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又一高台。正有灵气如珠,聚集起来,越聚越多,自上而下,似飞瀑披挂,下注池中,和里面的细石白沙一碰,溅霜飞雪,水石交辉,灿然如锦绣。苏北坐在铜榻上,后面撑起五彩华盖,灵池的水气、寒气、冷气扑在上面,氤氲一层玉色,他坐的四平八稳,他长眉锐目,额头宽大,下巴上蓄须,年龄不大,可自有一股溢于言表的威猛霸道,充塞整个高台。和一般修士羽冠法衣不同,苏北身材魁梧,披重甲,背后系着金链铜锤,当他看到陈玄所在的玉台上的玄冥玄光,并得知是陈玄后,他眼睛睁大,整个人如开始巡视山中的猛虎,煞气呼啸,百兽退散,俱是金铁交鸣之音。“这么快就走到这一步了。”苏北是秦阳苏家嫡系子弟,行的是力道之路,声如雷霆,这一发声,蕴含着惊讶之意,在四下回荡。他当时注意到陈玄,还是对方在和苏清墨推出来的徐冲进行绝争,其强势表现无意间打乱了苏清墨以及苏家的布置。在当时,就有判断,以陈玄表现出的天赋,以及背后登扬陈氏的支持,以后肯定会突破明气层次,抵达玄光境界,和自己有所交集。只是没有想到,陈玄上冲势头如此迅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但和自己有了交集,而且从参加赏月大会来看,已经隐隐和自己处于同一层次了。“陈玄。”苏北眼瞳中凶光大盛,在以前,两人之间差距太大,他碍于身份,还真没法以大欺小。现在这个样子,倒是没有顾忌了。“陈玄。”还有一座高台,祥瑞之气折而入内,高挂凌虚,垂檐带空,谢凌丰金冠锦衣,端坐在云榻上,身姿挺拔,皎皎然若天上明月。他手中打开一件宝扇,正面绣山河万里,背面则是夕阳照山,象牙扇骨弥漫着光,映照出他眸子的平静。来自裕宣谢氏的这位嫡脉子弟看向陈玄所在的高台,特别是盯着其上覆盖的玄冥玄光,在他的感应里,莫名的暗色冉冉下垂,沉如渊水,不可测度,所有的光,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一切,只要稍一接近,就会进入到里面,被冰封到渊底,永远不见天日。“这就是《玄冥阴章》了。”谢凌丰对于陈玄能以这一届真传弟子被邀请来参加这赏月大会不太理,却对陈玄能修炼成功这门玄功很有兴趣。世家之间,多有联姻,裕宣谢氏和登扬陈氏之间也是如此。正是这样,对于《玄冥阴章》这门悬在陈家子弟这么多年的玄功,谢凌丰这个有心人比很多人更了解其修炼难度以及其在陈家超乎寻常的象征意义。在他的判断里,别的不讲,只陈玄能够修炼成功《玄冥阴章》,并凝练出自己的玄光,以后在陈家肯定有一席之地。要是陈玄一旦能凝练出上三品的金丹,那在陈家的前途更是一片光明。“这样的话,”谢凌丰啪的一下,合拢上折扇,拿在手中。和族中其他人不同,他不太看好最近势头最猛的秦阳苏家,总觉得他们办事太霸道,太肆无忌惮,太容易树敌,真要是一路向上还好,一旦遇到挫折,恐怕会出大事。与之相比,陈家虽然日渐衰落,但陈家老祖当年打下的基础委实厚的吓人,一旦时运所向,未尝不能再卷风云。而要布局陈家,陈家真正的大人物不用考虑,毕竟双方有差距,联系也联系不上。最好的就是选择以后有可能成长为大人物的年轻人,起于微末,鹏程万里,这样的投资不但成本小,而且还比较牢固。只是在以前,没有寻到合适的人,现在的话,陈玄浮出水面!……陈玄端坐于高台上,他默一运神,自顶门上,浮现出金光,星星点点,聚在一起,拢于身后,凝成阎天咒灵,只是腾于天,看不清面容,唯有一圈又一圈的阴德光晕悬于脑后,蕴含着一种不同于阳世的深沉。陈玄驭使阎天咒灵,一种难以言说又无法窥见的网扩散开,存于冥冥里,却非常敏感,在不知不觉间,就把场中高台上所藏的诸般情绪缠到里面。虽然不可能读取高台上各家的想法念头,可情绪中的好恶,还是能够勉强有所辨别。在其中,敌视居多,中立以及偏向偏少。想一想就知道,溟沧派中,虽然世家大族通常被外界称之为是师徒一脉的大敌,但世家实在太多。大姓有五,巨室十二,名门四十六,望族二百,盛宗三千。具体到每个世家,都希望自己家族蓬勃发展,天才辈出,能够实现家族等级提升,不乐意其他家族发展。更何况,对于世家中最强大的五大姓,更是众矢之的。明白这样的道理,陈玄只对自己敌意最深的几个,比如秦阳苏家等等,多加留意,其他有抵触的一笑而过,剩下的注意力,就放到那种中立甚至对自己有偏向的。“会不一样。”陈玄注意了一下自己重点关注的人的身份,心中情绪莫名,到了这一步,敌对也好,联络也罢,对方都不再是阿猫阿狗,或者不重要之辈,而是每个家族中真正的天才,有资格以后冲击门中十大弟子的。自己和他们的关系,不只是两个人的关系,以后甚至有可能影响到各自背后家族战略布局的调整和改变。在这一刻,陈玄才真正有一种大族嫡系的世家子弟的感觉,自己的地位变得和以往不同,自己的决断和举动有可能影响到陈家,以及登扬陈氏无数人的命运。登扬陈氏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就是如此!正在此时,一座高台倏尔大放光明,光明之盛,恍若星河中升腾起一轮堂皇大日,紧接着,其珠帘一挑,从里面走出一位身材颀长,面瘦颊长,双目精光四射,透着一股子强悍。他出来后,环视左右,朗声道,“有月有酒,岂能无剑?哪一位溟沧派的道兄肯下场赐教,正好为赏月大会助一下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