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狂退,冲势凶猛,转眼逼近山石,此时谁切入马车和山石之间,就是压成肉泥的下场!

    君珂扑过去,尧羽卫齐齐惊呼,远处传来一声大吼,“小珂!”

    纳兰述横身飞卷,一杖飞击,面前三人心脏尽碎而亡,他身影一闪,狂奔而下,可是哪里还来得及。

    君珂的身影已经没入马车之后,远远只看见束起的长发一闪。

    “小珂!”纳兰述呼喊近乎凄厉。

    君珂此时却什么也听不见,她想也没想就冲了过去,但真正冲到位置,眼一抬便是狂冲而来的马车,耳中轰隆轰隆是马车倒冲摩擦地面的巨响,为了安全这马车是纯铁铸造,自重惊人,听在耳中,像头顶被劈无数道巨雷。

    巨大的阴影压下,犹疑便是死亡。

    君珂来不及思考,反手一翻,冲出来时已经拔出的长剑一个倒插,插向身后山石——这剑柄也是精工打造,一流纯铁,希望能顶住一刻!

    然而这一插,竟然用力一虚,仿佛落在空处,随即听见“噗哧”一声。

    此时听见这么一声,比听见爆炸还让人惊悚——身后可是山石!不是豆腐!为什么一戳便穿,无法借力?

    君珂只这么一怔,马车已到!

    轰隆隆泰山压倒!

    砰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似在颤动,马车整个撞上山石,巨大的冲力令马车竟然将山体部分撞塌,半个车身埋进了山中。

    “啊……”隐约一声低唤,响在马车车轮的喧嚣里,随即归于寂灭。

    “小珂!”

    纳兰述第三声呼喊,撕心裂肺,冲破天际。

    那一声喊几乎已经不似人声,难以言喻的绝望和不敢置信。

    尧羽卫脸色惨白,注视那半身埋入山体的马车,车都被撞成这样,人……焉有幸理?

    这么大的冲力,这么重的马车,众目睽睽之下避无可避的最后一霎,想要找出完整的骨骸,都已经不可能。

    血肉归于山石,肌骨同化泥土。

    尸骨无存。

    每个人心底泛起这样四个字,随即便觉得眼前发黑——君珂,竟然会是这样的下场?

    一路艰辛苦难,在看到曙光的前夕,竟然遭遇这样的结局?

    好容易和主子汇合,为他解开心结,即将携手冲出燕地,竟然在这无名小山前,身化飞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不!”纳兰述像一道黑色的旋风,从对面崖下奔来,满身都是刚才一怒搏杀溅上的血肉,一头向马车冲了过去。

    “别让主子接近!”晏希一声低喊惊得所有尧羽卫都一颤。

    是,不能让主子接近那马车!

    一手将主子从深渊中捞出来的君珂,是主子最后的心灵归依,如今他好容易从最崩溃状态中恢复,如果真的遇上那可怕的结果,让主子看见那样的惨状,会发生怎样惨重的后果?

    尧羽卫们瞬间都放弃了对手!

    不顾那些追杀的刀可能砍在身上背后,带出鲜血和伤口,齐齐转身,狂扑而上。

    一个少年就在纳兰述身后不远,就地一个猛扑,抱住了纳兰述的一条腿。

    纳兰述一跺脚,便将他甩飞。

    这一停顿的时间,又有一个尧羽卫翻身而起,一把抓住纳兰述的脉门。

    脉门被制立即丧失行动力,那尧羽卫正自一喜,寻思着要将主子扛起就跑,手指突然一滑,竟然就那么滑过了纳兰述要害,纳兰述手腕一震,他就被震了开去。

    此时纳兰述离马车不过三丈远,一路上人影翻飞,尧羽卫接连扑上拼死阻拦,都被纳兰述举手抬足间击飞,黑色的袍角铁一般在半空掠过,带起凛冽而决然的风声。

    眼看快要到马车之前,纳兰述伸手去开马车后门,身后咚咚脚步声起,大鸟般的黑影从天罩落,许新子在丈外横空一蹬,一跃就到了纳兰述头顶。

    一支利箭从他头顶呼啸而过,险险擦着头皮,许新子吐气开声,身子一沉,双臂如钢箍,死死抱住了纳兰述。

    他是尧羽第一大力士,用尽全力之下,纳兰述一挣竟然没挣脱,两人在马车前翻翻滚滚,突然众人大叫“小心!”

