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有些乱,正犹豫要不要再度引雷,突然一高声厉喝落下,“都给我住手!”

    弦月猛然停住,周围的树木停止生长,无数蝴蝶昆虫顷刻而散。

    惊雷落下看向声音,来人却是个小老头,如今和蔼可亲的脸上都是愠怒。

    “南极仙翁?”惊雷诧异,收了剑。

    辰晷一瞬间到了弦月身边,一把扶住了弦月。弦月固执摇头,轻轻推开了辰晷的手。倒是雪凰,此时走过来,低声对辰晷道“我来吧。”然后撑住了弦月疲惫的身体。

    南极仙翁气哼哼的看着众人,用手中偌大的桃枝拐杖尖指着惊雷和弦月,“好啊,好啊!你们!聚众打架!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这样作乱!”

    “我们……”惊雷想解释,又发现也解释不通,挠头放弃,“不打了,散了散了。”

    “散了?!哼!想得美!”南极仙翁更气了,“你当我这个学监是白养的!你们两个带头作乱!该罚!罚你们打扫庭院,不准用术法!给我一点点扫干净这里!其他人围观不加阻止,也有错!给我回去每人写一份悔过书来!”

    弦月看了看自己身后高大冲天的深绿色乔木,弱弱问了句,“不用术法,这树……怎么办……总不能砍了……”

    “弦月啊弦月,作为灵宝天尊的徒弟,带头闹事是不是!”南极仙翁听到弦月开口,气得就差拿拐杖敲她头了,“还不给我收了这树!简直乱来!”

    弦月叹口气,看了看四处一片凌乱的广场,气运丹田,勉强提起一股神力,试着运转。

    雪凰看着她小心询问,“还能撑住吗?”

    弦月咬咬牙,点头,手中结印,凝诀,双手伸开,那些长起来的高大树木竟然一点一点缩小,最终收回地面之下,消失无踪。这树才搞定,弦月只觉得一阵血涌上头,跟着浑身的疼痛之感暴起,令她直接打了晃。

    亏着雪凰一直留意,忙加力扶稳了她,诧异,“伤得这么重吗?”弦月却蹙眉再难回答。

    惊雷扫了一眼弦月,觉得没道理这么严重才对……自己根本没有伤到她不是?怎么会这样?可是看着弦月,又不似装的。

    只有辰晷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又急又乱。

    南极仙翁还在唠唠叨叨,教训众人。直待桃子精鹏楠过去安慰,揉搓着南极仙翁的长胡子,他才算停下来,教训完毕。看着一地枯枝落叶的广场,南极仙翁丢下两把扫帚,对着惊雷和弦月吼道“干活去!”

    辰晷几人本欲帮忙,奈何南极仙翁狠狠的盯着,把其他人都赶走了,认谁也不让插手。

    弦月拖着那把扫帚,看了看这个大得过分的广场,真心绝望。浑身都在痛,她只觉得自己光站着不动都要用上全部精力去忍耐,还扫地,别逗了,现在有人把她当叶子扫去倒掉她都不会还手的。

    惊雷心里默默烦闷,烦闷自己干嘛之前下课不一走了之,非要陷入这等麻烦又无趣之事中,而且刚刚打架那阵不觉得,现在只觉得脸上、手上都还在刺痒,那该死的桃子精,居然拿桃毛吹他。烦人。

    他心里咒骂,手上却勤快,扫地扫得叶子漫天飞舞。

    鹏楠在这时去而复返,跑到南极仙翁身边,“师父!好久没看见您!徒儿想您了!”

    南极仙翁看着自己的爱徒,一瞬间换了表情,眼睛都眯起来了,“哎呦,我的宝贝儿,受苦了吧?有没有被欺负啊?近日事情多,为师没怎么来,你怎么样啊?怎么瘦了点啊!”

    “师父!”鹏楠摇着师父的胳膊,“师父,让他们先扫着,徒儿陪您找地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吧!”

    “好好好!”南极仙翁极爱这颗桃子,说什么听什么。于是鹏楠扶着自己师父便要走,走出几步后还不忘回头跟扫地的弦月和惊雷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大概是他把师父支走,让两人用术法速战速决的意思。

    惊雷一脸震惊,完全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种花活!

