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不是痴人,一听这话明显是话中有话。

    不过,他也很好奇,作为疏星楼唯一的生还者,究竟能给自己一个什么的了解。

    遂略作思考,道:“愿闻高见。”

    浥轻尘正了神色,道:“高见不敢当,前案轻尘就不多说,单说青蛇涧一事。”

    说罢,睇向陈留:“不知验师可有注意到?”

    陈留怔住,随后放下茶道:“浥楼主是指案发附近出现的白丝?”

    虽不情愿,然本能驱使他逐步回忆来人所叙种种细节。

    不可否认,确有白丝一说。

    概因未曾亲至,尚不能轻易下结论。

    浥轻尘此意,莫非是她有线索?

    想到这里,不禁心思开始活络起来,反问道:“浥楼主知晓答案?”

    “那不是寻常白丝。”

    “哦?”

    听她这般讲,三味登时来了兴致:“如姑娘所言,白丝当系何物?”

    不是织物还能是虫丝?虫丝……倏然,他张大眼眸,惊愕的看向浥轻尘。

    却见对方点头,霎时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

    犹犹疑疑半晌,将目光投在陈留。

    可他的反应并不自己强到哪里,甚至可以说更加难看。

    而浥轻尘则接着说到:“三邪之中,素闻红寡妇有别无其余二邪。其为人喜好美色,凡世间可爱美好颜色,皆想食之。

    且她正巧拥有血纹蛛,两位不觉得这也是过分的巧合吗?”

    陈留、三味一时不语,诚如她所言她有私心,然青蛇涧一案着实巧合过甚。

    三味收回目光,沉声道:“红寡妇此人乃是老妪,加之她修炼邪术,传闻其貌奇丑无比。

    若是这等人物已经潜入王城,当不至于没有任何风声才是。”

    话音方落,便听的浥轻尘顺势答到:“仙友莫非忘了血纹蛛的奇用?”

    “这……”他怎么把这点疏忽了?

    就在三味懊恼之际,陈留忽然整个人平静的可怕。

    道:“血纹蛛有剧毒,然蛛丝为宝,擅织皮换锦。”

    “这么说,红寡妇可能给自己换了一副皮囊进入王城?”一听这话,饶是三味见识不少也倒吸凉气。

    转而想到家主曾说宝德殿之事,顿觉手脚冰凉。

    等等……

    浥轻尘此话,莫非是指凶手是红寡妇?青蛇涧有白丝可循,那前面三条人命怎么算?

    不管如何,剑是百里公子佩剑痕迹不假。如今青蛇涧同样的人皮案子,却说凶手可能是邪人。

    假使成立,总不能讲邪人可以复刻剑息?

    那对方的目的……

    浥轻尘微微颔首,颇为惋惜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陈留闻言,往后略靠,道:“浥楼主觉得有几成可能?”

    “六成。”

    此话一出,三人六目各有所思。

    三味起身作别:“时候不早,容三味告退!”

    “请。“陈留点头,作为主家他让守在门口的灾佘替他送客。

    自己,则留下应对眼前的女人。

    他承认,青蛇涧一事她说的很有道理。综合他们若掌握的讯息,几乎可以断定是红寡妇所为。

    但他不认为这是邪人有意离间欲海天和百里素鹤,事实如果不是七重伽罗印出事牵出解印人。

    百里素鹤同欲海天的关系本就水深火热,不动不代表没有怨恨,动……差的只是绝佳的时机。

    现在因为无生门的缘故,百里素鹤摇身变成解印人之一。使得各方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欲海天也好八风岛也罢,谁都不想成全对方。

    然,谁都想利用百里素鹤达成自己的目标。

    眼下看着还能安享太平,不过等一个全面爆、炸的信号。

    浥轻尘话里话外看似力挺,实则毫无立足之处。

    除了她是“悯殊剑”下仅存的生还者,无一丝有力证据。

    这对世人有一定的说服力,但不能以此服人。

    纵观青蛇涧,此女思维清晰有条不紊。

    这,岂不令人生疑?

    一处可能是自己杀父灭楼的仇人,一处是与之不相干。

    然她的反应,耐人寻味。

    浥轻尘嘴角微扬,眉眼温柔之中透着一丝极淡的肃杀之气,道:“陈验师可是觉得轻尘公私不分,偏帮偏信?”

    “浥楼主这是何必?你我既为合作,便算同盟。你要查出灭楼真凶,陈某亦要揪出小周庄的刽子手。

    咱们,合当心平气和说话。”陈留不卑不亢的回了回去,一双深邃而又精明的眸子,藏了太多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起伏。

    这让浥轻尘顿时心思收紧,对待陈留的态度有了细微的转变。

    看看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幕,道:“陈验师说的对,刚才的失礼是轻尘莽撞,真是对不住了。

    不过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何妨再听一语忠告?”

    “你想说什么?”陈留说完,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是憋胸中一口闷气,使他不吐不快。

    浥轻尘拂袖微整衣裙起身,端庄有礼的回眸一瞥,改以神识传音:别忘了我们当初的约定,你助我我帮你。

    你想修成慧眼,守住验师一脉最后的荣光?

