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得人来了就走,缺云子心思顷刻疾一套如电。他很清楚半边梅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更不会无缘无的离开。

    至少,绝不是为了劳什子的鳞锦儿。

    鳞锦儿会死,实属是撞了枪口。

    一枝春如果要她死,她根本就没机会走出九曜楼,更别说是接近黑嵋。之所以让她有机会达成,也是她笃定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蚂蚱太小,还不需要自己动手。

    毕竟,收拾她过于简单。

    只是她也太不把九曜楼当回事,找到靠山不是躲起来苟活,而是跑出来兴风作浪。也就不怪半边梅要多一句嘴,顺路借刀杀人。

    不作良善,便让恶来收。

    怎么着,也算死得其所。

    然半边梅的到来,定是一枝春的授意。一枝春能让来东门走一趟,定然有其因由。区区鳞锦儿够不着,能够得着,自然就得是东门。

    能让她在乎,必是那边已有情况。

    这说明,傻小子已经出现了。

    起码,是见过对方。

    如此一来,大致什么状况他已经有数。

    再看勇王这边,强撑,撑不了太久。虽然计划拟订,可也要赶得上,撑得住才行。不然,还没退到目标,这点人就打完了。

    这样下去,溃败无疑。

    需得设法,扭转一二。

    然,目之所及尽是残兵伤将。

    前番,饱受“疾疫”的苦。

    再往前,个个是伤。

    且,连番动荡。

    无有,修养。

    一直处于焦灼慌乱,逢种种变故。

    便是喘息的功夫,都没来得及,便遇上邪人打进来,提枪上阵,一路打一路杀。

    死的死,伤的伤。

    残的残,破的破。

    哪里,还有几个完好。

    要说这事的罪魁祸首,当属碧云。

    她原计划,是这样方便夺取菰晚风信任,进而也好谋夺勇王信任,从而借勇王手中的力量去对付菰晚风。

    却不曾想,八风岛会有朝一日直接破城。这就使得他只来得及给众人下毒,来不及给众人解毒。

    这毒原本无色无味,出自玉南薇。

    玉南薇是谁?

    那是个毒炼入魂魄的狠角色,就是毒门碰上也得绕着走。

    她的毒,要是没解药。

    不是拂清风,还真没谁有辙。

    起初这些毒是玉南薇留给碧云,因她知晓界主必不能容,不如赏碧云防身。怎么着,也是儿子的人。

    可不想,从百妙峰下来,人就遭了害。

    便有他的出现,一来二去,成了如今的局面。

    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时也命也,不过是时不与他。说成者王侯败者寇,也不过如此。

    那和他做了什么,又有什么关系。

    然话虽如此,他还是知道不能把人得罪狠了。

    心知今天要是不能把这群残兵保下来,回头等勇王空下来,那就是跟自己算总账的时候。

    他也不傻,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故对上邪人,杀敌颇为勇猛,以一挡十,不在话下。

    出手,必见血。

    回身,有头落。

    可仅仅靠他,是不够的。

    八风岛的人有如江河决堤,那是源源不断的补充进来,关键是他们还有邪术。

    这些人,杀了杀了一会儿又完好无损的从地上爬起来。

    别看一个二个,摇头晃脑。

    杀起人来,是半点不含糊。

    这不就妥妥的杀之不尽,除之不完?

    时间一长,他们不战死也得累死耗死。

    正想着,黑嵋的铜钱已然到了跟前,遂迅疾如电的往后退了退,堪堪避过,不料,转眼杀招又到。

    顿时,青锋上手。

    剑开,生死。

    一来一往,俱是招招不俗。

    可黑嵋也不是易与之辈,哪是三瓜两枣就能打发。

    你有青锋剑,他有孔方兄。

    一枚铜钱,使得出神入化。

    如游龙,出海。

    劲扫,八方。

    细细一根线,不知割去多少人头。

    观他剑招不俗,对方索性收了铜钱提掌以应。

    登时掌风连天,威猛不可挡。

    虽赤手空拳,却是斗得火花四溅。

    眨眼,掌风就到了跟前。

    而他仓促之间,避之不及。

    不得已,翻掌以对。

    顿时,地裂三分,尘土苍茫。

    落地一刹,人即踉跄疾退。

    邪人见状,趁势携刀齐覆。

    当即青锋靠背,架住点点寒光。寻着一瞬,掌开生路。

    只个刹那,足下连点。

    好似旋风一阵,扑向黑嵋。

    黑嵋抬眸,眉眼肃杀。

    仅是单手,就将之纳在半空。

    道:“没人告诉你?

    用别人的身体,会不自在。”

    “奶奶个腿,有你屁事?”

    老子爱用谁就用谁,就你管的宽?

