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出口,满殿臣子失色。

    皆是惶惶不安,或交头接耳。议论之声,此起彼伏。

    刚刚压下去的局面,顷刻又是乱成一锅粥般。

    勇王心知此是必然的局面,等众人稍稍平静,才不急不慢道“诸位,听本宫慢慢道来。

    义室起火,对我等未必全是坏事。”

    群臣闻言,纷纷愕然。这都不是坏事,怎样才是坏事?能于抚灵阁内放火,岂是寻常人?

    陆中丞看看同僚,出列道“大殿下此言何解?”

    勇王道“别的不讲,至少这说明我等追查的方向是没有错。而且,很有可能触及到对方的要害。

    这才使得对方狗急跳墙,做出此等伤天害理泯灭人性之举。”

    左直谏一听,怒眉上扬,道“敢问大殿下,如此人命大案,您究竟又查到了什么?才使得对方,不计后果铤而走险?”

    可知如此,是陷子民与莫大危机中。

    要说左直谏这人不愧是左直谏,绝对对得起直之一字。别人不敢说的,他说。别人不敢问,他直愣愣的捅了。

    即便群臣着实不喜他的为人,但他那样不讲情面的直问,还是叫众人替他捏了把冷汗。

    陆中丞想拉住他,叫他别开口,可惜晚了一步,眼看勇王脸色倏然变沉,只能暗暗替他求福。

    好在勇王虽然心头不快,但到底也是身处上位的人,容人的雅量,虽不足以媲美其父,却也不差。

    很快,他压下心头怒火,对左直谏抱以和颜悦色道“此事说来颇费时长,诸位要听详尽,还需受些累,听本宫慢慢道来。”

    左直谏并非不懂察言观色,只是他浑然不惧。

    君子修身立德,就该直言进谏。怎可因为个人生死,而轻言退缩?故对上勇王不动声色的警告,那也是半点不惧,拱手道“只要大殿下愿讲,我等皆洗耳恭听。”

    群臣倒吸冷气,他这话一出口,事情便是没得商量的余地。

    勇王答也得答,不答也得答。否则,即是失信群臣。

    勇王斜眸,看向左直谏眸子微微聚集一丝寒光,那是动怒的前兆。

    然左直谏恍若未觉,坚持等一个解释。

    就在事情一触即发的时候,勇王忽然敛了寒光,浅笑道“说起此事,便不得不先提一个人。”

    “何人?”左直谏锲而不舍。

    “百里素鹤。”

    左直谏愣住片刻道“他?”

    勇王颔首,踱步走入群臣之间,侧眸道“然也,此人今早入宫求见,呈来一件极其重要的证物。”

    “何物?”有臣子忍不住抢先问到。

    “半截袖子。”

    话音一落,登时群臣哗然。这算什么证物?难道,凭此就能让义室起火,尸体被焚,童子丧命?

    陆中丞为人还是比较圆滑的,这点儿子陆秉生很好的继承了,他道“大殿下既然提到证物,就请大殿下为我等好好说说此物的来历。

    想来若是寻常之物,谅百里素鹤也不会如此重视。更不敢,以此戏弄天威。”

    不得不说啊,这陆中丞说话就是比左直谏好听的多。

    经他那也一说,勇王这么也有台阶可以顺势而下,夸赞道“不错,陆大人说的很对。

    百里素鹤与疏星楼主乃是挚友,二者有同生共死的情谊。

    今浥楼主卷入命案,虽系证人。然百里素鹤担心幽幽众口难堵,怕世人不明真相误会浥楼主。

    遂不辞辛苦,连夜在小周庄内找到此物。

    并一早入宫,承献本宫。适才有本宫往抚灵阁一行,只是没料到凶手反应会如此之快。

    在本宫与陈验师要去义室勘验时,选择毁尸灭迹。

    尸体造册被毁,纵然可惜。然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正是此举让我等可以肯定小周庄命案背后必定另有其人。”

    左直谏听罢,道“不知大殿下可有对策?如此凶悍之徒,若不尽早除之,必是欲海天大患。”

    勇王道“本宫欲寻百里素鹤再作商议,以期及早还欲海天一个太平,也好让逝者安息。

    更加使浥楼主日后行走,不会因此受人指摘。”

    一席说完,群臣哑然。

    便是左直谏一时半刻,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先等勇王做了,再来看事情的结果。

    弦不樾见事情火候差不多,便朝杨允递了一个眼色。

    杨允即高声唱道“主上乏了,诸位大人还请先回。”

    登时,群臣山呼退下。

    勇王走在最后,正要踏出宝德殿时,杨允疾步赶上,躬身道“大殿下留步。”

    “杨大人有何指示?”回眸看向王座,此时座上主人已经离开。

    杨允拱手道“指示不敢,主上有话请大殿下到灵婺园一叙。”

    “多谢!”

    “大殿下请!”杨允作礼而还,随即一同前往。

    灵婺园,弦不樾君臣正在园内闲庭漫步。

    弦不樾负手与背,侧眸问到“爱卿对小周庄之事如何看?可觉得老大处事有不妥之处?”