    三支火箭,向着两人后心,奔雷厉电,劈空而来!

    “放开!”

    “你不放弃,我就先死!”

    对话短短一句,三箭已到近前,许新子横身挡在纳兰述背后,当真死活不肯松手。

    纳兰述霍然松开拉马车门的手,一甩手玉杖倒射,啪地击开一支利箭,玉杖借势一个旋转,尾端击上另一支箭,啪一声那箭粉碎,火光一闪不见。

    但是玉杖只有两端,还有一支箭射往许新子后心,纳兰述猛地向下一扑,许新子随着他的动作也向下一栽,唰地一声那箭避过后心要害,插入肩下。

    鲜血伴随着肌肉被灼焦的气息冲鼻而入,纳兰述霍然回首,眼神发红,许新子痛得脸上肌肉抽搐,却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急忙对他展开一个看起来更像哭的笑容,语气满是哀求,“主子!求你!”

    纳兰述身子定了定,满是血色的眼睛里,霍然掠过一丝痛苦之色。

    他不是一个人!

    他还有身后这生死兄弟,还有未尽的复仇责任,还有垂死待救的妹妹,还有父母等待合葬的骨灰!

    因为这许多责任,所以他不能倒下,甚至连倒下的可能都不能有!

    此时此刻,他若任性,牵连的就是无数人命。

    纳兰述霍然仰头,一声长啸。

    啸声凄厉,像泼开大片的冰雪抛洒无数的锐器,刺到哪里都是血色记忆,纵横新伤。

    啸声震得前后燕军都纷纷后退,心动神摇,头晕目眩,更觉啸声里悲愤绝望凶厉之气,慑人心魄,胆子小的腿都在发软。

    啸声里纳兰述决然从马车前一个转身,一脚蹬着车轮便窜上了高空,人在半空单手一翻,手中已经多了许新子的巨弓。

    深黑巨弓在夜色里毫无色泽,唯有镶嵌的三颗金晶石如三只诡秘的眼睛,光泽幽幽。

    纳兰述纵身而起再无停留,半空中竟然没有停顿瞄准,扣弓拉弦,弓如满月,嘎吱一声大响,刹那箭七箭齐发。

    嗡地一声那强劲至极的重箭,刺破黑暗,穿风裂骨,所带起的烈烈狂风窒息了四面燕军的呼吸,人们下意识让开,人群分波逐浪,让开的人群之后,一人高踞马上,正在抹箭上弦,似乎打算再来上一次偷袭,蓦然一抬头,骇然发现前方已经没有了掩护,而一箭如天外飞来,旋转的箭头在视野里越转越大,腾腾如杀神厉眼,刹那间目光追及——

    “啪。”

    天地被贯穿,炸出血色惊虹。

    那人无声无息倒下去,额头一支重箭穿出脑后。

    “冯副将死了!”

    “副将被杀了!”

    “冯副将!”

    对面一阵惊呼,阵型顿时大乱,显见被杀了己方的主持人物。原先这批人就是埋伏在龙牙谷口要伏杀尧羽卫的,但是尧羽卫没到地头反身就走,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仓促之下由这个冯副将带领反冲出谷,合围未成,阵型本就不稳,这冯副将又是个刚愎自用并且别有心思的人物,仗着自己一手好箭法,想要斩获头功,不想还没看见战果,就遇上了被彻底激怒的纳兰述。

    猛虎狂狮,蛰伏未起,怒则惊动天下,血流飘杵。

    五内如焚,濒临绝望的纳兰述,迫于无奈,连打开马车一看究竟都不能,此刻这压抑的愤懑,全数爆发到了这些日子围追堵截的燕军身上。

    “杀!”

    纳兰述一声令下,声音凛冽,此刻他已经不打算按照原定计划,和燕军边战边走,将燕军拖入自己预设的有利地形,并等待和云雷的汇合。现在,他就要杀人——立刻!马上!见血偿命!

