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兰留的是一个“印象”,十几天里偶尔出现的各种痕迹都是在加深这种印象,这种印象会在那位教士的心中发芽生根,直至强烈到穆兰能够主动干涉的程度。

    祷告结束,穆兰已经先行离去,那位教士则习惯性地查看圣堂大厅的各个角落,在椅子和地面都没有什么发现之后才离去,这阵子他都会这么做,即便不是他主持祷告,也会过来看看。

    离开大厅之后,这位教士就回到自己的住所,一间单人房,里面的私人物品除了衣服就是书,而在那个书桌上,已经杂乱翻开了好多本书。

    教士关上房门走到书桌前坐下,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上锁的铁盒子,开锁之后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张张被展平的纸张,一共有七张,有文字有图案。

    教士皱着眉头将纸张全都摆在桌面,除了第一张是纯文字,后面六张都有图案,有站在圣光下握着福音书抓住蛇的,有跪倒在黑色大地上双手捂面痛哭流涕的,有手捧福音书站在光明下的,有抬头看向天空的光明的,有身体被毒蛇缠身的,还有人站在大地上看向天空但福音书却落在地面的。

    最后一张图片最为古怪,仿佛有一片圣光洒落下来,但明显天空中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挡着,以至于地面上是巨大的阴影,而阴影中还有一个好似人形的模糊存在,山上有各种古怪的凸起,更诡异的是这人形物体周围缠绕着毒蛇。

    在最后一张图片的阴影中,藏着非常细小的文字,教士用放大镜找了几圈才发现的,文字的内容是:我的心。

    教士知道,这些图片文字的正确顺序明显不是按照他捡到的时间来算的,显然那个信徒已经处于混乱状态之中。

    教士的呼吸略微有些颤抖,他再一次将图片按照心中所想排列。

    教士看着图片,内心仿佛同样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知道图片背后的意义代表着,一个无比虔诚的圣光信徒,正在堕落,并且堕落起因并非邪魔外力,而是源自福音书。

    这很荒唐,这当然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但教士每一次寻到纸条,都能真切感受到那种对圣光的虔诚,那种内心的挣扎和痛苦,那种生无可恋的煎熬。

    正如那位光辉骑士穆兰·琼斯特瞥见对方一次后说过的,那人很痛苦。

    从图片文字虽然有些混乱,但教士隐隐明白,那种痛苦源自一个信仰极为坚定之人却产生了对自我信仰的怀疑,那是信念的崩塌,不论对方是不是普通人,都只能说是自身存在性之力的瓦解。

    正如最后一张图案上画的那样,信徒的心已经成了那副模样,自身的意志几乎要瓦解,甚至可能产生异化。

    教士内心此刻同样无比挣扎,他知道这个信徒处于极度危险之中,不论是对他自己还是对别人而言,或许现在的情况,告知上层才是对的。

    “圣光啊,求你拯救你的信徒吧!”

    教士亲吻着胸前的圣光吊坠,真心实意为那位信徒祈祷。

    良久之后,教士还是站了起来,带着负罪感去寻找主教。

    十几分钟之后,迪高大圣堂的某处,年轻的教士和一名主教见到了大主教。

    大主教看着手中的纸张,感受上面的气息,有之极强的割裂感,一丝微弱的混乱气息中,光明和黑暗在其中纠缠。

    “必须快点找到他,他很危险!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们?”

    大主教严肃地看着年轻教士,后者只能如实回答。

    “我只是想要遵守与信徒的约定,即便不曾见过,也想要保守他的秘密,我也试图帮助他,但发现他的状况越来越糟,所以还是报告了老师。”

    “哎,得快点行动了。”

    “要通知黑色城堡吗?在迪高的话,理论上需要他们的允许。”

    大主教摇了摇头。

    “我们只是寻找一位迷失的信徒,是圣堂内部的事,不需要惊动黑色城堡。”

    “可是大主教大人,如果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事后黑色城堡方面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一边的年轻教士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开口道。

    “或许可以求助穆兰·琼斯特。”

    “他?”

    大主教若有所思,确实,琼斯特是一位异常虔诚的信徒,他甚至经常需要到圣堂来寻求内心的平静,大主教对穆兰的感观也非常好,但再想到穆兰曾经和艾文的深厚友谊,又微微皱眉。

    “还是不行,琼斯特家族是迪尔迦王室的剑,虽然他是虔诚的信徒,但他对迪尔迦王室的忠诚会使得他必然向女王告知此事。”

    不能让女王知道么?

    年轻的教士下意识想这么问,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大主教看向年轻教士,叹息着回答。

    “孩子,圣光是神圣的,但世界却是复杂的,圣堂介于圣光与凡世之间,难免面对各种复杂情况,拯救一名信徒是圣堂最基本的职责,若他堕落了,也只有用圣光令其安息才能洗涤他的灵魂,这件事我们来处理!”

    大主教说完又补充一句。

    “不能对任何外人说起,你先下去吧,如果必要的话我们会叫你的。”

    “是。”

    年轻教士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大主教和那名主教看着他离开之后,前者才又一次展开了纸张。

    “没想到他居然已经到了迪高!”

    “谁?”

    主教还没回过味来,大主教则已经眉头紧锁。

    “一个曾经非常有天赋的孩子,泰勒......”

    “泰勒?”

    主教皱眉思索,随后心中微微一动,圣上灰色榜单上有这个名字。

    “去准备吧,召集一些有能力且信得过的教士,带上足够的器物,一定要找到他,我也会出手的。”

    “是!”

    主教不敢怠慢,赶紧回去准备,看来这事情的严重性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大主教则面容难看,纸张上的气息极有可能真的是泰勒,而这种黑暗与光明纠缠的痛苦气息更是如此令人心悸。

    ‘他为什么来迪高?他又为什么暴露自己?亦或者他的精神已经开始错乱?’

    事情有可能很复杂,但有一件事大主教明白,就是自己一定要把事情解决,盖住圣堂的这个丑闻。

    ......

    一股强大的圣力试图窥探。

    穆兰的意志仿佛站在混沌中的使徒,遥遥看着远方的灰蒙蒙的纸张,一只光明构成的手抓着纸张,并有圣力散溢开来,却被使徒之影身边的混沌吹散。

    小憩中的穆兰从办公桌上醒来,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果然共鸣泰勒的气息是正确的,那个教士承受不住压力没能守住秘密,但这样也不算脱离计算之外。

    因为这样,那位年轻教士心中的负罪感会更深,并且正好让穆兰借此看看,这位艾文的老师到底是什么成分。

    这或许是个有些危险的游戏,但疯狂之中穆兰有自信踏着平衡点前进,因为他已经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晰的认知。

    如果实在不行,退路也极为简单,毕竟泰勒这个人是真实存在,并且还存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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