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陈玄在云塌上睁开眼,此时天刚亮,曙光横在窗纸上,氤氲出一种明净的晴色,再往里,打在床头玉几上的青瓷花瓶,稀稀疏疏的花色垂下来,荡漾着明彩,典雅又精致。晨光、花香、窗影。宜观、宜嗅、宜欣赏。他深吸一口气,踏入元真境界后,这个俊秀的少年额头光洁如玉,眉心如悬金刚珠,这一动作,乍一看,似乎要把满精舍的光线吸入其中,孕育出精华,有内炼的姿态。陈玄做完这一动作后,念头一转,神意浸入到阎天殿中,四下不断坠落篆文,掉到地面上,晕开涟漪,或弯弯如闺房描眉,或细润像刚刚磨开的砚台,或缥缈似羚羊挂角,等等等等,不断生灭,似真似幻。他伸开手,却发现篆文穿手而过,看得见,拿不到。陈玄索性不去管,径直来到彰德镜前,用手一点,镜光之上,大放光芒,圈圈层层的波纹摇动,循着冥冥中不可预测的规则,向四面八方延伸。叮当,时候不大,只听一声沉沉如钟的声音传出,继而镜光之上,映照出一簇黑青,其出现后,迅疾渲染,蕴含着一种阴德大衰后因果颠倒的沉沦和不公平。叮当,叮当,声音连绵而来,阴云密布,让人听到耳中,毛骨悚然。“有不德之处。”陈玄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惊,这样的大动静,别说是前两个,就是刚刚完成不久的云鲤大王之事都无法比拟,他定了定神,再去看,怔在原地。原因无他,因为陈玄居然发现,彰德镜上确实照出违背阴德循环之事,大簇簇前所未有的黑青就是明证,可偏偏其上覆盖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形力量,居然遮蔽下所有,让他不能和往常一样,得到违背阴德的事儿的信息。现在的情况就是,以彰德镜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确实是有违背阴德循环的事儿,还不小,但半点具体信息没有,根本无从下手。这样的事儿在前面,可没有出现过!“咄。”陈玄想了想,没有放弃,他口吐真言,再次推动彰德镜,要想窥见一缕真实,可他很快发现,这么做是徒劳无功,没有看到任何信息。没有办法,陈玄念头再动,神意从阎天殿中推出,这个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精舍内外,一片明净,他推门出去。外面是庭院,院中有池,池中假山嶙峋,石色倒映水中,和四下的垂柳,再有各种各样的花草,在晨光中,欣欣以向荣。置身其中,烦恼尽消。园林的布置很有匠心独到,缩天地有方寸,浓人生于春秋。陈玄看着园中的景色,不紧不慢地踱着步子,实则念头如电,在想阎天殿中刚刚发生的事儿。彰德镜照出方圆百里内有不符合阴德循环的不和谐之事,却不像往日那般纤毫毕现,让其无可遁形,很大的可能的就是,这次所指之人境界修为过高,镇压自身的气数因果,让彰德镜无功而返,不能窥见其全貌。毕竟这个地方是落宵洲,是登扬陈氏嫡脉所居之地,虽然没有洞天真人,可绝对不会没有元婴层次的真人的。如此猜想,七八不离十。“这样的话,”陈玄眸中有光,要破解此道,可以从两方面入手:其一,让彰德镜不断恢复,如果是全盛时候的彰德镜,循于规则,秉照乾坤,任何不谐之事,都无可遁形。其二,就是要提升自己的境界修为,自己境界修为越强,神意越强,能够发挥出彰德镜的力量越强。陈玄踱着步,思路清晰,按照现在的局面来看,比起让彰德镜恢复,还是提升自己的境界修为容易一点,也更能够让自己掌握。正在此时,只听一声轻鸣自半空中传下来,似是鹤唳,清越激荡,却偏偏夹杂着若狮虎一样的吼声,多了三分霸道和强势。陈玄循声看去,就发现,自外面若云席卷,来到自己庭院上方,恍若五彩锦绣,美轮美奂。下一刻,彩云落地,原来是一只高有近乎两丈的仙禽,它有着华丽的羽翼,腹下生鹰爪,钩子尖锐,修长的脖颈之上,头颅似狮似虎,金睛碧眼,很是神异。“珏隼。”陈玄眸光动了动,认出此仙禽的来历,这仙禽战斗力强横,能够生撕虎豹,连开脉修士都难挡,只是此仙禽很难豢养。在记载中,或许是东华洲最擅长于豢养仙禽灵兽的南华派中有豢养珏隼这种异兽的法门。“南华派,”陈玄想着这三个字,神情倒是不算意外,因为登扬陈氏虽然是溟沧派五大姓之一,在溟沧派根深蒂固,但族中的弟子也不是都会选择进入溟沧派,也会进入东华洲的其他门派。在其中,南华派由于其宗门特色,陈氏族中弟子有此天赋的,就会前往南华派。只是显而易见,选择南华派等门派的陈氏子弟,其在宗门中的发展,要比进入溟沧派的陈家子弟难上许多许多。当然了,如果能够在溟沧派以外的玄门大派中崛起,不断上升,那绝对是天赋、心智、运气,等等等等,缺一不可,是天才中的天才,精英中的精英。每一个这样的人物,在陈家的地位都很特殊。即使陈玄刚入落宵洲,都在书册中翻阅到几个这样人物的事迹,确实让人赞叹不已。“只是,”陈玄突然想到一事,在他所知的大道争锋里,从张衍进入溟沧派,并一步步崛起后,登扬陈氏似乎只局限于溟沧派里,几乎看不到横跨多个宗派的盛况。而如今在其他宗派中崛起的陈氏族人,也都没了踪影。“是不是和溟沧派以后的那次内乱有关?”陈玄思考着,虽然那一件争夺掌门的内乱书中很少提到,可只看内乱后溟沧派的元气大伤就知道那内乱是何等厉害。这样的内乱,肯定会波及陈氏,波及溟沧,甚至波及整个东华洲。在陈玄想着的时候,仙禽落地后,翅膀张开,背脊之上,站着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