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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日清晨,酒气尚未全消,杨凡又是早起。因精神不振,莫说晨练,连早饭都做的心不在焉。

    原因无他,头七已至,今日下棺。

    爷爷孤僻成性,一生不信鬼神,所以自小不曾教杨凡礼仪礼节。他又怎会知何时起棺,何时下葬呢?

    照例早起一柱香,便开始神神叨叨。

    “爷爷!这几日你天天到我梦里来,却不跟我说话,也不告诉我什么时候起棺,什么时候下葬,要是我没挑对时间怎么办?”

    “罢了,时间对不对又如何?你也回不来不是……”

    正在这时,远处的呼救声打断了杨凡对爷爷的诉苦。

    杨凡对爷爷拜了一拜,道“爷爷!我先去救人了,救完再和你私聊。”

    几天下来,杨凡渐渐的没了刚开始的悲痛,无人时甚至能找爷爷的聊天打趣,状如生前,却胜似生前。

    只是这些行径,不外乎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开导罢了。

    天未全明,一老汉推着木板车,气喘吁吁的出现在岛上。

    纵然是忘脸症的杨凡,看到他后也是对那张脸似曾相识,倍感亲切。原因无他,因为老汉酷似爷爷医不治。

    如爷爷一样的脸型,如爷爷一样的温和,如爷爷一样的慈祥,只是头发花白,不似爷爷那样的雪丝银妆,该是比杨凡已故的爷爷要年轻一些。

    不得不说,我们很多时候莫名感觉某个人亲切,只因我们对他的脸谱似曾相识。若说玄乎了,便是前世的记忆。

    杨凡心道“难不成这是头七还魂,不然莫名的亲切是从何而来。”

    老汉急切道“不知医老可在,人命关天,刻不容缓啊。”

    杨凡这才注意到,张嘴说话的老汉,一口的黄牙,门牙缺两,说话漏风。

    顺着老汉的目光,杨凡看到木板车上躺着一个大汉,腹部插着箭枝,痛的眉头紧锁,昏迷不醒。

    老汉忙问道“医老呢?”

    杨凡只是指了指灵堂方向,便凑近受伤壮汉,检查伤势。不管前世今生,杨凡都是一个好医生,不以钱财定疗程,不以权势偏生死,更不会因旁人的干扰而左右情绪从而贻误救人的时机。

    这也是他“医的好,赚的少”的本质原因。

    还没等杨凡从伤者身上回过神,灵堂中便传来了老汉的大哭声,声音洪亮,如泣如诉,将习惯懒床的朱青山都给惊醒。

    对于老汉和爷爷的关系,杨凡未问未提,既不知他和爷爷的关系,也不关心他和爷爷的关系。

    老汉是不是认识爷爷,杨凡不知,爷爷走南闯北,游历世间,杨凡又怎知爷爷都与谁结交过?再则说,作为老中医,谁还不是治病过万,救人过千。

    杨凡并未关心本该是自己的伤心,为何老汉如此伤心。只是将壮汉小心移步,准备救治。

    壮汉的伤虽不立刻要命,却能徐徐致命。

    箭矢穿体入腹,若不及时取出,流血都能流死。何况箭矢带着倒勾,易进不易出,易刺不易取,就算开刀取箭也有危险,只能慎之又谨慎,小心加小心。

    老汉从灵堂冲到杨凡面前,急吼吼的说道“你快告诉我是谁害的医……老?”说着又看了看旁边朱青山和青莲二人。

    杨凡抬抬手,示意安静。

    动作轻柔的摆弄壮汉,一点点的将他身上的衣物祛除。

    青莲不便,只好离去。

    如果有人问杨凡治病麻烦吗?杨凡肯定会告诉他,世上所有的事都不麻烦,因为麻烦的是准备和收尾。

    炒菜只需一会,可洗、择、切却要很久,打扫洗碗更是让人嫌烦;治病亦是如此,消菌除垢,预防发炎,比看病的时间要多,换药观察,时时看药,也远比治疗要麻烦。

    没一会壮汉便被杨凡扒的精光,酒在他身上小心翼翼的涂抹。

    朱青山心疼道“少用点,这么好的酒你怎么舍得当水来用啊,用水擦拭不是一样的吗?”

    杨凡埋头干活,低声道“不一样,水是祛污除垢,酒是消毒灭菌。”

    朱青山不懂就问,“酒还有这用处?”

    杨凡也不接话,说道“你们都出去,我要做手术了。”朱青山和老汉依言出房,老汉做事细致,出屋前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朱青山见老汉为医不治恸哭,好奇道“老汉识得老神医?”

