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的艰难谈判,道门和天门代表进行了实质性磋商,拟定了《凤麟洲苇原国和平协议》的最后修正案,并商定于三月初三正式签字。

    天门能否接受道门提出九项和谈条件,主要集中在两个根本问题,一是对主要战犯、皇室的处罚问题,二是对权力和军队的接收和改编问题。

    张气寒做出了一些让步,照顾天门方面的情感,将战犯分为两批处理,对其中怙恶不悛者,应于从严惩办。若是能认清是非,翻然悔悟,出于真心实意,确有事实表现,因而有利于用和平方法解决凤麟洲问题者,准予取消战犯罪名,给以宽大待遇。比如斋王同意签订和平协议,放弃抵抗,使得凤麟洲免遭战火涂炭,造福苍生,便是有功之人,予以赦免。

    皇室让出权力之后,皇帝名号也可以保留,毕竟儿皇帝也是皇帝,一个空名罢了,无关紧要。

    不过道门在战犯和皇室的问题上做出了让步,那么在相应权力和军队的问题上便不再让步,尊攘派的大部分权力必须移交给丰臣相府,所有军队必须接受丰臣相府的改编,而且不得分批分区域改编,而是集中统一改编。

    最后,张气寒说:“以三月初三为限期,天门是否同意签字,必须在三月初三之前表态。若是逾期,道门将视为拒绝。”

    道门这边,凤麟洲道府掌府大真人张气寒可以代表道门全权做主,无需请示,而天门代表则要请示远在三重郡伊势神宫的斋王,于是天门代表离开津城,返回伊势神宫请示。

    事实上,随着天门代表的离开,尊攘派势力已经通过海路全面撤出津城。

    为了避免天门将破坏和谈的罪名扣在道门头上,东海水师并未阻拦。

    三月初三,伊势神宫的斋王拒绝在《凤麟洲苇原国和平协议》最后修正案上签字,宣称道门提出极端苛刻之九项和谈条件,便是其毫无诚意的明证。

    三月初四,掌军真人李无垢、掌府大真人张气寒发布进攻命令:“拒绝此协议,就是天门及其背后尊攘派势力决心顽抗到底,其所提议的和平谈判,不过是阻止平叛大军推进以便其获得喘息时间的缓兵之计。”

    行营命令一下,已经休整数日的道门大军以及丰臣相府军队开始全面进攻。

    津城已经成为一座空城,几乎是无血开城。大真人张气寒在津城发表讲话,表示:“道门所提之方案,条件十分宽大,凤麟洲上下应能看清楚谁是谁非,到底是谁在挑起战事、破坏和平。”

    另一边,掌军真人李无垢抵达铃鹿山,接见了铃鹿御前之后,在铃鹿山召开议事,决定从天空、陆地、大海三个方面一起进攻神户,不给北伊势喘息之机。

    齐玄素和张月鹿也得以列席此次议事,不过两人并不擅长指挥兵事,所以只是旁听为主,并不发表意见。

    议事结束之后,齐玄素与张月鹿同游铃鹿山。

    这时候本该是你侬我侬的好时机,不过大战在即,两人都没这等心情。

    “这位斋王到底何许人也?”两人沿着山路来到一座位于半山腰位置的凉亭中,齐玄素靠在凉亭的美人靠上,身后有白色雾气随风涌动。

    张月鹿没有坐下,在凉亭中来回走动:“我有过一些了解,不过各种传言居多。此人在成为斋王之前,受封绯宫曦子内亲王,是现任凤麟洲皇帝的姐姐,据说她年轻时曾经亲自领兵,在军中的威望很高。”

    “高到什么地步呢,据说有一次兵变,她孤身前往,所有见到她的士兵纳头就拜,争着成为她的护卫,跪倒的人黑压压一片,士兵们热泪盈眶,高呼万岁。当她开始向城池进军,无数士兵高举着兵器从四面八方汇入她身后的长龙之中,队伍像是雪球一般迅速壮大,当她来到城下的时候,身后已经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她脱去身上的甲胄,只穿着单衣走去,箭矢如雨,却没有一根箭矢落在她身周三丈之内。”

    齐玄素哑然失笑道:“我不懂兵事,不过我不觉得有将领的威望能够高到如此地步,倒像是宗教骗子故弄玄虚而编造的故事,意在增强首领的神秘感和神圣感。而且我听着这件事很耳熟,好像是某位西洋皇帝的事迹?该不会是对照西洋皇帝事迹改编的吧?我记得那位皇帝是在阵前解开上衣,露出胸膛,咆哮着让士兵朝他开铳,考虑到斋王是为女子,不好解衣,只能改为身着单衣了。”

