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浮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穹顶上面有一条金色游龙不停盘旋着。

    那道虚影泛着明亮的光,不时有光屑缓缓掉落,在这盎然生机的佛界之中又增了丝殊胜异象。

    镇里的屋宅,都披挂了一层金芒,庄严万千点落。

    现下,净浮感到十分疲惫,又不敢有丝毫松懈的意思。

    他能清楚感知到,这小镇内的魔火仍在蠢蠢欲动。

    在敬神宵暗地里结下了这阵法后,他们体内的魔火再度挣脱了束缚,开始觉醒。

    在金露的点滴之下,仿佛极乐净土。

    早前时候的雨雾和阴霾,早就因为佛界的绽放而消散。

    净浮仍在和涌动的魔火僵持着。

    对峙了一刻钟,他能感受到佛界的一些变化。

    恐怕是净梦那边出了问题,可眼下他还无法走脱。

    眼下的他,还要驻守在这里来消灭负隅顽抗的魔火。

    借由着早些时候布下的阵法,净浮牵引着轻柔的佛气吹过每一户的窗门。

    灌入到每一个沉睡的人的鼻口当中。

    以期能够彻底消灭潜伏的魔火。

    原本布下的法阵,便是想着慢慢消磨每个人胸口处的魔种。

    只可惜被敬神宵悄悄引爆,不得不出此下策。

    大好春光中,感受如柴的和尚头上冒着冷汗,仿佛置身在一片火宅炼狱之中。

    两个人交谈得相当顺利。

    也是因为太过顺利,甚至让旁边的人怀疑这两人是不是被夺了舍。

    “上面的意思很简单,也很明显,这事情该由岭南布政司来负责。”

    岭南布政司总揽整个岭南的军政要务。

    净法默默猜测,这大抵的意思该是不会再针对栖荒居民。

    “我说了,酆都府自此以后与普渡慈苑相安,还希望大师放心。”

    说着,冷调寒走到了彭祖兴的跟前。

    早在之前,彭祖兴就已经清醒了过来。

    只是没有起来的意思,或者说没有力气起来。

    现在的他,基本上是破功。

    阴气在体内一阵乱窜之后,已然是从眉间冥府处泄出。

    他的修为,竟然是迅速跌落。

    冷调寒可以感知得到,眼看就要突破五品的彭祖兴现下能够保住四品实力都可以说是有点悬。

    方才看了眼坐在断壁残垣之内的三个僧人。

    观察一番他们的实力,也不像是他们的手笔。

    “在捉拿你之前,有什么话要说吗?”

    冷调寒蹲下身子,看着面色沉寂的彭祖兴。

    “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沉默了片刻,彭祖兴才开口。

    “这我也不清楚。”

    冷调寒十分坦然承认。

    在她踏出南都城后不过一个月时间,司天监就立马下达一条调令给冷调寒。

    ‘出任岭南酆都府馗首,捉拿彭祖兴。’

    冷调寒没有任何疑问,也没有去问是为什么。

    更没有好奇为何司天监突然打破了百年来不成文的惯例。

    这都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在她看来,能够远离江南这块是非之地倒是一件幸事。

    只要祸事不是落到自己头上,自然不去理会他人生死。

    “安心吧,不到必要的时候,应该会给你留一个体面的。”

    彭祖兴闭上双眼,表情木然,没有再说什么。

    “冷施主,你既然已经是擒拿了那不知可否先”

    后半句话净法没有说出来,逐客的意思倒是相当明显。

    “这不着急。”

    冷调寒只是摆了摆手,无所谓的笑了笑。

    “出了这么大档子事情,自然还有别人要来观照一番。”

    净法死死攒紧手中的佛珠。

    “冷施主意思是上朝已经打算要和禅宗决裂了吗?”

    “大师,相差了。”

    冷调寒回身看着净法,面上露出笑容。

    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不怀好意。

    然后,大笑三声。

    “我都说了,从此以后酆都府和普渡慈苑友好相处。”

    “这是我能保证的事情。”

    关鸠百无聊赖地蹲坐在寺门外,问完了张顺意向后,也再没有话说。

    或者说是张顺看着关鸠那枯槁的面容浮现一抹阴沉,不敢搭话。

    总之,寺门外保持着一片静默。

    而寺庙里头倒是有些热闹,许是谈出什么结果。

    关鸠能感觉到冷调寒声音当中透着几分愉悦。

    江鹊身子骨动了下,堪堪从地上爬了起来。

    只觉得后脑勺还是有些头疼,脑子晕晕乎乎的。

    关鸠低下头,看着他。

    “终于醒了?”

