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罩顶,晴空霹雳。

    君珂扑倒纳兰述的那一刻,四面无数人,全部傻了。

    这些人一直在后方指挥,没看见君珂闯阵而来,此刻只看见一个女子飞快地窜过来,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眼冒蓝光、二话不说……当众推倒了他们的大帅。

    尤风书原本是蹲着的,一个倒仰栽了下去。

    独眼拼命揉他唯一的那只眼。

    一个羯胡汉子正在打火烧草药疗伤,然后打火的手指顿在了唇边,直勾勾瞪着君珂,胡子烧掉一半都没察觉。

    周围零零散散足有上万人,刹那间都被定身。

    哦天哪。

    这哪来的娘们。

    这么……大胆豪放?

    羯胡最泼辣的姑娘,也只敢半夜骚扰大帅的帐篷,也万万不敢在这万人之间,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就来啊。

    所有人被震得忘记思考和反应。

    但最震惊的,还是压在下面的那个人。

    纳兰述手刚刚推出去,君珂熟悉的气息逼近,他霍然睁大眼睛。

    纳兰述顿时什么都不管了。

    千载难逢的良机,错过这一次,也许等到下辈子也不可能再来一次,虽然到现在他还觉得这是不是梦,但哪怕就是做了白日梦,今儿也一定要把它做完!

    管他是否有人在。

    谁打断就杀了他!

    纳兰述双臂一紧,反抱住了君珂,他抱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君珂的臂骨都发出咔咔声响。

    她却在这样的声音里近乎感动和陶醉地闭上眼睛——真实的怀抱!真实的他!

    ……

    白光一闪,灰影连绵,幺鸡带着它的狼小弟们落地,一眼看见地上“天雷勾动地火”,乌溜溜的眼珠子,瞬间瞪得险些裂出眼眶。

    幺鸡傻掉一刻,随即立即记起自己的职责,唰地人立而起,张开双爪,挡住了身后的狼们,顺便一脚踢翻了两只傻傻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狼。

    你们!统统地!不许看!

    “哐当”一声,远处有人打翻了水壶。

    两个黑肤健壮的羯胡姑娘抱头痛哭。

    早知道这样可以,早就该扑倒了啊啊啊啊啊……

    ……

    外界的一切动静,此刻君珂都不知道,她还处于浑浑噩噩状态,所有的动作都是直觉,都是急切之下想要验证纳兰述真实存在。

    忽然身子一沉,因为倾斜太过,两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山坡下有条小河,君珂一声低呼,忽觉整个后脑一凉。

    她的头发浸到了水里。

    这一凉她彻底清醒,霍然抬头。

    一刻前的事,终于在此刻唰地倒流回了她的记忆中。

    “啊!”

    一声尖叫打破所有蓄势待发的激情,君珂像被咬了屁股的母老虎一般窜起来,唰地一下窜远了。

    纳兰述悻悻爬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叫“痛并快乐着”。

    不过那一扑代表的意义,是个男人都要心花怒放,被心爱的女人强势昭告了所有权啊,哥哥我终于有主了!

    纳兰述皱眉欢喜了一阵,一转头看见那条河水,恨恨地踢了一脚石头,大步向回走,一边走一边怒斥迎上来的尤风书,“谁把战场定在这里的?地形太差!居然还有河水!”

    可怜的尤风书哭丧着脸——老大啊,不是你说这里适宜作战,有水方便吗……

    ==

    君珂同志逃回了她自己的队伍,整整消失了一个白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才躲躲藏藏地出现。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钻入地洞里,变成土拨鼠不要见人,当然,地洞里如果有只叫做纳兰述的土拨鼠,那就完美了。

    君小鼠躲了整整一个白天,好在也没人打扰她,连纳兰述都没过来,君珂自己在帐篷里,一下子长叹,一下子暴走,一下子拿大顶,一下子把脑袋扎进被子里,折腾了一天,晚上饿得不行了,偷偷摸摸出洞来。

    一出来,见营地里有条不紊,各自做事,没人对她多看一眼,顿时长吁一口气。

    随即一拍头,恍然大悟——怕什么呢?虽然在纳兰那边丢了人,但自己这边的人当时还没赶过去,根本就不知道嘛,自己这个躲躲藏藏的样子,反而令人怀疑不是?

    要坦然、要自如、要雍容,要淡定!

    厚脸皮的最高境界,就是没脸皮!

