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难逃私心。

    即便江使者再怎么不乐意,可终究是雪绡这一击打中了他的七寸。

    要重新取得磾水灵的信任,的确比自己呈上来的强。自己去,一个不好反会弄巧成拙。

    届时事情办不成不说,还会觉得自己是在威胁她。

    这会使原本处境不利的形式愈发艰难,而且碑天鸣几人出事,以磾水灵的多疑,事后定然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背后出力。

    如此一来,就与本来的目的背道而驰。

    不用说,与己不利。

    可若是听从雪绡的建议,那事实最后呈现的结果可能是两赢。

    自己即便丢了要物,却因此更加容易取信磾水灵。

    而且,还能把自己摘出去。

    思及此,他何乐而不为?

    遂一改怒气,沉敛与心。

    瓮声瓮气,侧眸道:等着。

    说罢,转身回屋合上木门。

    过了片刻,门被缓缓打开。手里拖了个青布包袱,逐步至雪绡跟前。

    道:你要的东西在此,还望你们不要食言。

    雪绡接过包袱,淡然了瞥过。

    随即纳入袖袋,道:放心,霜园做事一向敢做敢当。

    夫人跟前,大司卫尽管直承。qδ

    天塌下来,会有人顶着。

    压不到你,请!

    江使者垂眸打量这一襟的血色,目送其离开,待到四下无人反手啪、啪给自己补了两掌,登时口吐朱红,血流如注。

    白森森的一张脸,汗涔涔。

    走一步退三步,跌跌撞撞摸出院子,贴着墙根颤颤巍巍前往茗园。

    而在此时,汇聚与掌的真元散尽。上面的气息也已然无踪,再看他掌伤压根就不是自己所留。

    取而代之,是雪绡气息。

    如果拉开衣服,会发现掌印亦一般无二。

    他靠着墙根歇了歇,一口血一口笑耷拉淋漓的扯动嘴角。

    喃喃自语起来,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精光。

    道:既然都这说,江某不做点什么就太不上道了。

    另一头,雪绡得了青布包袱直接出府。然后找到自己的人,把东西送进了左使者府。

    左使者得青布包袱里的东西,当即找到右使者。一番商议,决定事情到此打住。

    倒不是忌惮百里氏,而是在少主没有找到前,司幽不宜内乱。

    而且敲打一个百里氏容易,要维持五大世家难。

    一旦贸然动了百里氏引起其他四家抱团或别有居心,必对少主的回归产生阻碍。

    故这份东西,来的十分及时。

    即可以完成对百里氏的敲打,又可以对其他世家及中禅天有所交代。

    司幽其实并不干涉各天如何自治,只是较与其他天相比,中禅天地理位置毕竟特殊敏感。

    虽不在司幽之内,但背倚司幽。

    与欲海天,婆罗天等天而言,中禅天实属中心所在。进入司幽需要神之境修为,可其实进入中禅天也是相同。

    素鹤当年出司幽,是死在最里层。

    然中禅天之外,同样被司幽之气笼罩。

    这就使得其魂魄再受一次绞杀,险险灰飞烟灭。

    中禅天的灵气远高于其他各天,实力亦远强胜其他。别的半步神之境难见几个,飞升神籍就更少。

    可在这里,很多。

    出几个神籍在下界被杀在司幽算不得什么大事,然放在中禅天事情就大了去。

    小小仙者,敢猎杀

    神籍,岂非在向他们宣战?

    因而,事情必须要有所交代,更要有实证。

    那百里无霜差人送来的东西,可不就刚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右使者看把证据,笑道:百里氏的小子怪有意思的,这要他亲娘性命的东西让人就那么大咧咧的送了过来。

    不晓得该夸他胆大,还是说他不凡。

    左使者收了东西交左右带给心腹,然后让心腹给中禅天天主去了封书信,把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