    尧羽卫刹那收缩,两千人的尧羽卫,人人精锐,悲愤无伦杀气冲天,趁着后头燕军见太孙马车出事大惊失色人心散乱之际,直扑前头那批埋伏的上万燕军。

    设伏者不成,反陷入杀阵,两千尧羽,一千人为尖刀阵型,在纳兰述带领下,像烧红的尖锐烙铁,狠狠插进对方散乱的队伍,所经之处,翻开浓腻的血浆。

    一千人护持中间的尖刀队形,游走变幻,阵型离奇,瞻之在前忽焉在右,鬼神莫测地出现在敌方队伍中,穿插、横剖、盖顶、地趟……在狭窄山地之中居然也能手段层出不穷,诡奇的作战方式令习惯了中规中矩对战的燕军茫然失措,他们刚被中间尖刀阵型的悍厉杀着逼得奔逃,眼看着躲过当头一柄大刀,正在庆幸,一眨眼身前的大刀突然劈开了同袍的脑袋,同伴的鲜血还没浇到自己身上,便觉得浑身一冷,从头顶到脚底,瞬间被数柄长剑刺个透心穿!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人数远少于自己的尧羽卫,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对战很多人,这个人影凶猛扑来也许是虚招,下个人影一晃而过却可能是真正的杀手,但恐怖的是,你永远不知道,到底谁的手里,持着打算杀你的剑!

    如果当作每招都是虚招,那么必将死于一招杀着,如果每招都拼死对付,那么必将活活累死!

    这些燕军哪里知道,自幼同吃同住,生死相随的尧羽卫,多年相伴打造出来的默契和经验,配合早已妙到毫巅,每个人的武功身法都可以互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是心意所向,单兵战力固然非凡,合作战力却更是天下之冠!

    以往多年无战事,又限于藩王部属的限制,再加上尧羽卫珍惜每个成员,所以很多时候宁可迂回作战,设陷暗杀,很少正面冲撞,这使整个大燕,对尧羽卫都估计不足。

    然而今日,名驰冀北乃至大燕多年,却从没拿出真正正面实力的尧羽卫,终于让整个天下,看见了大燕第一精锐护卫的雪亮的獠牙!

    冲阵如犁肉,夺命似焚茶!

    狂飙横卷,烈火燎原。

    这不是一场战斗,是一场屠杀,两千人尧羽卫对一万多燕军的屠杀,动了真怒的纳兰述,长啸如巨雷滚滚而过。

    “一个不留!”

    就因为这一句,这群燕军遭受了有生以来的最大噩梦,他们不仅败,甚至连逃都不能逃,随着这句命令,尧羽卫阵型一变,冲到头的尖刀阵一分为二,篦子篦虱子一般又回杀一次,四面游走的一千人,将所有试图逃走的人再次驱赶回去,像驱赶一群猪狗,回到那血肉机器的利齿下,接受属于他们的利齿碎碾,死无全尸。

    这群倒霉的燕军,前有尧羽,后有狭窄的龙牙谷,一万多人挤在谷口,进退失据,有人试图逃入谷中,早有尧羽振翅部的轻功高手,三两下爬上悬崖,夺了原先准备用来对付他们的垒石滚油,弓箭火箭,迅速占据崖壁上所有最适合的射杀点,一阵箭射火泼,顿时谷内燃起熊熊大火。

    那些人在火中挣扎,再想逃出来已经不可能,有人守在谷口,出来一个砍一个,还不砍死你,砍断你的手脚,再扔回去。

    犁庭扫穴,白骨成山,所经之处,血肉成浆。惨呼、挣扎、逃窜、被逼回被杀……一轮轮反复重来,没有一个人逃得掉被限死的命运,尧羽卫像掌握人间蝼蚁命运的天神之手,含着残忍嗜杀,疯狂报复的微笑,一遍遍玩弄着那些人的意志和生命,不玩死,不罢休。

    前头黑云压起,一大群士兵赶到,这是由朱副将带领的另三万燕军,一直跟在尧羽卫身后五里,原打算和龙牙谷伏军配合,前后夹击,势要将区区两千尧羽卫全歼当地,然而此刻他们驰援而至,远远看见这杀戮一幕,顿时惊得脚软,连马都在瑟瑟发抖,硬是不肯前进一步。

    这哪里是作战?这分明是杀戮!

    血肉海洋,龙牙谷一片赤地!

    “龙牙谷不是埋伏了一万多人吗!”朱副将大惊失色,连连咆哮,“现在怎么只剩这么点?”他指着谷口那被不住驱赶进尧羽卫包围圈的燕军,指着那越缩越小的一团,骇然问,“人呢?人呢?”

