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                  鼠妖们齐齐摇头。

    都说未听到过那些侍从议论什么事。

    “你们现在再回去守着。”

    姜芙一锤定音,吩咐道“若再有阿染的消息,无论是什么,必须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

    她靠近不了北宫,那边守着的魔卫个个是魔尊的心腹,修为高强,不是她这种只会拍几张符咒的小菜鸟能敌得过的。

    若是被他们发觉了她乃是修仙者的身份,那便糟了。

    鼠妖们应下来,本想摇摇尾巴再说些讨好的话,就被姜芙一下打断了“小黑继续盯着魔尊那边,若是当面见着了阿染,一定一定要他别冲动行事。”

    黑鼠踌躇地看了白起一眼,迟疑了片刻便一溜烟离开了。

    阿染此次之事,她绝不能像上回盟誓大会那般知道的措手不及,一切都还得有准备才行。

    只是,郁泽君那边她没有法子联络,无法告知他宫内的变动,更何况那位魔后的眼线说不定还在时时刻刻地盯着他,早早让郁泽君做好心理准备的这条路显然是行不通的了。

    “小白,你去找陆迟意。”

    姜芙继续道“你去翻北宫的后院,找到那个被我买通的侍从,你报上我的名讳他便会乖乖给你带路了。”

    那个侍从是魔后身边的人,既然陆迟意在他娘身边,那侍从定然也知道这个小公子在哪里。

    姜芙把两颗金豆子塞在白鼠的皮毛里,嘱咐“这个是给那个侍从的。”

    “是,姑娘。”

    白起抬着爪子挠了挠身上的皮毛,问“我见到了陆迟意该说些什么呢?”

    闻言,姜芙眸子微眯,顿了片刻才道“就说——”

    “陆隐笑被他娘陷害得快要被打死了。”

    ……

    天边阴沉沉的,尤如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连风都不愿刮过这片哀肃之地。

    北宫,正殿之上,气氛赫然凝肃而紧绷。

    那上首的靠椅的凭几一下被人重重地拍响,那一声,仿若撕开一道寂静的惊雷,吓得殿内立了一圈服侍的侍从皆两股战战地跪了下去。

    拍案的人位坐上首,着一身金线兽纹的黑袍,他生了一双炯炯虎目,不怒时便已自威,更遑论是他现下眉头紧皱,额间的纹路都越发加深了时的模样,未出声便已惊吓住一片的人。

    “尊上息怒!尊上息怒啊——”

    为首的侍从高呼着拜倒在地,他本是想令那身坐首位的人消气,却不料得了反效果——自上而来的一枚墨砚急速地朝他砸来,厚重的玉石擦过他的额,一声闷响碎在几步开外的柱边,连带起的一阵阵的痛意,直让那侍从面色惨白地把脑袋磕了下去,不敢再言废话。

    立在台下的那道身影清癯瘦削,腰脊挺直,宛若一道傲雪凌风的青葱翠竹。

    方才惩戒侍从的那一幕尽收他眼底,却只晃漾出一片无波无澜的情绪。

    陆修然等了许久,也未见他这个儿子出声替那侍从求情,他的眼底稍稍有了些变化,若是置之他的小儿子身上,意儿定然早就也跟着跪了下来,哀哀替人讨饶了。

    可,他们是魔。

    就如他们那些伪善的宗门修仙者所言,魔者,必心狠手辣,杀伐果决。

    为区区一个同自己没有丝毫利益牵扯的侍从悲悯,那才是如人类般的软弱可欺!

    便是他自己不愿意去想,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长子远比幼子要适合接承这魔族的大任。

    饶是知晓这个被自己忽略已久的长子,与自己性子相投,陆修然紧皱的眉却仍旧未曾松缓下来,他的声音如冰石砸地,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面对他锐利如鹰的目光,阿染不退不避,宽绰坦然地微俯首,行一礼“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之词。”

    陆修然的眉宇间褶皱得更深了,听他这个长子的言辞间,便能知晓,这么些年来,他到底是与这个长子生分了。

    “放肆!”

    想罢的陆修然冷嗤一声,怒声斥责道“池遥乃是你亲生母亲,都敢被你这般诋毁,将来孤这王位岂非你想坐便能坐了?”

    再适合坐这魔尊之位,若是不能够敬重池遥,他也绝不能让他坐上这个位子。

    否则,万一有一日他大限将至,徒留池遥和意儿孤儿寡母两人,岂不是就要任人鱼肉了?他绝不能让这般情况发生。

    虽早料到这个父亲有多不喜自己,阿染还是抑制不住地心头颤了颤,只这惊颤过后,他的心仿佛在那瞬间变做了顽固的磐石,越发地坚硬剖不开,任旁人有多少利剑都无法伤他分毫。

    少年垂敛着眉目自嘲地翘翘唇角,他再道“臣有人证……”

    只是他都还未说完,就被那高高在上的魔尊给粗鲁而不耐地打断了话“够了!孤不想听你这些疯言疯语,把他给孤轰出去!”