    你,就得听我的。

    听说,你还想为死去的童子报仇不是吗?

    陈留抬掌按在几上,借力缓缓起身,右手倒背:“陈某没忘,也希望浥楼主别忘。”

    “好说,该怎么做我想你应该知道,不用我吩咐怎么去做。

    办的好,说不定你我明天便能见到真正的红寡妇。

    逼出她,咱们找真凶也就不远。

    还有,别送,我自去。”

    说完,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唯有陈留伫立原地,良久才松开背在身后的手,随之而来满屋内陈列俱碎。

    吓得刚把人送走的灾佘杵在门口胆战心惊,磕磕巴巴道:“大……大人。”

    陈留看到他那惊恐不安的眼神,心中就先软了一半。

    知道他在担忧什么,道:“将屋子收拾干净,我要去义室一趟。”

    “是。”灾佘战战兢兢闪到旁边,直至目送他越走越远,这才大着胆子进去打扫。

    两个人自从鄂华出事后,变的主不主仆不仆。别说他俩透着怪异,就抚灵阁上下也弥漫着令人不舒服的气息。

    一个把自己关在义室闷头钻研,一个低头只故洒扫。

    余者,没有传唤俱不敢上前。

    夜风徐徐的吹,抚过山川万物,带走晶莹剔透的霜华……

    三味自得知红寡妇可能改换皮囊出现的可能后,便如疾星追月之势回到槿院。

    正巧少真无一陪碎玉人用完晚饭,一见到他,碎玉人便开心的招呼道:“三味哥哥,过来一起吃饭呀?”

    “哎哟,我的小祖宗诶,说了多少次您叫我三味就好。可别在叫我什么哥哥,我当不起。”三味笑意说了一通,嘴上说着讨扰的话,心里还是被暖的甜滋滋。

    这多好的姑娘啊,咋就以前摊上那些混账东西呢?

    碎玉人可不管他想什么,上去就拽着往屋里坐,直接把人推饭桌前:“有什么担不担的起?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替鱼哥哥办事辛苦,哪有空着肚子的道理?”

    三味哭笑不得,既感动吧又觉得折福。拿着眼神主子求救,结果主子一脸纵容。

    好嘛,合着你们现在鱼哥鱼妹全是鱼,就拿可怜的我寻开心。

    不过哀怨归哀怨,到后面他还是顶不住某人关爱的目光,愣是干掉桌上所有的饭菜,直把肚子撑的宛如怀胎六月。

    好不容易吃完,碎玉人这才心满意足放两人去书房谈话,末了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碗碟,发出一声喟叹:“啊,我的手艺真好。”

    门外下台阶的三味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肚子的五脏庙瞬间翻了个儿,一股难言的酸腐味瞬间顶上脑门。

    他想吐,一口涌上来时生生被少真无一眼神逼的不敢动。

    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把那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下去。偷偷看了眼身后乐滋滋的某人,试探性道:“不会是……”小姐做的吧?

    少真无一道:“不合胃口?”

    “不,小姐果然天赋异禀。”女人会的她全不会,绣花,绣花不行。做饭,也能要人半条命。

    之前他还以为自家家主口味突变,这才硬着头皮吃完,没想到,没想到…唉,不是啊,家主您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鱼儿做的,都是极好。”说罢,少真无一撇下呆愣的某人,走了。

    三味回神,这才发现他离开的一会儿功夫,槿院已经添了一座小厨房。敢情小鱼儿姑娘开心,他家主子啥事都依。

    转念一想,这不是好事嘛?

    他家家主样貌俊俏,才情品德无一不好。又体贴又疼人,这下去哪个姑娘扛得住?

    好事,那不是迟早?

    于是,某人瞬间斗志昂扬,觉得自己浑身有用不完的干劲。

    等他走进书房时,嘴角仍是止不住的上扬。

    少真无一没管他,提笔醮墨开始处理案头上的公文,道:“陈留如何回复?”

    一提正事儿,三味立马就像换了一个人。道:“小的赶回来,就要和您说这事儿。

    青蛇涧,死了……四个。”

    闻言,少真无一下忽然悬笔不动,道:“什么时候?”

    “自小的归来算起,应不超过两个时辰。”

    “可有线索?”百里素鹤如今人不在王城,倘若事情泄露,就真的说不清。

    “有,小的到抚灵阁时浥姑娘也在。据她所言,现场附近留有白丝。她怀疑,是三邪之一红寡妇。

    且对方,可能自己该换容貌混入城中。”

    “没有悯殊剑息?”

    “没有。”三味摇头道:“家主,您说这会不会邪人奸计,故意栽秧嫁祸百里公子让我们自相残杀。

    借咱们的手,解开八风岛封印?”

    少真无一继续批示,沉声道:“陈留如何讲?”

    “验师曾提及血纹蛛丝乃为至宝,可织皮换锦。亦询问浥姑娘,此事有多少把握。”

    “她答多少?”

    “六成。”

    闻言,少真无一合上公文,放到已经批示的那一摞里:“六成不是个小数,可见她是极有自信。”

    “那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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