    没有人回答他,人们震惊到连上下尊卑都忘记,只知道呆呆看着那血海杀场,只觉得五脏都似被攥紧,抽搐,挤压,碾磨,全身上下,渗出恐惧的汗滴!

    一万人,就在这不长的时间内,被屠杀剩了这么点。

    这不是瓜菜,这是人命。

    然而看那群尧羽卫冷酷嗜血的眼神,这些人命,在他们眼底,当真瓜菜都不如!

    是人都惜命,这样的杀气,谁见了都心生畏惧,合围已经不可能,依仗天险也成为泡影,己方四分之一战力损失,对方却好像丝毫不损,如果倒转剑锋,一阵冲杀,己方就算人数众多,在丧失斗志的情形下,又有几分胜算?

    朱副将几乎在立刻,便做出了盘算。

    何况主持埋伏的这个冯副将,和他本就不是一个阵营,燕京派系斗争激烈,谁犯得着为了政敌,去碰这样的硬石头?

    “先按兵不动,我们要保证太孙安全,去看看太孙安好否?”朱副将下令。

    三万军后撤,一队士兵奔向马车,当他们打开马车后厢的时候,都露出震惊的表情。

    ……

    朱副将军队赶到,尧羽卫无动于衷,微微斜射的目光充满狰狞——有种就上来送死!便不能全歼你,爷爷们穿阵而过,送你个对心穿,也够本!

    恨,无限的恨意,自鲁海之死,冀北之毁后便无奈压抑住的汹涌恨意,在今日,眼见君珂“尸骨无存”之后,终于凶猛地爆发出来。

    纳兰述周身罡气四射,令所有人都无法接近他三尺之内,他冲在最前方,尖刀刀尖最锋锐的一点,他的玉杖已经收了起来,因为他觉得那种东西杀人太没感觉,他就操了一把不知道从谁那里夺来的普通大刀,砍!

    对面一个小队长冲了上来,纳兰述砍!

    啪,人还在三尺外,头颅已经爆散。

    ……少女薄薄的下颌,那个夜晚,含笑抱紧自己的温暖。

    一个士兵手中的长矛悄无声息地侧射,对准了他的腰部要害,这人看出纳兰述才是此战灵魂人物,擒贼先擒王!

    纳兰述正面对着数人,仿佛全无所觉,这人眼看要得手,正在欢喜,蓦然纳兰述转头,对他一笑。

    雪白牙齿夜色中寒光一闪,狰狞如正噬肉的狼。

    那人一怔。

    雪光亮起,那么简单的一招,却像巨浪横空压下。

    砍!

    惨呼声里,一条手臂被绞得粉碎。

    ……碧水中的女子,盈盈笑着,假扮水神娘娘,脸颊湿润透粉,微微羞涩。

    几个高伟甚于常人的大汉冲了过来,一看就是军中大力士,开山巨斧,力劈华山!

    纳兰述一字马飞起,横刀劈下,铿然一声金铁大震,气浪割伤身侧的士兵,有人痛苦地翻滚出去,捂着耳朵,那里丝丝渗出鲜血,耳膜已经被震破。

    咔嚓一声纳兰述大刀断裂,虎口鲜血涔涔而出,普通战刀怎么能经得起那么大震动?大力士们刚刚心中一喜,随即发现自己刀上传来奇异震动,他们瞪大眼睛,看着那震动,从刀上,传递到自己的手臂、肩头、胸膛、颈项……

    啪!

    三名军中大力士,齐齐炸开血雾,四面人喷溅得一头一身,等到好容易抹干净脸上碎红,骇然发现,那几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生生被纳兰述的内力,震成齑粉!

    而纳兰述,已经冲过那些齑粉,杀神过境,执刀向前——

    ……恍惚燕京统领府墙头,那少女醉醺醺在他怀里,欢喜而又得意地咕哝“纳兰,以后我有兵了,我可以保护你。”

    ……

    人潮如涌,在遇上纳兰述那一刻却都惊骇退去,无人是他一合之敌,也无人敢接他一合。

    “求求你,哭出来!”

    “求求你,哭出来!”

    仿佛突然听见她的哭泣,带着浓烈的心痛不舍,纳兰述霍然仰头,似要在云天之上捕捉她的声音。

    他仰头一霎,有深红的痕迹,隐隐出现在眼角。

    四面震慑,连那些被驱赶来被杀的士兵,都被此刻的纳兰述给惊住,在他的刀下,无声翻倒,堕入尘埃。

    小珂!