    君珂轻咳一声,出来了。

    所有人原地不动,漠然干自己的事,眼角的余光,悄悄瞟她。

    君珂浑然不觉,此刻她放下了心,认为自己这边不知道,忘记了这世上,无分古今现代,八卦的流传速度,从来都是最牛逼的。

    她出帐来,丑福从她面前走过。

    “统领威武。”铁面丑福心悦诚服地道。

    君珂“……”

    走不了几步,碰见钟元易,老帅满脸笑容,老远扯着大嗓门。

    “出来了啊?没事,不就摸了一把?”

    君珂一个踉跄。

    拐个弯碰见晏希。

    大部分时候对她视而不见的少年,定定看了她半晌,看到她汗毛倒竖,才轻叹口气。

    “她也彪悍,可惜这方面却没法和你比。”

    晏希带着淡淡羡慕和遗憾走了,君珂扶住墙。

    好半天扶着墙出来,碰见钟情,小子最近病好了很多,看见她向后一跳,眼神畏惧,“今儿我才发觉,原来你和真的是姐妹!”

    君珂眼前一黑。

    黑了半天咬牙奔往饭锅,最后碰见了铁钧。

    铁将军此刻看她的眼光,再也不是以前的公事公办,那眼神欣慰而又慈祥,君珂再次汗毛倒竖,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公公(或者婆婆?)看住。

    “不错。”铁将军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拍拍她的肩,指指后方纳兰述那边营盘,走了。

    君珂抬手捂住眼——哦卖糕的。这悲催的人生。

    一挪脚碰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幺鸡蹲在她面前,嘴里叼着一朵不知道从哪采来的脏兮兮的花。

    看她看过来,幺鸡大头一甩,乌溜溜的眼珠也往纳兰述营盘一瞟,把花衔到她的掌心。

    君珂你大胆地向前追,哥哥我鲜花帮你采。

    ……

    君珂哭了。

    这年头真不能犯错。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她没人疼。

    不过就是扑了一把,从此后追与被追,负责与被负责,好像就颠倒了……

    君珂同志再次深刻地认识到,古代社会的男女,果真是非常、特别、万分、无比地不平等!

    人其实是非常有韧性的动物,有些刺激,刺啊刺啊的也就习惯了,说得好听叫抗压能力无限大,说的不好听叫破罐子破摔。

    泼皮无赖就是这样练成的。

    破罐子破摔的君珂,在经历了所有属下的赞誉和骄傲之后,慢慢也就坦然了——反正都这样了,再羞涩地躲起来不见人?难道还能躲一辈子?别吧,多么的装13啊。何必这么高贵冷艳呢?

    逃不过去就不逃,迎上去。

    君珂坦然地吃饭,坦然地穿过自己的营盘,坦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往纳兰述那边去了。

    她觉得自己必须去,一是有很多问题要问纳兰述;二是今天当着纳兰述属下的面压倒强吻了他,对他这个大帅有点不好,堂堂男儿被女人压了,太没面子。草原男儿桀骜不逊,会不会因此轻视他?她得去解释。

    她还用一根银链子,穿过了纳兰述临别时送的那块心形鸡血宝石,挂在胸前,招摇过市。

    她走过的地方,所有的目光唰一下射过来,在她经过的时候唰一下藏起来,再在她走过之后,唰一下聚集在她背影上,一直目送她过了自己的营盘。

    君珂顶着欲哭无泪的心情,大无畏地走在路上。

    这条路太漫长了啊啊啊……

    两个营盘为什么要隔这么远啊啊啊……

    其实两个营盘只隔了一个山坡而已……

    君珂突然停住脚步。

    前方,几匹马静静矗立在夕阳下,当先一人,温柔的眼波凝注在她身上,笑意微微。

    “小珂,”他轻轻道,“我先前就该去找你的,只是战后事情多,被绊住了,现在才来接你,你别生气。”

    随即他下马,牵了马过来,伸手扶住她的腰,一个邀请上马的姿势。

    君珂吸一口气,眼睛忽然有点湿润,她转头看他,眼神有点怯怯。

    纳兰述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发。

    一个动作,温柔如前,万千言语尽在其中。

    ——无须道歉,无须自责,更无须羞涩,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只会由衷欢喜。而以你我之间生死与共,要做什么,也只是我们自己的事。

    随即他将君珂扶上马。

    君珂轻轻一跃,自然可轻松上马,此时却由得他扶住自己的腰上马,纳兰述上前,亲自为她牵马。

    他这个动作一做,君珂身子一颤,几个属下表情震惊。

    纳兰述神态自若,吩咐几个跟来的新属下,“我和君统领出去走走。”

