭尸惩处,南苑叛乱一事,至此就只能全都揭过去。

    至于说元……姜二郎,他平乱有功不假,然则押解宇文是昶回京,看管不利,这的确是他的问题,罪责难逃。

    臣以为,等他回朝,官家要是心里实在气不过,便重重责他一场,丢去西郊大营做个小小兵卒,摸爬滚打的,也只管随他去,连南城兵马司的差事也不要再叫他当!

    若是官家还肯宽宥体谅一二,便算他功过相抵,不赏也不罚!”

    晋和帝简直要被气笑了。

    合着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这些人还要反过来将他一军?

    看样子他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想法也是一致的。

    连韦存道都不敢开口了。

    揣摩他的心意,也不怎么敢了。

    晋和帝冷笑了声:“是吗?朕心气不顺,重重责他,然后叫天下人觉得朕是凉薄无德的君主,朝中大将刚在阵前立下汗马功劳,朕就翻脸不认人,叫他丢官,叫他受罚?”

    顾怀章眼皮跳了跳,弓腰下去,越发恭敬:“臣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晋和帝一派桌案,不轻不重的。

    但其实赵禹仔细的去观察他的面色,发觉他也并不是真的因为愤怒才有方才的举动。

    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发泄。

    而心底的怒火,本身只是冲着宇文是昶而去。

    赵禹略一垂眸:“父皇消消气,若气坏了自己身子,反倒不值当。

    至于小姜将军究竟是该赏还是该罚,亦或者要怎么赏,又要怎么罚,总归他现在人在曲阳县,按照脚程来算,回京也就**日时间而已。

    等到他回京来交旨述职,再做定夺也可以的。

    现在他也只是依定制把消息先行送回京中。

    且奏本上写的也很清楚,下毒之人出自曲阳驻军,依儿臣看来,此事就算小姜将军有什么罪责,那曲阳守军刘全辛自然也有识人不明,监督不力之罪。

    所以这回他是肯定要陪着小姜将军一起进京的,不如暂且等一等,等他们二人回京之后,在父皇跟前详细回禀,再做处置吧?”

    赵行也跟着附和:“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小姜将军也是个心细之人,在曲阳县中肯定会多方查探,把事情的始末缘由弄个大概清楚。

    下毒的人有没有被人收买,或是他与宇文是昶过去有什么过节,再不然他家中人上了南苑前线,战场厮杀没能活着回来。

    诸如此类,小姜将军和刘将军总要查探个大概,才好回京来回禀父皇。

    父皇眼下生气,同顾枢密使和韦尚书要个说法,只怕两位大人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的。”

    晋和帝眯着眼去看韦存道。

    实际上韦存道现如今是拿不准晋和帝心意的。

    因为那是姜元瞻。

    背后是沛国公府。

    还要算上这什么蜀王肃王的关系情面在里面,反正人家根基深厚,他又得罪不起。

    他真开了口,说了得罪人的话,就得算准了官家心意。

    官家要是真心想要责罚姜元瞻倒还好说。

    他无非是得罪点儿人,但有官家护着,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总归他是顺着官家心意在说话办事,这总没有错处。

    怕的就是官家不肯,也不是真的想罚姜元瞻。

    那他强出了头,说了莫名其妙的话,把人都给得罪完了,又没有官家回护着,最倒霉的那个人不只有他吗?

    韦存道犹豫了好半天,可是晋和帝的目光就定格在他身上也没挪开,他只能硬着头皮,想法子敷衍过去,还不能把这份儿敷衍表现的过分明显。

    “臣觉着二位王爷说的也有道理,眼下也定不出个所以然来,这里头乍然看来,当然是小姜将军的罪责最重,看管不利,且……”

    他犹豫了一瞬而已,还是把后头的话又说出了口来:“而且小姜将军单独带了一小队人马押解宇文是昶回京,这件事情本身就没有经过兵部允准,兵部也未曾收到过任何的奏本,想是小姜将军密信回禀过官家。

    所以现在突然要兵部拿主意,说萧姜将军究竟该赏还是该罚,臣确实拿不准。

    说不得这里头还另有隐情也未可知。

    是以臣附议二位王爷所言。”

    晋和帝一贯知道他是个油子。

    别看出身好,但为官久了,官场上面跟着那些人学了一身的坏习惯,十几年的时间,改是改不掉了。

    所以也没什么可生气的。

    “行,那就依你们所言。”

    晋和帝冷笑着,语气听起来更多的是无奈:“就等姜元瞻和刘全辛回京来交旨,朕倒也很想看看,此案还有什么内情。”

    赵禹和赵行两兄弟闻言对视一眼,后来又不约而同把眼角的余光瞥向立于一旁一直都没有开口的赵奕。

    至于内情,他们英明神武的父皇真未必不知情。

    他们兄弟俩现在就是单纯的好奇,倘或姜元瞻真的能查出些端倪猫腻,拿着了证据回京,呈送御前,矛头一旦直指郑家和赵奕,父皇又会如何处置,他们还在病中的好母后,又会怎么替郑家苦苦哀求。

    而赵奕,又打算怎样巧言善变的给自己开脱,那这一切都推的一干二净,他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除非这些人真的一身干净。

    否则这事儿,没法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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