    我也求你。

    求求你,活着!

    你若身亡。

    我要这天下,为你陪葬!

    ……

    一条人影忽然自后方电射而来,青衫利落,却是一直没参战的晏希。

    尧羽卫怕纳兰述接受不了事实,看见惨状会出事,拼死拦住他不让他靠近马车,但他们自己,还是要查个究竟的。

    虽然亲眼所见,但总抱持一分希望,再说就算君珂尸骨无存,尧羽卫就是一点点剥,也要剥出一个完整来。

    晏希已经做过了查看,此刻眼神里充满困惑。

    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马车里没人,连纳兰君让都不见了,而马车前端,狠狠撞进了山体,毁得一塌糊涂,一时之间无法看出到底有没有人被碾在前端,如果想要确认,必须得把马车先挖出来。

    马车太重,便是神力许新子也别想拖出来,一时半刻,无法确认君珂生死。

    但晏希却发现了异常。

    首先他发现了四面山体是黑色泥土,而在刚才,君珂扑上去试图拦马车的时候,他明明记得君珂身后是一大块突出的灰色岩石。

    但现在,这块令人印象深刻的岩石,竟然好像不见了。

    那么一大块,怎么可能突然消失?就算被马车撞毁,地面也该有碎石,但是四周明明什么都没有。

    还有,纳兰君让哪里去了?

    马车撞上山石,固然夹在中间的君珂最危险,但纳兰君让当时被制,在那样巨大的冲撞之下,就算不死,也最起码头破血流,晕在车中,换句话说,他无论生死,都应该在车上。

    但现在,这么个大活人,居然也就在万众注目之下,从车中失踪。

    晏希怔了半晌,心悬前方战况,又赶了回来,因为这两点蹊跷,他总觉得,也许,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糟。

    虽然无法想出那样可怕绝望的一霎那,君珂怎么能够逃生,但此刻只要一点可能,他们都愿意抓住。

    晏希冲纳兰述奔过去,想要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他,但走到一半却又停住。

    这只是自己的猜测,万一君珂还是出了事,万一抱着君珂逃生的希望,拖出马车,最后还是看见君珂惨不忍睹的尸体,这要主子,情何以堪?

    有些事,不给希望,也就咬牙接受,一旦给了希望再失望,那对人的打击,是双倍的。

    天堂地狱,反反复复,谁受得了?

    晏希立在原地,步子迈出一步又停下,这决断冷漠的少年,竟然也开始了此生第一次左右为难。

    而此时战斗已经进入尾声。

    或者说,一边倒的杀戮已经结束。

    一切的仇恨,必须以死亡作终结,敢挑战纳兰述的底线,就要注定承受他疯狂的怒火。

    四面一片死寂,连呻吟声都不闻,鲜血浸染大地,将灰黄的土地生生染成微红,被鲜血一寸寸染过和烈火一次次肆虐过的土地,十年之内,寸草不生,十年之后,翻开泥土,还能隐约看见淡淡血红。

    这一战,尧羽卫以一千九百三十六人数,正面硬撼大燕军队一万一千三百六十五人,几近以一对十,却生生将对方全歼,一个不留!

    不同于击溃、击散、击败,真正的绝无活口!

    这在历国战史上,也是史无前例,击溃击败从来不难,但以少胜多还能全歼,绝无仅有。

    虽然有地形的原因,也有大燕援军观望的原因,但战绩,永不容抹杀。

    这一战,造就了尧羽卫震惊大燕乃至周边各国的凶名,奠定了后来的“绝世双军”的最初基础。

    这一战,也是后来的传奇人物纳兰述,第一次对着五洲四海,展现了他的凶厉杀心,无边悍狠。冀北之雄,从此崛起。

    这一战,史称“龙牙嗜血”!

    嗜血龙牙,饱饮鲜血,带着淡淡血气和烟火气息的风,在死尸遍地的战场上盘旋而舞,战争的胜利者却毫无欣喜,纳兰述在属下不安的目光中,怔怔仰头,拄剑而立。

    他的脸上溅上血点,身上伤痕无数,散了的黑发飘起,冬日黎明里容颜肃杀。

    他脚踏上万敌人尸首,对着一线明光刹那渡越的长空,默默呼喊。

    “君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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