    侍从们为难地看了两看,却不敢忤逆魔尊的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

    “少主,您看,您还是先行离去罢……”

    孤身而立的少年抬眸,遥遥看着那殿上之人,眼眸中倔强的光一寸寸被对方厌恶的神色给熄灭。

    最后,他平静地收回目光。

    连礼都未行,少年挺着直直的腰板转身就走,那是他最后的一身傲骨。

    大殿内重新静了下来,无人敢发出一点声响,先前那被墨砚砸了头的侍从,更是匍匐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更无人瞧见那上首的魔族之首,正抬手扶着额,神色难言。

    也不知这样静了多久,忽然的,外面传来一声声的嘈杂。

    “放我进去!放我进去!”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父王最疼爱的小公子,你们胆敢拦我……”

    陆修然揉揉刚平息了疼感的额边,被这声音一嚷,简直又旧病复发了一般,他头疼地拍拍手边的凭几,不悦极了“可是意儿过来了?”

    殿内的侍从们也将外头的声音听得清楚,忙回道“尊上,正是小公子要求见您呢。魔卫们恐您不愿见……”

    “废物!”陆修然睁着眼眸怒视“拦着人做什么?还不快把他带进来!”

    白白胖胖的陆迟意甫一进来,就一脸的惊惶失措“父王!父王!”

    沉了几息,陆修然勉强打起精神,眼中的怒火中烧早已缓慢褪去,换上了平日里的慈爱神色。

    “我儿,快到父王跟前来。”陆修然不轻不淡地瞥那些战战兢兢的侍从一眼,肃着声又道“都给孤下去罢。”

    侍从们这才如蒙大赦地躬身退去,离开大殿后,几人纷纷交换眼神,尊上如今实在也太阴晴不定了!

    陆迟意急匆匆地跑过去,活像只糯米团子圆溜溜地滚地似的,他晃着陆修然的手,哀哀地问道“父王……你当真对阿兄动了杖责的刑罚?”

    本想抚抚他的脑袋的手一顿,陆修然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反问“是谁与你这般说的?”

    可一听他这么问,陆迟意却觉得父王这是在变相地承认了,他一张白生生的圆脸登时急得通红。

    “您怎么能这样!阿兄他没有错!父王您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呜呜呜——”

    小孩子生气起来的嗓门总是大的,嚷嚷吵地陆修然额边的青筋又开始隐隐跳动。

    本就是勉强才提起些精神的陆修然登时狠皱了眉,连他自己都没曾发觉,他的眼中已然浮现了些许的不悦。

    “意儿!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你阿兄前来诋毁的是你的娘亲!难道孤是错了,他便是对的吗!”

    陆修然低低吼出声来,虽然他已努力克制自己音量,但他这般忍无可忍的神情尽皆被陆迟意看在眼里。

    陆迟意虽年幼,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小公子,父王从来都是对他和颜悦色的,以往便是提及兄长也未曾动过这么大的怒气,今天,实在是太反常了。

    陆迟意不免又想起娘亲身边的那个侍从的话来——是娘亲故意陷害了兄长,要让父王打死他!

    不知又联想到了什么,小胖公子浑身下意识地一阵毛骨悚然,他是信那个侍从的话的,因为娘亲做的出来那种事——就在昨日里,娘还亲口同他说过要扶持他上位。

    而阿兄是长子是少主,若不铲除了他去,他这个小公子又怎么可能登得上大统?

    而今,端看父王的神情,他是真真切切地信了娘的造谣,对兄长也必定下得去那个狠手!

    太可怕了。

    陆迟意只一想到自己的父母竟能对亲生骨肉做这般歹毒之事,他便难以呼吸。

    定了定神,陆迟意收起了脸上的复杂神色,白胖的面颊上隐约浮现一抹坚定。

    “阿兄说的都是真的。”

    陆修然似乎没听清楚他的言语,攒着的眉宇间透露着一点儿不可思议“什么?你再说一遍?”

    “是娘做了坏事!”

    陆迟意的声音都染上了哭音,他大喊起来“明明是娘的问题,不是阿兄的过错!他什么都没做,为何要被父王这般青红皂白地惩罚!”

    听了这番毫不留情的指责,陆修然气得脸都铁青了,他手指颤颤地指陆迟意,好半晌才呵斥一声。

    “给孤滚出去!”

    小胖公子抹掉了泪珠子,看着自己曾最崇敬孺慕的父王,婆娑泪眼里都是对他的失望,最后他扭身飞快地跑离了大殿,仿佛是在避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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