    “亦或是这位斋王殿下神通无量,能够魅惑成百上千之人,让箭雨偏离原本方向更是简单,我也可以做到。”

    张月鹿带着几分考校意味地问道:“既然你不懂兵事,你又何以有自信认为这件事是假的?毕竟你也说了,的确有人曾经做到,那位西洋的皇帝。”

    齐玄素道:“我是不懂兵事,可我略微明白人性,西洋的那位皇帝之所以有如此威望,是因为这位皇帝曾经带领自己的国家成为西大陆最强大的国家,带给了军队强烈的荣誉感,士兵们无不缅怀当初的荣光,对比当下的战败局面,巨大的反差更促使他们去找回属于自己的荣誉。所以当皇帝归来时,士兵们自发地来到皇帝身边,许多时候,荣誉比金钱更为可贵。反观斋王的凤麟洲苇原国,别说脱离道门的统治,就连丰臣相府都未曾推翻,更不必说带领苇原国成为整个东方最强大的国家了,又凭什么有如此高的威望呢?”

    张月鹿微笑道:“回答得很不错。”

    齐玄素感叹道:“以前的时候,我对荣誉这种事情很是不以为然,不过经历了凤麟洲的战事之后,我的想法变了。军队是要讲荣誉的,不然军队就会堕落。”

    “我在上宫曾经了解过西方的一些政事制度,他们那里有议会,讲选举,分党派,轮流坐庄。于是他们要求军队必须恪守中立,以避免军队掌握实权或者操控议会。”“在这种背景下,他们要求军队必须像一件兵器一样,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去除信仰,只会听令行事。兵器自然是没有荣誉的。”

    “除去了信仰、思想、荣誉之后,军队还剩下什么?他们将其称之为职业化。那么这样的职业化军队与雇佣军又有什么区别呢?以打仗为职业,不外乎是国家成为了雇主。士兵们成了拿钱谋生的人,而不是保家卫国的人,岂不是拿命赚钱?这与那些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江湖人又有什么区别?”

    “没有荣誉感,也不会拥有地位,就是贼配军。想要驱使他们打仗,无法以荣誉为动力,就只好谈钱了。钱少了,没人卖命,就像笑话里说的那样,放上三铳就算对得起皇上的饷钱了,望风而逃者是上勇,闻风而逃者是中勇,误听而逃者是下勇。而且因为朝不保夕,必然会及时行乐,那么酗酒、嫖娼都会接踵而至,军纪之败坏,可想而知。”

    “这样的军队怎么会有战斗力呢?”

    张月鹿赞许地望向齐玄素:“你看得很透彻,我们要极力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我们要有信仰,讲荣誉。”

    “荣誉总是与大义人心绑定,所以道门在决定开战之前,费了极大的力气解决一个问题,即我们为什么而战,也就是师出有名。解决了这个问题,在开战之后,我们又要极力强调一个问题,要留下一个得人心的的凤麟洲,只针对贵族,不针对平民,尽力减少杀戮,天门要和谈,我们明知道缓兵之计也会满足他们,无不是为了这一点。”

    “西洋人的军队刚好相反,因为不必讲荣誉,所以可以肆无忌惮,不必问为什么而战,也不必管什么大义人心,只要给钱就行了。不过丧失了荣誉之后,其军队便与强盗没有什么区别,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方式,道门对内提倡道德和平等,对外自诩文明,自然不能走西洋人的老路。”

    齐玄素摆了摆手:“跑题了,我们讨论斋王呢,怎么又扯到军队上面去了。”

    张月鹿道:“其实没什么可说的,这位斋王最少也是与清微真人类似,拥有长生仙人的实力,甚至可能是货真价实的长生仙人,就算道门围攻斋王,也不是我们能参与的,我们就是跟着敲敲边鼓罢了。”

    齐玄素问道:“对了,最近有传言说国师会离开齐州大本营,亲临凤麟洲,到底是真是假?”

    张月鹿道:“是真的。”

    齐玄素惊了一下:“国师要亲自出手?”

    张月鹿道:“可能出手,也可能不出手,主要看三大主神如何应对。虽然神仙碍于天劫的缘故很难离开神国,但只要神力足够多,也不是不能亲身下凡,一万刻不够就十万刻,十万刻还不够就百万刻,终归是有办法的。如果三大主神亲自出手,可能会有变数。”

    齐玄素懂了:“国师是来压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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