    黄沙城和草原汉子们,好笑又讶异地看了君珂一眼,终究因为纳兰述的态度而不敢造次,恭敬施礼退下。

    纳兰述没有绕开营盘,他牵着马,带君珂穿过他的营地,给君珂指点哪些是草原人,哪个部落分别驻扎哪里,哪些是黄沙城的人。

    所经之处,人人侧首,每个人都看见了,他们的新首领,亲自为那个扑倒了他的彪悍女人牵马执缰。

    君珂在马上微笑聆听,一言不发,紧紧咬着下唇。

    她怕自己一开口,会哭出声来。

    纳兰述用这样的方式,为她挽回面子。他不惜放低自己,来抚平她内心的羞愧尴尬,来向所有人强势昭告——他愿意,她是他心头的宝。

    这男尊女卑封建社会,男人对女人居高临下,便有几分在意喜欢,也不过是想纳为怀中禁脔。便纵肯牺牲金钱或者其它,也万万不肯牺牲所谓男人尊严骄傲。

    然而她幸运如此,遇见愿意将所有尊重平等,给予了她的他。

    四面无声,草原人也好,黄沙城汉子也好,在这一刻见识到这一对男女,不同于寻常的情感方式。

    她为他面对大军孤身闯阵,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为她万人之前牵马执缰,此生只愿俯就于她。

    ……

    这一刻,这个时代的另类爱情,给这个时代有缘得见的人们,永远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霎。

    纳兰述牵着君珂的马,在所有人面前走了一遍,慢慢往那条小河去了。

    走出人们视线,君珂从马上跳下,走到纳兰述身边,定定凝视了他半晌,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清醒状态下的,第一个主动拥抱。

    纳兰述发出一声轻轻叹息,温柔回抱。

    “纳兰。”君珂伏在他的肩,将脸贴着他的发,轻轻道,“我们那里有句诗,叫‘不如惜取眼前人’,今日我想起这句话,觉得我以前真是对你不起。”

    “你倒没有对不起我。”纳兰述轻笑,“不过欠了我很多,嗯,今日还了一个拥抱,还有……”

    “慢慢来,好么?”君珂的脸又红了,黄昏暮色里娇艳欲滴。

    纳兰述一笑,他哪里肯逼迫君珂,眼前这一步,已经是天大欢喜,一路风雨相随,换今日敞开心扉,再要得寸进尺,吓跑了这对情羞涩的丫头怎么办?

    两人相拥着坐下来,晚风徐徐,渐有春意,君珂头搁在纳兰述肩上,听他说一路别来经历。

    “黄沙城就是那样,也算因祸得福……”纳兰述先说了黄沙城的事,语气唏嘘。

    君珂也神色黯然。

    两人都没有提起许新子,但谁都知道,那样的情形下,大头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君珂想着那一刻,纳兰述被云雷军背叛,许新子以命相救,他决然逃走那一刻,心中该是如何的伤痛?

    尧羽卫每个高层都是他自幼相伴生死与共的兄弟,情义深厚,远超亲友,这样的失去,要如何撕心裂肺?而他还要在那样的疼痛里挣扎逃生,最后竟完整带出了黄沙罪徒。

    何等的毅力和坚忍。

    君珂心头发痛,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想要温暖他多一点,再多一点。

    “到了羯胡后,原本也没打算做什么,正巧天授大王围攻野牛族,掳获了野牛族的所有成年男子,他的部下王军,为了将野牛族的族人赶往死地,不惜破坏了其余部落的草场,甚至冲撞了好几个部落的领地,导致死伤不少,由此引起了众怒。”

    君珂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劲,王军再跋扈嚣张,似乎也不该破坏宝贵的草原资源。

    纳兰述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还是我的小珂儿聪明……是,是我派人偷偷和野牛族联系,指点了他们逃跑的路线,利用野牛族的体型和杀伤力,冲撞到一些部落的边界,王军对野牛族势在必得,不惜围堵,自然也连带破坏了人家的地盘,羯胡天授大王本就跋扈嚣张,强势压制草原各族,这下可犯了众怒,当即诸部落联合要和王军对抗,正在为首领人选争执不休的时候,我带着黄沙城的罪徒出现了。”

    君珂笑了笑,心想和自己在西鄂的境遇竟然异曲同工,都是在人家两虎相争的时候,以自己的优势力量钻空子捡便宜。

    五千黄沙城罪徒,个个都因为长期食用含有“肉玉”微末的水而筋骨强健,再加上纳兰述的武功,这种力量要抢做老大,哪个部落能比?

    “原本也没那么服气,毕竟是外来人。”纳兰述淡淡道,“我带着他们和王军打了几场,渐渐也便听话了。”

    说得简单,但杀气隐隐,君珂知道,这里面八成逃不了杀戮流血,但纳兰述以一人之力煽动黄沙城,再挑拨羯胡夺权,谈何容易?