    可南极仙翁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了步子,转头看着两人,“你们,不要用术法!”他用拐杖在地上点了点,那里便长出一棵桃树,“用了,我这树便知道!赶紧干活儿!”然后拉着计划落空的鹏楠喜气洋洋的走了。

    惊雷愤恨的将扫帚丢在地上,弦月则干脆一屁股做到了大殿前的台阶上。惊雷看着弦月,几步外的弦月一脸苍白,满脸汗水,眉头紧蹙,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苦。她的身上,一身学服有不少地方都破了,血迹洇湿了一片,弄得清雅的衣服显得一塌糊涂。

    惊雷烦躁的捡起扫帚重新开始扫地,哗啦啦的,力度极大。

    弦月打坐,调度体内气息,尽可能压住那股疼痛之感,良久才觉得稍稍平复一些。但是,毕竟车轮战了那么久,弦月还是疲惫的难以从地上站起来。此时,她睁开眼看着疯狂扫地的惊雷,一脸绝望,满脸扭曲的痛苦表情,咳嗽着忍不住出声,“这位真人,您能不能压着点,土都扬起来了!”

    惊雷白了她一眼,“你不干活,老实坐在那里很难嘛?还提意见!”

    弦月翻了个白眼,要强的撑起身子,拿起扫帚,“扫地都不会,还一副很厉害的样子,自负。”

    惊雷忙几步过来,弦月马上戒备。然而惊雷一把打掉她的扫帚,“你看你那个样子,像张白纸似的,又脆又弱,一边儿待着去吧,一会儿你死在这里不要讹上我!我可没有下重手伤你!”

    弦月看看他,又看看被他打掉的扫帚,气得简直要跳起来,“你……你有毛病啊!”

    “咱俩现在站这儿,你觉得谁像有毛病的?我健康的很呢!坐着去坐着去!别碍事!耽误我回去休息!真是倒霉!”惊雷大脚一开踢走弦月的扫帚,大摇大摆走开继续扫地去了。

    弦月指着他,不知道吐槽点什么合适,气得没话说,便真的一屁股坐下来,“你自己能,你干,姑娘我还不想干呢!你一会儿扫不完别来求我帮忙!”

    “切,弦月,我算看出来了,你也就逞能的本事!你说说你,不过被人质疑几句,何必轻狂如此,还叫嚣着跟人车轮战,你看你现在这病弱的样子!今天下场的谁要不是本着切磋切磋即可的目的,你能撑过这么多人?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服个软,认个怂,很难嘛?”

    “难不难你心里没数吗?”弦月反问。

    惊雷气结,不说话。

    不过弦月琢磨着惊雷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迟钝的感觉他莫不是在规劝我?!

    今日惊雷确实没有下手过重,她失误被夺了箭,他也没有立刻攻击。这家伙,莫不是良心发现,有心让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惊雷自己沉默着扫地,其实也在反思。今日的他一点也不想与弦月战斗,想到弦月,他脑海中总是她轻灵飘逸立在岩兽身上,将四周点染出一片绿意时的样子。可是,周围的人都在等着他,好像他若不战便说不过去似的。他想着那便下场随便打打,手下便也悄悄容了情,却未想到弦月怕雷,一时搞得他收手也不是,下手也不是……现在倒好,还成了“带头人”在此挨罚。真是的倒霉透了,碰见她,一次都没顺过!真是该死!

    弦月在那里运功,惊雷飞速扫地。待弦月运转合宜,惊雷已经把这大殿前收拾的差不多了。

    弦月实在没想到这个家伙今日这般心善,真的就自己干了活儿也没有嘟囔?弦月起身,心中不忍,走到惊雷面前,“喂!”

    “让开,让开!没事你就滚回去。我都要弄完了,你别碍事行不行!”

    “……”弦月手中捏着一个瓶子简直想砸到惊雷头上,最终深呼吸忍下来,“给你药!爱要不要!不要就慢慢等着把自己脸抓花啊!”

    “什么药?”惊雷接过,“止痒的?你不会坑我吧?”

    “我坑你干嘛!烦人!”

    在弦月上手要抢回来的时候,惊雷一把将药膏揣入怀里,“我回去验看验看,有问题正好当证据告诉学监!”