    老汉木讷点头。

    朱青山“你们是如何识得的?”

    沉吟片刻,老汉缓缓说道“十年前我身缠顽疾,险些丧命,幸遇医老,是他用妙手回春之技,续我风烛残年之命。他与我并无过多相交,想来他已不记得我这个无名老汉,可救命之恩于我来说等同再造,所以我恨不得替他……。”

    朱青山“老家人有心了,你既然有幸邂逅医老先生,不知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医术又当如何?”

    老汉笑道“医老先生,少言寡语,面冷心善,这些小神医倒和他很相似。”

    朱青山笑道“小神医不姓医,姓杨。”

    老汉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原来是师徒关系。”

    朱青山不在此处深谈,问道你可知‘做手术’是什么医术?”

    老汉摇头笑道“我一个乡下老汉怎知跟脚,想来是一种厉害的针灸吧。”

    朱青山不再言语。

    老汉问道“医老是为何故去的?”

    朱青山苦涩道“被人杀的。”

    老汉“怎么会?他的境界可是有特级的啊……”老汉突然住了嘴,然后偷偷瞧了瞧朱青山又问“你可知他是被何人所害。”

    朱青山摇头道“不知,我赶来时,医老先生已经断气,我二弟被他爷爷抱在怀里,倒在血泊之中,若不是我们及时赶到,迟早要失血过多而亡。”

    老汉问道“你二弟?可是里面的小神医吗?”

    朱青山笑道“正是,我和他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他感恩于我的恩情,我欣赏他的人品和学识,所以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了。”

    老汉赞道“恭喜恭喜。”

    朱青山诧异道“为何恭喜?”

    老汉道“人生能得一知己,不该恭喜吗?”

    朱青山点头笑道“有理。”

    正说到这时,房门打开,杨凡一脸释怀的走了出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杨凡看着老汉好奇道“你都不关心一下患者吗?”

    老汉道“有你在,定然不会有事。”

    杨凡“你就这么相信我?”

    老汉道“我信医老,也信医老的眼光。”

    杨凡问道“你认识我爷爷?”

    老汉眼神复杂的看着杨凡,叹道“认得。”

    听到老汉叹息,杨凡不由的有些伤感,谈兴也就平淡了。

    “不知老汉如何称呼?”

    “不三,陈不三。”

    杨凡道“老汉放心,你那亲人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养好了就能下床。”

    老汉道“其实那壮汉并不是我亲人,是我从谢马坡捡回来的。”

    谢马坡离万竹岛不远,若走水路,一个时辰便到,可若行陆路,那便是半日也不见得能到,因为谢马坡谢马坡,卸马好下坡。

    朱青山赞道“老汉真是善人。”

    老汉道“见死不救,总会内疚。再则这壮汉也是好人,他知谢马坡聚着一帮山匪,他是想行侠仗义替天行道,这才受了这伤,遭了这罪,换谁遇见都是会救的,不然好人没好报,谁还来当好人?”

    杨凡笑道“陈爷爷说的对。”

    老汉听到这个称呼,脸庞上本不怎么明显的折皱一下子绽放开来,目光灼灼的望着杨凡,裂着缺了门牙的嘴傻呵呵的笑,昏黄的眼里笑的波光闪闪。

    杨凡笑道“谢马坡山匪是什么情况,可以跟我说说吗?”

    老汉道“谢马坡匪帮有三大匪头,两百之众,传言匪首有一流中期境界,手持鬼头刀,因脸上有道刀疤,所以人称疤脸鬼。另外两个也有一流初境,擅长暗器和剑法,却因低调,名声不显,却也是难缠的人物。谢马坡山路错综复杂,临近水路,本来就易守难攻,还四通八达,官府屡屡围剿,却始终难围,这才慢慢做大,为祸一方。”

    杨凡立时来了兴趣,拉着陈不三,只是打听江湖轶事。渐渐的朱青山也被吸引,加入了话题,本来以为朱青山只是为听,哪里知道到后来变成了他为主角。

    什么江湖百态,沉浮万状;什么人情世故,隐秘轶闻。朱青山都能像模像样的说来,有的像是道听途说,有的却有理有据,有的绘声绘色,有的是子虚乌有……

    据说少林方丈出家前与哪个哪个大侠之妻有过一段孽缘。

    传言说丐帮其实和皇族沾亲带故。

    有人说杀手组织阎王殿其实是前朝的余孽。

    据说某某富商的女儿不爱男人,爱女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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