    那是虎口夺食刀尖跳舞,危机四伏。如果不能在羯胡打拼出地盘,黄沙城罪徒便将无法驾驭,无法驾驭黄沙城罪徒,羯胡这边也必然容不得他。

    仔细想来,竟是时刻都是生死危机。

    君珂想出了一身冷汗,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呆了一阵道“不对,黄沙城还在西鄂地界,你从黄沙城出来,怎么会不回头找我,却先跑到了羯胡?”

    她眼神忽然阴森起来,“你故意瞒我?想去羯胡先开路?”

    纳兰述开始苦笑。

    天知道当他终于逼出一部分毒力,从马车里出来,第一眼看见羯胡的茫茫草原时,是种什么样的心情!

    差点从马车上栽下去。

    千算万算,没算到那群罪徒桀骜不驯,自作主张,就把他拖到了羯胡。

    那时候再回头已经不可能,一是怕和小珂走岔路,想着不如在羯胡等她;而是毕竟他一个人,掌控黄沙罪徒,还没到可以钳制他们的时候,万一硬拗着闹起来,前功尽弃。

    本来不想告诉君珂曾经中毒失明的事情,此刻也不能不解释,只好小心翼翼地道“嗯,那时,中了点毒,眼睛有点……那个不方便。”

    这话一说,君珂顿时紧张起来,赶紧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看他的眼睛,“伤到了眼睛?天啊,要紧吗?还能不能看见?我叫韩巧来给你看看。”说完便要起身。

    “别。”纳兰述一把拉住她,笑道,“没事了,再过几天应该能完全恢复。”

    他微微笑着,心想幸亏眼睛还不利索,不然昨夜开战他怎么会在最后方?要不是在最后方,小珂可能在精疲力尽恍惚状态下,当着所有人的面扑倒他呢?

    ……

    夜色降临,两人躺在草地上絮絮低语,商讨着今后动向,羯胡王军虽然被打散,但王军总军力并不就是那十万,昨晚那一战,是纳兰述趁着天授大王出巡,前来收归野牛族的契机,趁机结合草原部落联军和黄沙城的军队,打了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纳兰这边近两万人,人人马后拖了树枝,远看去烟尘滚滚,声势庞大,令王军误以为他们兵力强盛,正好图力拦截君珂失利,天授大王以为遭到了两军前后夹击,被君珂一阵闯阵,误打误撞之下,才败北而去。

    十万王军昨晚一役,死亡一万多,伤两万多,这是君珂那边没有下死手的结果,而君珂这边,死亡一千多,伤一千多,战斗虽有减员,但好在野牛族迟早能收归麾下,一千多家破人亡的野牛族巨汉,战场价值可比一万步兵还要重要。

    王军在草原北部还有三万骑兵,最后总兵力十五万左右,人数虽然不多,但都是彪悍的草原骑兵,在没有完全斩草除根之前,不可小觑。

    纳兰述和君珂商量的,就是如何在最快时间内,给羯胡王庭制造麻烦,利用草原内部矛盾,扫荡羯胡王庭势力,驱狼逐虎,直至摧毁王庭。

    随后纳兰述便提出,等羯胡这边自顾不暇,不能对云雷造成威胁的时候,让云雷自行回家,而君珂随他回归尧国。

    这个问题一提出,君珂便沉默了。

    “小珂。”纳兰述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道,“我想到要将你放在火药一般随时会炸开的云雷中间,我就害怕。黄沙城事件,不能重演。”

    君珂颤了颤,她何尝不明白其间的为难,但是将云雷丢开,当真就能一了百了?

    无意铸成大错,不得不一瞒再瞒,瞒得越久,将来裂痕越深,到时友朋反目,情何以堪?

    更要命的是,眼下就有个难题……

    山坡上头忽然有脚步声,两人抬起头,看见阴影里立着几位云雷将领,丑福却不在。

    两人目光都一闪,站起身来。

    几个云雷将领态度恭谦,远远给两人行礼,互相递着眼色,犹豫半天才有人开口,委婉地道“末将们冒昧打扰,实在有一件事心头不明,还望大帅为我等解惑。”

    纳兰述沉默一刻,道“你说。”

    “黄沙城突起变故,大帅逃生,实在是我等邀天之幸。”那将领表达了几句庆幸,口风一转,“但当夜,许队长阵亡,三百云雷士兵无一活口,连云雷弃民都全数死亡,黄沙罪徒却完好无恙出现在羯胡,还在大帅麾下,我等实在不解,何以会出现这种情形?想向大帅询问,当夜真相,到底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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