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眸退入营帐内,碧云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等着事情按部就班的发酵就好,别的一概不用操心。

    事实上也不怪她如此有把握,事情毕竟本身还得从原主说起。

    当初界主为将玉南薇献祭,没少派人明里暗里监、视自家闺女,玉南薇也晓得自己早晚得死,但不能这么白死。

    得有人活着替她传话,于是在界主搜走所有毒药前,她事先把大部分给了原主,让她保命防身。

    而原主担心什么搜不到,徒让人生疑,于是故意露了些许让人发现,从而降低对方戒心,顺利保住了剩余的。

    只是后来下山逃命,没来得及使用。一命归了黄泉,这些东西也就便宜了自己。

    今天所用,正是其中一种。

    说巧不巧,这药事后的症状和疾疫怪像,唯一不同就是它不会出现同类相食的惨剧,更不会个个茹毛饮血,人性尽绝。

    但这些对她来说,捅破东门的天足够了。哼,有了这一出,菰晚风那个老匹夫绝难不上钩。

    思及此,嘴角不禁勾出一抹森冷。

    却也因此被脖子的伤疼的龇牙咧嘴,想到秦漠的反应,笑容登时从嘴角慢慢退去。

    她相信秦漠一定会考虑自己的建议,但事情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就不好说。而且,比起他,勇王的态度才叫人捉摸不定。

    虽然说看在弦歌月的份上放过自己,他不杀,让自己自管逃命。可现在外面什么情况大家心里谁没点数?他究竟是真仁慈,还是要借刀杀人又不落个杀人的名声?

    再者,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他一直不曾提过。

    按理,他那么重视弦歌月,而弦歌月出事与自己有不可推卸的关系,为何秦漠都会咬住,作为兄长的他却好似忘了?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追究提及。

    这,太反常了。

    如何,也是杀弟之仇。

    垂眸,她按着伤口陷入沉思。

    这是为何呢?

    而在想的出神时,秦漠也在东门兜兜转转一阵,来到山头小坐,望着结界之外的结界,同样出神。

    其实,从回来的那一刻起,他已经明显感觉到结界有变弱的迹象。

    一旦失去外面这层保护,他不知道这样的王城还能撑多久?

    碧云的话,五贼的话,让他莫名有了不安。

    想到这里,当即扯了一片树叶。

    以指代笔一通书写,然后揉碎,对着吹了一口仙气,那树叶便好似流霞般,飘飘荡荡朝着山下勇王的营帐飞去。

    做好这些,他便离了东门。

    勇王收到书信,追之不急。

    唯有按下担忧,静静等候。

    也是这天,合该有事。

    素鹤失踪,缺云子不敢大意。

    所以当初和分别后,他们特地在附近逗留了一段时间才返回小周庄。前面一路太平,可临了了还是让人堵在家门口,有家归不得。

    云行雨示意缺云子带众人先回去,这里交给他应付。

    陈留显然不想答应,睇眼灾畲。

    小家伙手中的破布娃娃瞬间迎风就长,呼啸天地,饶是众人有所防备,还是有人中招。

    顷刻的功夫,就被其体内窜出的小鬼吸成白骨,骷髅架子东摇西晃没几下,散在地上成了渣。

    这一幕让扈西河等人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对方有手段,但是没想过欲海天有人能把鬼物练到这份上。

    缺云子瞪大了眼睛,怒极大骂。

    道:陈留,你糊涂。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助纣为虐?

    就不怕,这孩子死后不得安宁吗?

    老东西,你管的太宽了。

    我管的宽?缺云子气的吹胡子,指着破布娃娃,厉声道:你良心不好受,你就把他练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你问过他愿不愿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若知道自己做下的孽,要怎么面对自己?

    是这样吗?

    灾畲回头,无辜的眸子盛满天真。

    看向陈留,慢慢的看向自己的手,清澈的眸子渐渐聚集光彩,却被忽如其来一股气息射中后背。

    登时,光华尽散。

    陈留你……

    陈留阴恻恻的唤出老者,道:想知道?你自己下去问就好,陈某的任务,是奉楼主之命送各位上路。

    说罢,眼神一冷,老者霎时风卷残云的下了场。

    云行雨见状,眉山肃杀凛冽。

    一式摩诃天龙指,顿时气惯云霄,金龙俯冲之下,将一老一小扫退崩飞。

    然两者之强,出乎意料。

    抬眸刹那,他看到陈留的得逞。

    暗道,不好。

    可惜,已经来不及。

    缺云子、扈西河等,见机不可失,当即欲将四正盟的人先送入小周庄,以庇周全。

    怎知突然变故横生,地面骤然伸出无双的白骨手,死死地把人拖往地下。

    电光火石间,不待众人发出惨叫。那眨眼的空隙,便是骨肉消融,化作一地血水与白骨。

    缺云子呆怔了几息,瞬间暴怒。

    回身,钓竿一甩,有如长了眼睛一般,直奔陈留心口。

    怒道:姓陈的,往日老头子我敬你是条汉子,今儿倒要看看你这心是什么做的?