    江鹊坐在地上,狠狠地看了眼关鸠。

    他不明白彭祖兴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被拿下。

    有血色沉淀的眼眸死死盯着关鸠,江鹊想从关鸠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至少是一个能够让自己心安的答案。

    关鸠别开了目光,盍上双眸,开始闭目养神。

    “我想知道。”

    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江鹊还是问了出来。

    关鸠觉得眼前这少年脑子有毛病。

    这种事情哪里是自己知道的。

    更何况,关鸠对彭祖兴这人就没有什么好感。

    最终彭祖兴的下场如何,都与自己无关。

    而彭祖兴和江鹊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情故事,关鸠更加不感兴趣。

    周几日来的变故,让他身心都有些疲惫。

    只想着草草了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上。

    这些人后面想怎么样,都别再想拉自己下水。

    “告诉我!”

    江鹊见关鸠没有理会他,心中升起一片火气,情绪有些激动。

    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颤。

    关鸠皱了皱眉头,感到不太耐烦。

    侧首看了眼这个面目昳丽的少年,冷冷回答了一句。

    “你脑子有病吧,我和你很熟吗,什么都要和你说?”

    关鸠目光当中闪过一丝寒凉,许是这些日烦心事太多,语气也有些森冷。

    “你在其他人面前是什么模样和我没关系,但别在我面前犯浑!”

    张顺瞧了眼剑拔弩张的两人,悄悄咽了口唾沫。

    整个身子骨往过挪了挪,生怕波及到自己。

    江鹊微微一怔,‘腾’地一下,只感到面色一阵臊红。

    正要冲上去打一顿时候,自己的脖颈处已是架着一把琉璃青刃。

    刀刃传递出来的寒意,使得江鹊浑身一颤,不敢有丝毫动作。

    “老实一点,别滋事。”

    关鸠厌恶地看着江鹊,觉得眼前这小子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也不知道岭南酆都府是什么样的蜜罐,培养出这么个缺心眼的玩意儿。

    要是搁在冷调寒的手底下。

    啧啧啧

    关鸠的目光变得有些同情,甚至是怜悯。

    这个叫江鹊的小子以后估计很难在岭南酆都府混得开。

    “先前我可是救了一命,你就是用这么个态度来对你的救命恩人吗?”

    江鹊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随后,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不再有动作。

    “这就对了。”

    关鸠收回了青芒,双手环在胸前。

    “这件事情,别来烦我。事了之后,你大可以去问你们新上任的馗首,你们岭南酆都府的事情我是不想掺和进去,明白我意思吗?”

    江鹊仍是没有说话,关鸠便当他全听进去。

    蓦地,关鸠听到了冷调寒笑了三声。

    这笑声十分张狂,颇有大局掌握手中的含义在其中。

    关鸠眉头紧锁一块。

    经历的事情太多,导致他有些敏感。

    一有风吹草动,他就立马警戒起来。

    尚未有琢磨透冷调寒为什么发笑,关鸠感觉到地面在不停发颤,在前方不远处有强烈的灵气波动。

    像是潮浪一般,往普渡慈苑涌来。

    是人的脚步声,没有丝毫慌乱的迹象,而是有条不紊地朝着普渡慈苑跑来。

    震得几个人跟着晃动。

    四个人当中,张顺的修为是最低的,他紧紧贴着墙壁,面色发白。

    似乎估摸不准来的人到底是敌是友。

    瞥了眼关鸠,丝毫不见慌张。

    自己的心底也大概有了个底,没有瞎动弹。

    江鹊半蹲着身子,面向远处。

    时刻做好战斗的准备。

    像一尊雕塑,静静等待驰来的人马。

    雨雾散去,关鸠看到了一大群人乌泱泱地奔跑过来。

    看了眼他们的衣服,关鸠十分放松地靠在墙上。

    一群人,穿着天师府的官服,也有穿着巡抚司的官服。

    为首之人头上戴着帽沿画着八卦图案的太阳巾,一身绣着郁罗箫台的法衣,两袖宽大。

    面目倒是年轻,也不知是活了多少年的老妖怪。

    那人朝前走了几步,看了看眼前这四人,表情不悦。

    “我是天师府祭酒元贞,奉命擒贼。不知道酆都府的冷大人是否在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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