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张岭送走,陈习才回到自己办差的偏厅中,还未来得及做更多布置,就有人前来通报,说是侍郎有请。

    如今奉部尚书一职空悬,这位新任侍郎便是主官。

    虽说奉部上下都心中有数,尚书的位置迟早会落到陈习手里,但她此时毕竟还不是尚书,不好在侍郎座前拿大。

    陈习吩咐左右几句,着下属去打听情形,便寻侍郎而去。

    到地方,在场却不止一位侍郎。

    “刘侍郎,程侍郎。”

    陈习恭敬行礼,面上不改颜色,心中却是已经一跳。

    刘侍郎是奉部侍郎,程侍郎却是礼部侍郎。

    两部各自的职责,要说说风牛马不相及,未免有些生分,但要说没有多少瓜葛,却一点也不夸张。

    能有什么事情,值得礼部侍郎特意跑一趟奉部衙门来?

    看两人神色都有些严肃,似乎这事情还挺棘手。

    只能是……

    “果然还是冲动了。”

    陈习心中默默一叹。

    她哪里是要张岭别冲动,那话的本意,是让张岭先把许仙给劝住,让这位鬼宗前辈不要冲动。

    眼看是说迟了。

    “陈郎中。”

    刘侍郎朝陈习善意一笑,开口道:“程侍郎一早来此,带来个不大好的消息,我已经差人去查看详细,先请你来参谋一二。”

    陈习点点头,正要开口,却听那程侍郎冷冷一哼,不悦道:“呵,一个女官吏,不过是摆给张玄机看的样子货,能有什么好参谋的?”

    刘侍郎听得苦笑,却没多说什么。

    “程侍郎,朝廷用人从来只问才干,为何女官吏便是样子货?”

    陈习也不生气,只笑呵呵道:“之前楚尚书在时,怎么不见程侍郎此等高论?”

    “你是说我畏强欺弱?”

    程侍郎从鼻腔里哼一声出来,不屑道:“别说楚丹阳已经回乡读书,就算她此刻还是奉部尚书,我也是这般话说。”

    陈习点头一笑,拱手道:“是陈习疏忽,忘了程侍郎姓程。”

    “你!”

    程侍郎眼睛一瞪,怒目而视。

    “咳咳。”

    刘侍郎赶忙插话道:“陈郎中,先说公务,京师都供司在你手下,此次……”

    “哼。”

    程侍郎一拂袖,给刘侍郎个面子,让他说正事。

    却没料到,陈习直接打断道:“刘侍郎,依陈习之见,此事与京师都供司无关。”

    “嗯?”

    两位侍郎皆是一愣。

    程侍郎便道:“连什么事情都还不知,就说无关,是不想担责吧?”

    陈习只当自己没听见,理也不理他。

    刘侍郎问道:“你知道我要说的是何事?”

    陈习不动声色吐出两字:“陵山。”

    这女官吏,还真有几分本事?

    程侍郎面色微变。

    刘侍郎却是眼睛一亮,问道:“你怎么猜到是陵山有事?”

    “是因为——”

    陈习故意拖个长腔,瞥礼部来人一眼,才继续道:“刘侍郎,这是我们奉部的内务,不好说与外人知吧?”

    这小刺猬,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她已不是初涉仕途的的小听传,自然知道为官之道在于能伸能屈,轻易不能树敌。

    只不过……

    已经站定的立场,那还是要旗帜鲜明些才好。

    程侍郎自然听得恼怒,正要斥责,刘侍郎忙打圆场道:“陵山虽是都供府治下,但也是礼部所属,自然该是两部一同处置。”

    “牵扯两部的大事,岂容你一个小女子搬弄口舌!”

    程侍郎忿忿不平,叫道:“你也不用故弄玄虚,鬼柳君被擒,无厌观定然逃脱不了干系!”

    鬼柳君被擒?

    陈习都不用多想,当即认准是许仙的手笔。

    她心中一定,反问道:“程侍郎说笑,鬼柳山监是内相圆满境界,无厌观的方观主才什么修为?”

    “那就是青石观的张岭,方休同门。”

    “张山监也不过才成真人,如何能擒走鬼柳山监?”

    “这……”

    程侍郎迟疑片刻,挥袖道:“总之他二人的嫌疑最大,将他二人唤来,一审便知!”

    “方观主与张山监若是无辜,岂能蒙受这不白之冤?”

    陈习摇摇头,又别有意味道:“倒是鬼柳山监,未必无辜。”

    “此话怎讲?”

    刘侍郎疑惑道。

    “我正要禀告侍郎,无厌观里有一位日游鬼将,是领我奉部鬼籍的香火鬼奉。这鬼将一向与人为善,又有卫护无厌观香火的功绩,却……被鬼柳君谋划暗算,出手伤害!”

    “竟有此事?”

    刘侍郎眉头一紧。

    “千真万确。”

    陈习拱拱手,又不怀好意地打量程侍郎,问道:“鬼柳君一出事,程侍郎便直指无厌观,莫非是因为早知此事?”

    “我怎会知道?”

    程侍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忙道:“若真如此,兴许就是无厌观那只日游鬼将,将鬼柳君擒走!”

    “程侍郎,鬼柳君才是犯事的那个,你为何一定要咬着无厌观不放?”

    陈习眯着眼问道。

    “我……鬼柳君若行此事,定然也要被国法所制。”

    程侍郎稳住神色,又道:“但也要国法才能治他,如今他不明不白被擒,那是另一桩事!”

    陈习笑一声,没应话。

    倒是刘侍郎从他们二人对话里听出几分玄机,问道:“陈郎中,你知道是谁擒走鬼柳君?”

    陈习点点头,干脆道:“鬼宗许仙。”

    “鬼宗许仙?”

    刘侍郎回忆起这个名字,诧异道:“他还在燕京?”

    “笑话!”

    程侍郎当即反驳,高声道:“鬼柳君一早便说过,鬼宗根本没有许仙这号人物。陈习,你拿一个不存在的人出来顶罪,是何居心?”

    陈习不解释,只反问道:“鬼柳君的事情,程侍郎好像知道不少?”

    程侍郎听得脸色一滞,赶忙转过话头道:“这件案子,奉部不管,礼部也会管到底!无厌观、青石观,还有那只日游鬼将,都要拘来审问!”

    “程侍郎不妨听陈习一句劝。”

    陈习声音冷淡下去,道:“这件案子,你管不了。”

    这般明目张胆的威胁,登时把程侍郎听得一怒,竖眉道:“那我还真要好好彻查此事!刑部、都察院,还有吏部我也一并去一趟,顺便查一查你陈习!”

    他说完便拂袖转身,就要离去。

    “查我倒是无事,我只怕程侍郎查那位日游鬼将时,牵扯出来其他事情。”

    陈习笑吟吟,缓缓道:“据我所知,程侍郎那位侄女的新婿,似乎与这位日游鬼将有些干系?”

    程侍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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