    “你……”弦月气结,简直想抽自己干嘛多事。

    当两人终于收拾完这里离开时,弦月没有回佩瑶宫,她不想自己这般伤病一身,满脸都写着难受的样子让别人看见去笑话,便干脆往结界而去。

    入结界,飞上金色阁楼,弦月推门而入便看见了坐在那张小塌上的辰晷。那个辰晷显得忧虑异常,目光中满是疼惜的望向她。

    “弦月……”

    “你……你怎么在这儿。”弦月停在门边迟疑。

    辰晷起身,拉过弦月打量。那一身破损的学服加之刺目的鲜血,让他屏息起来,“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弦月摇头,“其实还好。”

    “真是太过胡闹了。”辰晷拉弦月坐下,去探视她的状态,“闭目凝神,我帮你……”

    “不用,真的不用!”弦月打断他,“我又没怎样。不过花得力气多了些,有点累。让我睡一觉,肯定就好了。”

    “弦月……”

    “你是上神没错,我知道你厉害。但是我也不差啊,你别什么事情都要管着我,没遇到你之前我自己这么多年不是也过来了。”弦月气闷的躺倒床上,哼哼唧唧的翻过身去背对辰晷。

    “……”辰晷叹气,不再说话。

    室内变得越来越昏暗,夜幕降临,屋内没有人再开口。弦月本来困倦,却被这股不自然的安静搞得有些睡不着。她忍不住回身看着那个坐在床边黑暗中的人。

    “辰晷……”弦月喊他,“你在那里坐着干嘛?”

    “生气。”

    “喂,我还没生气,你干嘛生气!”弦月忍痛翻身起来。

    “你玩得不是很过瘾,有何要生气的?”

    “你……”弦月再度气结,今天怎么回事,怎么所有人都气她,于是她掰过辰晷的身子开始细数他的“罪过”,“你之前总要把吞云带走,你就看不起我,觉得我养不了鲲,因为我没你厉害;之后你我都说好了在人前要顾及着些,你还冲动;再之后,我要打架证明自己你还拦着;还有还有,惊雷和我打的时候,你干嘛拔剑!”

    “你说呢?”辰晷淡淡反问。

    弦月再度无话可说,一拍床板,躺倒翻回身去。

    辰晷看着她,“我何曾不知你怎么想的,你啊……你性子要强带着吞云又没有进展当真能无所谓?何况我本就喜欢你,让我在你被欺负时无动于衷,弦月,你把我看成什么人?看到你受伤,难道我会好过?”

    弦月再度猛然起身,喊道“那你还跟我生气!”

    辰晷无言。

    看他再度不说话,弦月觉得八成自己赢了。但是明明她自己都觉得心虚有些理亏,她心里对辰晷的关心和爱护别提多感动,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忍不住和他生气。再者说,她也不想成为他的一个麻烦和负累,不能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啊……辰晷这个家伙,还敢跟我生气!无情!

    想到这里,弦月便气壮了些,推了辰晷一下,“你说话啊!”

    却没想到,辰晷低声吐出一句话,“我不是在生你的气,我虽想替你挡去一切风雨,却也知有些事我注定没办法代劳。我只是在气我自己,若当初没有失手伤你,你也不至于如今会怕惊雷的雷电之术吧。”

    弦月愣住,咬着唇沉默下去。两人就这样无言坐在那里,时间静静的流逝。

    最终,弦月抬手轻轻搂住了辰晷,“那时候的事情,你也不能自控,怎么能怪你呢。”

    “若当初更加小心,没有着了那蕊夫人的道……”

    弦月摇头,声音轻轻柔柔,“不能这样想,若是这般来论,若我没遇见你,岂不是更万事大吉了?可是,我不想没遇到过你。”

    辰晷叹了口气,环住弦月,让她倒在自己怀里,“世间唯有遇见你这件事,我对这天地充满了感激。”

    “辰晷……”弦月感动。

    “好了,你快休息一下吧……”

    弦月后来便这样在辰晷的怀里渐渐昏昏沉沉睡过去了。一身的伤痛在被他抱着时,似乎好了很多,那些伤口都不痛了,所有的疲累也都无所谓了,靠着他,弦月觉得只要这样就这样靠着他,便什么都会好起来的。

    辰晷在弦月睡着之后,轻轻运功注入她体内,加速她的伤愈。看着自己怀里熟睡的弦月,他轻轻拂过她的长发,将她头上的水色长簪取下来,手指穿过那无数的发丝,最后轻轻将她放在床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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