    陈留冷笑,不闪不避。

    周身自有一道华光护体,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怎么?难道还要陈某来教?

    说罢,即让老者与破布娃娃同时动手,一前一后夹攻云行雨。

    紧接着,他身形疾驰。

    竟如烟似幻的逼面而至,金钩径取其命。

    然,缺云子却是见了鬼的不能动弹,凭他提元催掌,犹不能动丝毫。

    眼看将死,无从闪躲。

    危机时刻,扈西河、邹寂人架下金钩。

    扈西河扭头道:带老前辈走,我来会会这厮。

    睇眼陈留:上次你我没分出胜负,这次正好。

    陈留抬手金钩缠在指尖,侧眸道:也好,你若赢了我便撤退。

    指尖轻弹,金钩霎时退回袖口。

    拂袖,扬掌。

    扈西河掌风轻松,送走两人。随后,提掌悍然相接。

    砰的一声,地裂山崩。

    然两人皆是一式不待用老,转眼又换新招,瞬息之间已过五六招。

    邹寂人扶着缺云子站稳正待上前帮忙时,却发现自己手上不知何时红了,再看缺云子后背,一道四五寸长的口子,噗噗往外冒着血水。

    道:前辈?

    缺云子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上来,道:行了,一惊一乍,我还没死。

    您怎会……

    怎会受伤是吧?不等他话说完,缺云子忍着疼痛接过他的话头,意有所指的斜向某处:大抵是有人怕我活的太久,人老话多。

    这么一说,邹寂人瞬间知道是谁干的。

    提起锈剑,就要去拼命。

    然,缺云子

    一把拉住他。

    缓缓摇头,道:不可冲动。

    前辈?

    你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掌,何况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要算账,就要沉得住气。

    现在冲出去,不过顺了有心人的女干计,得不偿失,懂不懂?

    一听这话,邹寂人面沉如水。

    半晌,道:他也来了?

    这个他与那个他显然不同,显然其本身更为在意。

    唉。缺云子长叹。

    晓得有些事情,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得去。毕竟,两者过去的瓜葛太深。哪怕各自走的路不同了,这条羁绊是斩不断的。

    滴溜转着眸子,大喊:疼、疼疼,你小子快点给我把药洒上去。

    说着,手里多了个小药瓶。

    递了递,让其快点。

    邹寂人抬眸,刹那意会。

    于是,依言而作。

    忽的,林子里噗嗤射出一道剑气。

    说时迟那时快,邹寂人迅速拨瓶身转,刚好将之收入瓶中。

    连下符咒,唰的,原路返回。

    登时,林中一声巨响。

    伴着鸟兽飞奔,也有两道气息逃离。

    缺云子嘿嘿冷笑:活该。

    又道:快去帮行雨。

    什么?

    什么跟什么,快去。

    见他不动,照着屁股就是一脚。

    邹寂人一个不稳,就那么跌了战局。还没看清周围,就差点死在陈留和扈西河的对招之下。

    提着剑,东躲西藏,拼了命朝云行雨靠近。

    侥幸靠近目标,也是处境堪忧。

    方圆十里八里,全被尸气和阴气笼罩。

    目之所及,寸草不生。

    他想不通缺云子叫自己的来意,但还是选择照做。

    于是,把心一横。

    一头,扎了进去。

    云行雨乍见他的出现,先是一怔,随即明白缺云子用意。

    道:来的正好。

    我要怎么做?

    闭上眼睛,余下交我。

    好。

    闻言,他果真闭上。

    云行雨则顺势控制了其身体,当即手捻法诀,赤刃开道。

    登时,三光齐出。

    天地间,鬼物尽散。

    噗……陈留扭头就是一口老血,顺势抄起七窍流血的灾畲,含恨张狂的笑了:哈哈哈,我们还会再见的。

    说罢,摇身无踪。

    扈西河气的抓起地上一把刀,对着空气就是狂砍。

    砍累了,这才想起看看还没有活口。

    终于,一条水沟里爬出个泥人。

    道:盟主,我在这儿。

    扈西河闻言,上前把人拽起。

    劫后余生的两人,看着看着笑了,笑着笑着哭了。

    盟主,我还没死。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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