    内容不外乎百里氏御下不严,致使府中下人下界为非作歹,招至底下仙者反杀。

    现犯事者已伏诛,敬祈海涵之内。

    并且送上人、头、一颗,聊表诚意。

    至于仙者反杀神籍这件事,以往也不是没有。千年万载出一两个奇葩,不足为奇。

    这也是禁止神籍在下界造杀的原因之一,神籍的确强仙者太多,没有可比性。但是,凡事有另外。

    千万个仙者可能平平无奇,但千万个里面出一个,那下界的神籍怎么死都不知道。

    因为,用肉眼无法分别。

    以修为试探,对方惯于隐藏。

    贸然出手,很容易搭上性命。

    再者,双方开打,吃亏的肯定是弱者。神籍的要灭掉仙者不难,难的是会招来更高层天的讨伐。

    在此之前,他们的优越感会荡然无存。

    今天他们视下界如蝼蚁,明天他们也是他人眼中的蝼蚁。

    不到万不得已,能不动手最好不动。

    但是,岁月久了,人心极易思动。导致仙者与神籍的关系尤为紧绷,如同拉紧的弦,随时有崩断的可能。

    要不怎么说,百里枭景那位夫人这回捅在蜂窝上。稍微处理不好,麻烦简直不可设想。

    做好这些安排,左使者方回眸看向老伙计,也笑了,道:那小子是挺有意思的,可惜摊错了娘。

    否则,前途可期也。

    右使者点头感叹,倏而问道:你可有少主下落?

    左使者叹息,摇头唏嘘不已。

    端起微凉的茶,淡淡的抿了一口,砸吧道:实不相瞒,自打那次之后,我虽多方打探,然皆空手而归。

    右使者听罢,将茶端至嘴边,忽的又沉吟顿住,道:我记得那地界是方微不足道的小界,少主最后留下的气息就在那里。

    要不,哪天你我再下去看看?

    左使者来了精神,觉得可行。

    道:不过目下杂事颇多,欲海天更是重中之重。要去也得等这事完结才行,如果欲海天失控,中禅天及其他天亦会到波及乃至沦陷。

    届时惊动到那一位,就是咱们罪过了。

    右使者深以为然,是这么个理呀。

    看来这找少主的事儿,只能再往后推推。

    抬眸道:还记得那山叫什么名字么?

    好像是叫鹤背峰,有些个和尚在那修行。说罢摆了摆,吞了口茶润润喉道:不记得名字不打紧,到时候找人问问就好。

    那地方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上次你我去的匆忙,走的也急。来不及好好打听,如若再去,咱们就得先将手上的事情料理妥当。

    不至于似上回,落得个空手而归。

    说的也是。右使者笑笑的喝了口茶,随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朝老伙计丢了个眼神,道:你说百里枭景那位夫人要是知道自己被亲儿子卖了?啧……会咋样?

    左使者闻言,登时被一口水呛到。

    忙掩袖,咳嗽的笑道:什么时

    候,你会关心人家院里的事儿?这火就算烧破天,都自有他百里枭景担着。

    你个老小子,跟着操哪门子的心?

    他家的迷魂汤,吹进了你府里?

    右使者老脸微紧绷,没好气的剜了一眼。

    去去去,想什么呐?

    我就那么一说,竟整些有的没的。

    左使者不客气的回了一眼,那是我整的?还不是顺着你的话来,哦……你现在怪我啦?

    不是。右使者挥了挥手,担忧的蹙起眉头,道: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一听话语不对,左使者瞬间正了神色。

    转眸间,即知其所忧。

    道:你是担心百里枭景镇不住他那媳妇儿,而后磾水灵再度干预下界影响百里素鹤进程?

    右使者面色凝重,许久才吐一口浊息,惋叹道:你我都知道百里素鹤下界乃是顺应天命,故当初发生那档子事咱们并未出手阻止。

    虽说磾水灵上位与其母之死,皆是必然。但磾水灵这些年,做的已经过了。如果再放任下去,我担心事情演变恐重来一遭。

    与欲海天而言,亦属苍生劫难。

    此危害,不比目下小。

    左使者听罢,霎时默然。

    老伙计的担忧也是他的担忧,可是强行介入他人因果,后果更严重。

    过去不帮不阻止,不正是担心这一点。

    然则磾水灵的习性确实棘手,如同一颗不安的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

    百里枭景,百里枭景……

    唉,也是个不省事的主儿。

    良久,他放下茶水。

    道:且先宽心,你忘了还有一个人么?

    当时为了促成百里素鹤下界,特意请了他在下界等候,为的就是确保万无一失。

    以他之为人,料想不会看着不管。

    可是听闻他已不在欲海天,磾水灵万一有动作我怕来不及。

    中禅天那边,到时候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时,就不是一个碑天鸣,你我一封信就能交代。

    我知道。

    左使者抿紧嘴皮子,垂眸思量若久,才缓缓道:不过咱们除了选择相信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也是。

    右使者叹了叹,吞下满腹思绪。

    遥想过去若其答应相助,也就没有今天的事情。

    已经走到这一步,撇开相信别无他选。

    而且,以其和素鹤之母的关系,想来断无坐看功败垂成的道理。哪怕人不在,应当留有相应之人才是。

    回眸看向左使者,发现人正好也在看自己。

    登时,了然而笑。

    道: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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