    少真无一随其同行,道“主上心中自有一杆秤,何需臣下来说道。”

    “让你说便说,说错了孤又不怪你。”弦不樾忍不住笑出声,什么时候了还和他耍滑头。

    少真无一看向弦不樾,怔了片刻,也是失笑道“雄鹰想要成长,总需自己去面对暴风雨。

    主上,何不对大殿下拭目以待?”

    “罢了,说不过你。”弦不樾笑着摆摆手,忽然不远处杨允高声唱到“主上,大殿下已到。”

    “你先下去吧。”弦不樾挥挥手,让杨允退下。

    “臣告退。”杨允作礼而退。

    勇王即上前参拜道“见过父王。”

    弦不樾伸手虚托,道“起来,现在没有外人,说说你真实的想法。”

    勇王偷眼看了一下少真无一,然少真无一眼观鼻鼻观心,浑然不为所动。

    想了想,起身道“儿臣之前在宝德殿所言,均系肺腑之言。”

    “是吗?”弦不樾横眸,和为父你也不说实话吗?

    勇王登时僵住,脸上倏然变的火烧,道“父王,此案干系复杂。未得实证之前,儿臣不想轻言断取。”

    弦不樾对少真无一道“你来说说。”

    少真无一道“臣相信虎父无犬子。”

    “好话都让你说了。”弦不樾无奈摇头,对勇王道“罢了,文宰即如此说。你便放手去做,只是切记,百里素鹤此人不能交恶。”

    勇王心下一喜,称谢告退。

    “儿臣明白。”

    得了弦不樾许可,勇王走路也是脚下生风,快步前往瑞锦宫。

    与此同时,九曜楼内忘忧也得到的王全带来的消息。

    欢好过后,忘忧拾起地上的外衣,简单的披在身后,坐在铜镜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长发。

    王全着了条大裤衩,走到忘忧身后,接过梳理替她轻轻搭理。垂眸道“抚灵阁那边传来消息,义室发生大火,陈留童子鄂华也丧命其中。

    如此一来,抚灵阁尸体全部烧毁。百里素鹤、勇王即便手握证据,也奈何我们不得。

    小人在此,谢过主人出手搭救。”

    忘忧看向铜镜的自己,黛眉隐有不悦,叱道“哼,你们也别高兴太早。

    此举虽是毁去关键之处,可你们也需明白,若无此火,浥轻尘必定一时难从小周庄一案脱身。

    可因为你们干的糊涂事,致使百里素鹤不费吹灰之力,便洗清了浥轻尘的嫌疑。

    如此一来,我们前面做的一切便算白费。”

    王全闻言,霎时心漏跳了数拍,有些心虚的问道“不至于吧,兄弟们时间掐算极准,那些人都是抢在浥轻尘赶到前一刻断的气。

    而且没有一个活口,浥轻尘便是浑身长满嘴,她也绝难说清楚。”

    忘忧看向铜镜里王全那副怂样,心里忍不住蔑视。

    语带讥讽道“笑话,你以为你们的对手是谁?”

    “百……百里素鹤。”

    “蠢。”

    “主人?”王全抬眸,不解忘忧为何出言讽刺。

    “你们只记得百里素鹤是要除去之人,可你们别忘了,勇王此人手握王城安危,案子犯在他手上。

    你们不思小心谨慎,还胆敢轻视此人。莫说我没提醒你们,此人是把双刃剑。

    能为你我所用,也能让你等被其反杀。

    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忘忧说完,王全便陷入沉默。

    道理自然是明白,可王全觉得会不会太过小题大做。

    此前袖子落在百里素鹤手中,众人不得不求上眼前的女人。

    如今关键的尸体已毁,便是小周庄所有尸体都被毁去。

    勇王和百里素鹤等人即便手握袖子又能怎样?他们还能让消失的尸体回来不成?

    既然尸体无法复原,那么袖子便是死物。

    他们,有何可惧?

    忘忧瞧着铜镜里的王全,如同瞧着死人一般,道“我让你们聚集的血气呢?”

    王全闻言,立马反手托出一只瓷瓶,恭敬的奉到忘忧眼前“皆已在此,请主人过目。”

    忘忧接过,打开看过一眼,旋即盖好。

    道“此事办的不错,你去告诉他们近日都小心点,别让人捉到把柄。

    休忘了,抚灵阁也非寻常之辈。倘若让他窥到你等蛛丝马迹,别怪我不救你们。”

    说罢,自王全手上取回梳子,低头自己搭理青丝。

    王全晓得这是下逐客令了,遂穿好衣物出了九曜楼。

    等人走后,忘忧陷入沉思。

    义室的火,她自是一清二楚。然正是因为清楚,才会觉得脊背发寒。

    以她的能为,所能操控者不过是毁去尸体,仅能做到将尸体焚毁干净。

    然无物不焚,则实难办到。那么很显然,这件事背后另有其人伸手。

    只是,会是谁呢?

    很快,她想到了魔子。但马上又被她自己推翻,魔子想要百里素鹤身败名裂而死不假。

    可个人功法有异,她的情况更为特殊。

    甚至,都不能将之称其为“人”。

    顿时,她想到了另外的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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