    “是没有。

    不过……”

    碍本座眼了。

    说话间,倏的焕发杀机。

    碧云大惊,当下就想抽身。

    怎奈,势不可控。

    他,动不了。

    凭他如何,皆是无用。

    没有用,就是没用。

    这一刻,他怕了。

    忙朝缺云子,大喊。

    “前辈救我。”

    缺云子,暗道不好。

    遂以一竿,道破关键。

    黑嵋色冷,却是深深看了一眼过后,不管他如何。

    凭他,自去。

    千军万马中,独独走向缺云子。

    道:“说。”

    见其如此,缺云子心知露了端倪。

    但为了救人,管不了那么多。眼看对方逼近,攥着鱼竿故作不知。

    东看看,西看看。

    一边扣着鸡窝头,一边弹掉头皮屑。

    道:“要打要杀,悉听尊便。要谈别的,你我好像立场不对。

    老头子,我爱莫能助。”

    “圣手是聪明人,何故浪费时间?

    不知敬酒好饮,罚酒难喝?”

    闻言,缺云子笑了。

    抬眸道:“难喝不难喝,得有命喝。你那岛上的酒,老头子我福薄。

    呵呵……喝不起。

    找人,你找错了。”

    “是吗?”

    找没找错,你心知肚明。

    道:“您看是您自己来,还是本座逼他露面?”

    缺云子听罢,冷汗涔涔。

    却也坦然,定了定神。

    道:“如此,老头子得罪了。”

    说罢,鱼竿似活了一般。

    通体放出白光,如珠如玉。

    竟让人看了,莫名有三分安心。

    也就是这一瞬间的心安,杀机已经到了。

    黑嵋回神,却还是晚了。

    一枚银针,已经穿透入骨,化归与无,像一尾泥鳅,顷刻游遍奇经八脉,五脏六腑。

    令人,苦痛非常。

    而,缺云子并不恋战。

    道:“承让。”

    说罢,与众人且战且退。

    他很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同样,他杀不了对方。

    可对方,却仍有余力。

    亦知,为何如此。

    但不管怎样,他需要这个机会。

    唯有这般,才能去到傻小子身边。

    唯有如此,不至于倒下。

    这一刻,黑嵋的眼底好似起了风波。翻涌着,仿佛能吃人。

    低眸觑着掌心,针眼依稀。

    却不知,桺二爷已经到了身边。

    目光扫过边打边退的众人,负手间尽是淡然与自信。

    道:“看不出来,你对敌人也会有欣赏。

    阵前放水,可不是好习惯。”

    黑嵋不语,只是银针逼出。

    递到,其面前。

    桺二爷,眸光瞥转。

    捏起银针,细细打量。

    道:“你的意思,他没死?”

    “当年,我们并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不是吗?”

    这么多年,我们都还活着。

    怎知,他不是一样?

    “话是这么说,但你也应该知道,仅凭一根银针,不能说明什么。天底下,人有相似,物有相同的太多。

    这点,算不了什么。”

    再者,这些年他都隐忍不动。可见他的图谋不小。不然,以他的能为,他在暗我们在明,没道理不对咱们动手。

    要知道,他如果做点什么,你我其实是很难防备。

    “他若没死,接下来,死的就该是咱们。”

    哪知,桺二爷甚是惬意。

    道:“也好,那就看看,这些年是他长进了,还是咱们退步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

    不差他几天。”

    倒是你,似乎这不是可以放过的理由?

    “他身上,有他的气息。”

    “这么说,你是要留着放长线钓大鱼?”

    “不然,二爷觉得呢?”

    桺二爷颔首轻点,笑的两眼微微眯起,道:“我怎么觉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这么想。

    咱们已经正式进入欲海天,入主也只在早晚。不久之后岛主也要莅临,我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身份。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你,最好要弄清楚。”

    别到时说没提醒你,岛主的脾气你是知道。岛上的规矩,你也应该明白,惹怒岛主,是不会有好下场。

    那两个蠢货,就是例子。

    不是吗?

    黑嵋了然,自是明白蠢货是谁。

    正因如此,才愈发的沉默。

    有些话,它就注定了不能说。

    说了,也就意味着日子活到头。

    遂低眸,捋了心神。

    道:“既逼近目标,不知那边情况怎样?”

    “放心,有人比咱们急。

    比任何人,都想要姓百里的小子死。她那边只会比咱们急,不会比咱们慢。

    说不定,这会儿都差不多。

    就等着,咱们汇合。”

    “如此说,倒是一出好戏。”

    “是极,是极。

    你说,人愿意,咱们……何乐而不为?”

    “是这么个理。”黑嵋,吁出一口浊气,将银针造成的伤害点点炼化,顿时,一派的青烟缭绕。

    道:“看来,咱们得加紧步伐。”

    “不急。”

    “为何?”

    “你好好想想,看还差了什么?”

    一听这话,不由侧目。

    “云行雨?”

    “其一罢了。”

    闻言,他顺着桺二爷的视线望了过去,赫然入目,是勇王的亲信背着父子俩拼命搏杀。

    登时,眼底旋风倏的消失。

    道:“二爷想再逼一逼?”

    桺二爷,悠哉悠哉的负起手。

    道:“不可以吗?”

    还是说,你相信他们的鬼话?

    说什么弦不樾醒不过来?弦歌月已经废了,这话你也信?

    这群残兵伤将都没到极限,那对父子怎么可能就这样躺下去?他能躺下去,咱们也得让他躺不下去才是。

    要他们躺不下去,眼下不就是最好的?

    “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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